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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三年我们貌合神离无删减全文

落五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姜小姐,您和顾先生离婚后,将会得到如下财产…”赵律师穿着他万年不变的灰绒修身西装,一板一眼地对着姜柠笙念离婚协议上的每一项条款。赵律师念得仔细,姜柠笙却没有认真在听,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与她相隔半米距离不到的顾茗身上。这是两人在决定离婚后的第一次碰面,姜柠笙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顾茗,忽然感觉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恍然若梦。就仿佛她和顾茗两人如今坐在这里,如此冷静地商定离婚事项并不是真实发生的,那些过往的争吵和撕扯,都不过是她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做的一个噩梦罢了。只可惜,这些都不是一场梦。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姜柠笙痛苦得闭上了眼睛。“赵律师,不用再继续往下念了,我现在就签字。”姜柠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像吞了一把苦涩咸湿的沙。“不过离婚后,我不...

主角:顾茗姜柠笙   更新:2025-05-27 20: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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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茗姜柠笙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婚三年我们貌合神离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落五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小姐,您和顾先生离婚后,将会得到如下财产…”赵律师穿着他万年不变的灰绒修身西装,一板一眼地对着姜柠笙念离婚协议上的每一项条款。赵律师念得仔细,姜柠笙却没有认真在听,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与她相隔半米距离不到的顾茗身上。这是两人在决定离婚后的第一次碰面,姜柠笙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顾茗,忽然感觉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恍然若梦。就仿佛她和顾茗两人如今坐在这里,如此冷静地商定离婚事项并不是真实发生的,那些过往的争吵和撕扯,都不过是她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做的一个噩梦罢了。只可惜,这些都不是一场梦。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姜柠笙痛苦得闭上了眼睛。“赵律师,不用再继续往下念了,我现在就签字。”姜柠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像吞了一把苦涩咸湿的沙。“不过离婚后,我不...

《结婚三年我们貌合神离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姜小姐,您和顾先生离婚后,将会得到如下财产…”

赵律师穿着他万年不变的灰绒修身西装,一板一眼地对着姜柠笙念离婚协议上的每一项条款。

赵律师念得仔细,姜柠笙却没有认真在听,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与她相隔半米距离不到的顾茗身上。

这是两人在决定离婚后的第一次碰面,姜柠笙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顾茗,忽然感觉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恍然若梦。

就仿佛她和顾茗两人如今坐在这里,如此冷静地商定离婚事项并不是真实发生的,那些过往的争吵和撕扯,都不过是她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做的一个噩梦罢了。

只可惜,这些都不是一场梦。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姜柠笙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赵律师,不用再继续往下念了,我现在就签字。”

姜柠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像吞了一把苦涩咸湿的沙。

“不过离婚后,我不需要顾先生的任何一笔财产,所以还得麻烦您再重新修改一下协议。”

赵律师从厚厚一沓文件中抬头看了姜柠笙一眼,又转头去看他的老板顾茗,似乎是在等待顾茗的同意。

“就照她的意思做吧。”

顾茗叹了口气,满脸的疲惫和漠然。

赵律师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金框眼镜,用完全没有情感起伏的语调说:“既然双方当事人都同意,那我这就去做最后的修改。”

说完,赵律师抱着那一沓文件转身进了办公室。

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姜柠笙和顾茗,茶几上的热茶早已凉透,静默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

姜柠笙低着头,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她葱白色的手指上套了一枚镶着细钻的白金戒指,此刻在昏暗的房间中下闪着微弱的光。

那是顾茗在求婚时送给她的,情侣款式,他们俩一人一枚。

起初,姜柠笙对顾茗的求婚不以为然,因为这场婚事,本就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枚戒指更像是一个冰冷又精致的枷锁,把姜柠笙困了整整三年。

姜柠笙还记得,顾茗求婚时的誓言是会爱她一辈子,而他所谓的一辈子,也不过只是如此短暂的三年罢了。

三年啊…

原来才三年…

姜柠笙低头咬了一下嘴唇,她机械地转动着戒指,企图用冰凉的这么一点触感,来提醒此刻的自己一定要在顾茗面前保持理性。

她抬起头,想还以顾茗一个微笑,目光却又投在了对方的手指上收不回来。

顾茗没有戴戒指。

没有戴那枚,曾经属于他们的戒指。

顾茗左手的无名指上,突兀地留下了一圈白色的印记,在此时此刻,这圈印记似乎也在嘲笑着姜柠笙,嘲笑她竟然还在内心深处保留着一丝期许。

姜柠笙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阳光透过百叶窗被分割成无数道光束,其中一道就这么照在了姜柠笙的脸上,使她有一半的脸埋没在了阴影里,唯有一双眼明亮的吓人。

她仰起头,用手拨开额前的碎发,一块被灼伤后皱巴巴的伤疤,就这么狰狞地出现在她左边太阳穴的位置上。

“是因为这些疤吗?”

姜柠笙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双眼里氤氲着薄薄一层水汽,像盛着两汪泉水,颤颤巍巍的,却又倔强地不肯往下掉。

“什么?”男人木然地转过脸来看姜柠笙,他的神情依旧冷漠。

“我是说,你和我离婚,就是因为我车祸毁了容吗?”

姜柠笙已经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声音还是抖得有些不像话。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再和顾茗对峙离婚的理由有什么意义,但她就是想要再一次揭开两人之间的丑陋伤疤。

又或者说,她想把血淋淋的伤口展现给顾茗看,她想看到顾茗能有那么一瞬间会对她心软,就像以前他们无数次的争吵和对峙中,顾茗总是先低头一样。

可是这次顾茗没有。

他看向姜柠笙的眼神很冷,就像是在看一件自己随手丢弃的垃圾。

他摇着头,说他们离婚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却又近乎残忍地补充了一句:“但也包括这个。”

姜柠笙极力地扯了扯嘴角,眼底的两汪泉水终究还是无法顺从主人的意思,它们径自碎成两摊涌出,又在姜柠笙的下巴处汇成一团。

“是吗?”姜柠笙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那我明白了。”

“在你还没接到新的电影之前,我不建议你直接净身出户。”

顾茗又换上了他平日里一贯的温柔面孔,就连提出的建议也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姜柠笙却觉得这份好意来得无比讽刺。

她冷笑着拒绝了顾茗:“不用了,顾先生,就算我这三年来都没拍戏,以前赚的钱也还是够我花费的。倒是顾先生你还是得多备点钱,好继续买别人的三年青春。”

顾茗可能没料到姜柠笙会这么说,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正好这时赵律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拿着最终修订好的文件,放到了两人的面前。

姜柠笙看也不看地就翻到了最后一页,她拿着笔恶狠狠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啪地一声把协议摔在桌面上,大步流星地走了。

……

白炽灯下,姜柠笙赤裸着站在镜子前,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

她从左脸的太阳穴一路往下抚摸,先是摸到了她饱满细腻的脸庞,再继续往下,手指却停留在了锁骨处,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姜柠笙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用力地让手指一路往下滑,直到在胸口处摸到了一道直直往下、几乎快要到达她小腹的狭长伤疤时,她才终于停住了抚摸。

镜子里的女人身上还有好多其他的细长伤疤,她看上去好可怜。

也好难看。

姜柠笙突然发了疯似的砸碎了眼前的镜子,支离破碎的镜面中折射出无数张女人苍白又绝望的脸。

这张脸,曾经被顾茗那么细心地用双手捧着,一遍又一遍地倾诉着爱意;这张脸,也在姜柠笙出车祸的一年间被顾茗冷眼相待,一次又一次地伤损着姜柠笙的娇小自尊。

姜柠笙大概死也不会忘记那个冰冷又屈辱的夜晚。

那一晚,姜柠笙脱光了躺在床上,她对身上的伤疤焦躁不安,她急于要顾茗向她证明那些爱的誓言和承诺在这些丑陋的伤疤面前还作数。

赤裸相对那一刻,她是那么的孤注一掷。可她那可怜的自尊心,还是被顾茗给毁得粉碎。

姜柠笙至今都记得,顾茗在进入到最后阶段时,忽然狠狠地捏起了她的下巴,仔细地端详起了她的脸。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冷笑着说:“姜柠笙,你知道吗?无论多漂亮的花瓶,有了裂痕以后,都会失去它原本的价值。”

说完,顾茗扯过被子盖在了姜柠笙身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

不知道在镜子前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一阵冷风吹拂过姜柠笙的背脊,才终于把她惊醒。

她红着眼眶,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着碎镜片,手被划伤了也浑然不知,只是麻木地继续拾起碎片,然后扔到垃圾桶里。

收拾到一半,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姜柠笙眼里忽然有了光,她快步走到床边点亮屏幕,却发现原来刚刚的振动不过是一则无聊的八卦新闻推送。

她顿时有些失望,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也是,顾茗他,怎么可能还会再来找自己呢?

姜柠笙轻轻地放下手机,却又在细看屏幕时发现,那条八卦新闻标题里,竟然同时出现了自己和苏芮滟的名字。

苏芮滟是姜柠笙在踏进演艺圈之前的朋友,但姜柠笙踏进这个圈子里并成为影后之后,两人就渐渐地淡了联系。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有时候幸运的降临,就是这么玄学,这么不讲道理。

比起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了五年都没有水花的苏芮滟,姜柠笙要显得比她幸运多了。

那时还是业余模特的姜柠笙从未想过要走上演员这条路,却偏偏在剧组后台等苏芮滟下班时被导演谭自明看上,紧接着,她出演了《逃》这部电影。

自此,姜柠笙的人生轨迹开始改变。

这部电影上映后,在国内外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无数的影迷涌入影院,只为一睹姜柠笙饰演的幸夏烟在濒死的那一刻,在水里如同海草一般漂浮着的黑色长发…

后来,这部电影顺理成章地拿到了无数奖项,而姜柠笙更是出乎意料地拿到了亚洲地区最年轻影后的称号。

时隔多年,人们依旧还会津津乐道地讨论这部划时代的作品和有着传奇际遇的姜柠笙。

就好比现在已经成为娱乐圈当红小花的苏芮滟,也会在一档采访节目中,突然提到姜柠笙:

“姜柠笙对我来说,一直是很特别的存在,一方面,她是我很要好的一位友人,另一方面,她也是我在演艺生涯里,当做标杆在学习的前辈。

“所以,不论姜柠笙以前做错了什么事,我都无法做到不去原谅她或是去责怪她。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要好的朋友。”

姜柠笙重复着看了两遍苏芮滟的采访视频,她猜想,苏芮滟口中所说的错事,大概是指一年前,她在暴雨天里闯红灯出车祸的事情。

一年前,姜柠笙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那天,她在与顾茗剧烈争吵过后,不顾外头的暴风雨,执意要开车出去,还连闯了两个红灯,最终酿成大祸。

除了全身上下有多处骨折以外,姜柠笙还因为车在剧烈撞击后自燃,全身被烧伤多处。

其中最明显的是在她左脸太阳穴的位置上,突兀地有着一块皱着的、像是溃烂了一般的疤痕。

不仅如此,她的身上也有着不同程度的烧伤痕迹。虽前后一年动了大大小小的手术来修复,但在镜头面前还是能够明显的看出肤色的不均。

对于姜柠笙的毁容,外界的人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和讨论,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包括姜柠笙自己,都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姜柠笙的事业已经彻底毁了。

闯红灯、车祸、毁容,不论哪一个放在当红影星身上都是毁灭级的。

如果说,姜柠笙只是单纯的因为车祸而毁容,那么普罗大众也许还会因为同情而等待她伤疤修复好的那一刻。

可偏偏这场祸事是姜柠笙自食其果,观众们不但不会同情,甚至还会在回踩时骂一句活该。

姜柠笙也觉得自己挺活该的,谁叫她向来任性又我行我素,无论是成名前还是成名后。

如今墙倒众人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以前,因为幸夏烟这个角色的关系,观众们对于姜柠笙总是带着三分怜爱,但连续三年再没有出过什么好作品,还被八卦记者们拍到各种花边新闻,观众们早就对姜柠笙失去了耐心,车祸的事情一出来,更是让他们理所应当的直呼:“这个演员要完了。”

只是,那时候的姜柠笙都没有觉得自己要完了,但当她亲眼看着顾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他的名字时,姜柠笙就像被雷劈了一般,觉得那一刻的自己,才算是真的完了。

……

一个月内,原本放在顾宅里的、属于姜柠笙的东西都被一样一样的寄了过来,此刻正堆放在公寓的客厅和走道上。

姜柠笙站在堆积着各式各样物件的纸箱中间,迷茫地环顾着这个对她来说太过陌生的家。

明明这个家被密密麻麻的填充着,姜柠笙却总觉得心被挖空了一块。

母亲姜琴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了她和顾茗离婚的小道消息,气势汹汹地跑来她的公寓锤门。

姜柠笙本不想理会,却又怕泼妇一般的姜琴在门口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只好开了门。

姜柠笙本以为自己开门后会看到一张气炸了的脸,却不成想,姜琴在自己开门的一瞬间,脸上带着的是既羞愧又近乎于讨好的表情。

这种表情,是姜柠笙在姜琴脸上见到的第三次,而每一次姜琴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都是因为她有事要求自己。

第一次,是姜柠笙十五岁时,第一任继父侵犯她,姜柠笙哭着找姜琴,姜琴却求姜柠笙不要声张,让她把一切都忘掉;

第二次,是姜柠笙二十二岁时,姜琴和第二任继父为了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哭着来求姜柠笙去和顾茗结婚,以此来还清那倒霉儿子欠的一大笔债务;

这一次…姜琴又要来求自己什么呢?

姜琴没有进门,她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踱着步,直到看到里头堆着满间未拆的纸箱,才不可思议地问:“你和顾先生…真的离婚了吗?”

“嗯。”

“你们!”姜琴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离婚呢!?你决定要离婚,为什么也不来找我商量一下!”

“我要怎么和你商量,像你当初为了救别人的儿子,把我卖给顾家那样商量么?”

姜柠笙倚靠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琴。

姜琴瞪大双眼看着姜柠笙,有那么一瞬间她连胸口的起伏都停顿了。

姜琴这两年也老了,即使费力地去做各式各样的整形手术,岁月还是无情地在她身上留下各种苍老的痕迹。

末了,姜琴突然发狂似地上前来紧紧攥住了姜柠笙的手,把她奋力地往外拽。

姜柠笙挣脱不开,惊恐地连声音都变了调:“姜琴!你干什么!”

“我要带你去找顾先生,我要问他凭什么和我女儿离婚!就因为你车祸毁了容?就算他那时候为了娶你给我们家花了钱,那也不代表他可以把你当物品一样想要就要不要就丢!当年可是他信誓旦旦说不论生老病死都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姜琴的眼睛红的不像话,可那并不是因为心疼姜柠笙而红的眼眶,那完全是因为事情不受自己掌控后,流露出来的不甘和愤恨。

“够了…”

姜柠笙挣脱了姜琴的手,她觉得楼道里的风好大,而她就像个被狠命拉扯的破布偶,心被扯碎,还透着风。

“顾先生他…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一直以来,他都把我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呵护我、心疼我、爱我…”

她转头痛苦地看着姜琴,带着一丝笑,语气却绝望得像是坠入了深海:“把我当作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的人,不一直都是你们么?”


或许是因为姜柠笙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太过绝望,姜琴一时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她刚想张嘴想替自己辩解什么,却又被姜柠笙狠狠打断:

“十年前,你把我一个人丢给了那个禽兽不如的混蛋,后来,你攀附上了汤家,才想起了还有我这个女儿,是,你后来是用钱把我从那个混蛋手里带了出来…那然后呢!”

姜柠笙俯下身,浑身颤抖着大吼:“三年前,你为了救汤家的那个败家子,还是把我卖到了顾家,我在你眼里,在汤家眼里,永远都只是个有利可图的物品,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姜柠笙吼完这句话后,楼道里安静地有些吓人,只有屋外的风还在劈啪作响地拍着窗户。

“——所以呢?”姜琴从原本的错愕表情中回过神来,此刻正往口袋里掏烟,神色淡然。

“什么?”姜柠笙一时之间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下意识地反问了姜琴一句。

姜琴神色自若地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冷漠到了极点:“你说我们不把你当人,那顾茗呢,他就把你当人了?

“你醒醒吧,姜柠笙,男人这种动物都一样,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都会说一大堆好听的话,再百般对你好,你没价值的时候呢,他们也可以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你。你看以前的我,不就和现在的你一样?

“所以,你听妈的,妈也是为了你好。你想,顾茗是个有家教的,顾家又都是些上流人士,爱面子的很,趁顾茗现在对你还有一点感情,你赶紧回去求他复婚,他如果不答应,你就威胁他,我就不信他们顾家能忍受得了被安上‘豪门抛弃糟糠之妻’这个名头…

“他要是实在不想复婚,那他总得赔你这三年来的损失吧?你是个女人,再婚总归不好听,而且你和顾茗结婚的时候,又是事业最鼎盛的时候,你长得又那么漂亮,当年结婚的时候,顾茗可是大了你整整七岁!他倒好,男人有钱不在乎什么年纪离婚,可你不一样,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又毁了容——”

楼道的风好冷,四面八方地往姜柠笙心口里灌。

姜琴还在那得意洋洋地给姜柠笙“支招”,可姜柠笙只觉得吵闹。

在姜琴哇哇作响的声音中,姜柠笙不知怎的想起了以前自己和姜琴之间也发生过相似的一幕。

十年前,被继父侵犯的姜柠笙哭着找姜琴,姜琴也是像现在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地替她“支招”,口口声声地说是为她好,然后把她心里的伤口一次次地再撕扯开。

姜琴永远都是这样的愚蠢,她不愿意面对现实,总是把对自己不利的一面抹掉。

这样的人,这样的母亲,自己应该一早就对她彻底绝望了才是。

姜柠笙头也不回地转身关上大门,她冷静地打电话给小区保安,让人把姜琴给拉走,任由姜琴在外面如何砸门都不理会。

过了一会,门外终于清静了下来,姜柠笙颓然地跌坐在门口,失神地望着昏暗一片的客厅。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随意丢弃的小狗,没有人要她,她没有家。

……

姜柠笙在家里又醉生梦死地过了几天,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终于体会到了离婚带给她的切身痛楚。

离婚整整两个月了,顾茗都没有来找过她,甚至连最简单的过问都没有。

她躲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喝酒,只为了喝醉以后能够一觉熟睡,然后在半梦半醒之间度过这些难熬的日子。

她不敢清醒,她不敢面对自己已经和顾茗离婚的事实,她害怕自己在清醒之时会一遍又一遍地翻找着与顾茗的过往,然后再自怨自艾。

直到路书瑶打电话找她,她才从宿醉的头痛中稍微清醒了过来。

“老板…”路书瑶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的美梦,“医院那边打电话给我,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去做面部的恢复手术了,他们那边也打了好多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老板,你在听吗?”

“恩,我在听。”

“老板,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帮我和医院那边说一声,然后开车过来接我,我现在就去医院。”

“好…”

电话挂断以后,姜柠笙挣扎着爬去了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接了整整一盆冰冷的水。

她把脸埋进水里,想让自己迅速地清醒过来。

冰冷的水拂过姜柠笙的脸庞,明明冷得她一激灵,可她心里却又觉得畅快得很。

再抬头时,姜柠笙的脸上挂满了水珠,她看见了镜子里因为多日宿醉而憔悴不堪的自己,也望见了太阳穴旁边狰狞可怖的伤疤。

那伤疤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姜柠笙,提醒着她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姜柠笙不敢多照镜子,她急忙转身套了件衣服,戴上墨镜口罩后就下了楼。

路书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两个多月没见,路书瑶似乎瘦了些,连下巴都尖了不少。

路书瑶是姜柠笙的助理,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个性却比姜柠笙还要小孩子气。

她喜欢恋爱,平日里最爱把“只要动了情就不要错过”和“男人嘛!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乖”挂在嘴边。

姜柠笙时常觉得路书瑶像一阵自由的风。

上车后,路书瑶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漱口水、饭团以及酸奶给她,她故意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埋怨:“老板,你也喝太多了吧!快漱漱口,然后给我把早餐吃了。”

姜柠笙以前最喜欢和路书瑶斗嘴,车祸后反而变得很听她的话,她点点头,漱完口后便一点一点地咬着饭团,却始终觉得味同嚼蜡。

进诊室时,负责治疗姜柠笙的傅医生眉头皱的老高,但他见姜柠笙这副落魄表情,又不好当面训斥她,便耐着性子在她脸上敷了麻药,边敷还边小声抱怨:“过了两个月才来,效果都要大打折扣了…”

姜柠笙闭上眼:“傅医生,就算认真地做完全部疗程,我的脸上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的。”

傅医生最见不得姜柠笙自暴自弃的样子,忙说:“你要相信我的技术,就算最后还是会留点痕迹,上点遮瑕还是能完全盖住的。”

姜柠笙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顾茗那晚说的话,冷不丁地就脱口而出:“可是医生,花瓶碎了以后,就算勉强复原了它,它还是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傅医生气不打一处来,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憋着气继续给姜柠笙做面部激光。

手术结束以后,麻药的效果很快就过去了,面部的刺痛感渐渐传来,路书瑶在旁一边扶着姜柠笙,一边带着她往外走。

很奇怪,明明身上和脸上加起来都做过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手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姜柠笙却觉得这次特别疼。

因为这次顾茗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吗?

姜柠笙不敢细想,她狼狈地被路书瑶扶着向前走,走到一半,路书瑶却忽然刹住了脚步。

她愣愣地看着前方,颤着声问:“老板…前面那个人,是顾先生吗?”

顺着路书瑶的指尖,姜柠笙抬头看见了走廊尽头站着的顾茗,他穿着宽松的白色羊绒衫,刘海没有像往常那样尽数梳起,而是松散地垂在额头上,显得他又高贵、又慵懒。

他旁边还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正在揽着他的手臂,而顾茗侧着身子,笑着对她耳语些什么。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

姜柠笙好久没见过这么温柔的顾茗了。


姜柠笙在这两个月里想过无数个与顾茗再遇时的场景,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此刻这般狼狈。

她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两人再相见时,自己要摆出什么样淡然自若的表情来面对顾茗,但当真的见到顾茗时,她却又是这么的惊慌失措,仿若这次会面是在行刑受罚。

因为宿醉,姜柠笙的脸憔悴不堪,加上为了做修复手术,她脸上也未施丝毫粉黛,额角的伤疤就这么赤裸裸地曝露在外,麻药的劲又刚过,她整张脸更是又红又肿,和顾茗旁边那个漂亮女孩一对比,显得尤其滑稽可笑。

姜柠笙没有比现在更厌恶自己的时候了。

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为什么偏偏是在这家医院里。

为什么偏偏要在你挽着新欢的时候和我再度碰面?

姜柠笙好想逃。

顾茗也注意到了这边,他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用冷若冰霜的表情朝姜柠笙的方向点了点头后,就迅速地揽着身旁的女孩离开了。

姜柠笙清楚地听到,当顾茗突然揽着她的细腰时,那女孩疑惑又亲昵地喊了他一声茗哥哥。

姜柠笙还清楚地听到,在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无数的想法涌入她的脑中,占据了她的全部思考:

那女孩是谁?

她看上去好年轻、好漂亮。

是顾茗的新欢吗?

顾茗怎么可以找新欢?

他怎么可以和自己离婚不到两个月就找新欢?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顾茗和那个女孩离开的一瞬间,姜柠笙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也顺带着被一起抽走了。

她犹如一只败犬,瘫坐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狼狈得不像话。

路书瑶看得心揪,便上前安慰:“老板,你别难过了,为那种渣男难过不值得,你看他,因为你车祸伤了脸就和你离婚,而且和你离婚才两个月不到就无缝衔接了下一任,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姜柠笙用力地摇摇头,她想反驳路书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茗当然不是渣男,那三年他是真的爱过自己,姜柠笙心里明明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在此刻难过起来。

“回去吧,书瑶,我想回家。”姜柠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好。”

回去的路上,姜柠笙一直看着窗外不吭声,路书瑶怕她胡思乱想,便想方设法地和她搭话。

“老板,你想吃嘉南巷口的那家烧烤不?你以前不是最爱吃他们家的吗?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烧烤啤酒今天咱都管够,什么臭男人,什么新欢,我们今夜全都忘光光!”

路书瑶乞求似的看着姜柠笙,姜柠笙只好勉强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好。

回到家中,路书瑶摊了满桌的烧烤和啤酒,用音响接连放着时下最嗨的音乐。

酒精和音乐让人眩晕,让人迷醉,让人短暂的忘掉那些痛苦回忆。

但也有怎么也忘不掉的东西。

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姜柠笙满脑子想的还是顾茗和那漂亮女孩在医院里的画面。

姜柠笙仿佛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思考着顾茗和那女孩为什么要去医院,一半又在想着顾茗揽着女孩的那只手。

路书瑶还在那头自顾自地跟着音乐节拍律动,她啪地一声打开啤酒,往自己嘴里猛灌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豪迈。

喝了几瓶后,她脸上明显得有了几分醉意,双眼更是迷离得没有焦点:“我说老板,你也喝点,喝完睡一觉,第二天醒来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什么狗男人,也没有什么臭小三!”

她倚在一个大纸箱旁,用手轻轻地拍着它:“把过去都忘掉吧,老板…我们喝完这些后,也该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好了。”

桌上的烧烤已经凉了大半,姜柠笙看着眼前还未来得及整理的纸箱,这才猛然意识到,这整整两个月不过是她自己在单方面地和顾茗较劲。

她不愿意去收拾这些行李,是因为她始终在心里觉得,顾茗最后还是会带她回家的。

她还在期许着顾茗会像以往和她冷战时那样先低头,却不曾想他这次是真的彻底放弃了自己。

那女孩的出现,狠狠地给了姜柠笙几个无声的巴掌,彻彻底底地把她从虚幻的美梦中叫醒了。

“书瑶。”姜柠笙狠狠地抓过一串已经变冷变硬的鱿鱼往自己嘴里送,含糊不清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拍得第一部电影?”

“当然记得!那可是老板你的成名之作!我可以拿来吹一辈子!”

姜柠笙笑了:“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故事的后半段说了什么?”

“记得是记得…”路书瑶歪了歪脑袋,“老板,你问这个干嘛?”

“你知道吗?当年谭老师来找我拍电影的时候,其实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当时听谭老师讲了电影的前半段,因为太好奇这故事的结局是什么了,才被谭老师带进沟里的。”

姜柠笙说起过往,表情温柔中带着一丝骄傲,让人挪不开眼。

路书瑶是后来才当上姜柠笙助理的,对她以前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见姜柠笙今天有兴致讲过去的事情,便立马开启了八卦模式。

路书瑶只记得《逃》这部电影是一个以信任为命题的悲剧故事,伤感到她至今都不敢再去重温一次。

故事的开场是女主幸夏烟在遭遇了亲生父亲长年累月的家暴和侵害后离家出走,然后在红灯区邂逅了她的一生所爱,苏陵。

苏陵自然也对她动了情,还把她带回了家。两人恩爱的过了很多年,可是有一点很奇怪— —幸夏烟从来不会跟苏陵说起自己过去的事

有一天,苏陵从他朋友那里得知,幸夏烟的老家那边在两年前发生过一起少女弑父的惨案,据说那名少女至今都没有被找到…

苏陵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幸夏烟身上,很奇怪,他明明很想相信幸夏烟,但就是忍不住在心里把那名杀人犯和她画上等号。

他开始试探幸夏烟,想让她多少说出点过去的事情,可她却一直保持缄默。到了后期,苏陵对幸夏烟的信任度几乎崩塌,无论幸夏烟单独去了哪做什么,他都神经质地一定要盘问清楚。

两人的间隙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战火在两人之间爆发。苏陵歇斯底里地质问幸夏烟为什么从来不愿意跟他讲自己的过去,可幸夏烟依旧保持着沉默,苏陵终于失去理智,大骂她是个弑父的杀人犯,说她只是为了找地方藏身才会和自己在一起…

幸夏烟还是什么都没说,苏陵忍无可忍,最后愤然摔门而出。第二天,苏陵回来想向幸夏烟道歉,可幸夏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于后面的故事,路书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靠在姜柠笙的肩膀上,安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讲。


“我进了剧组以后,就立马缠着谭老师,让他告诉我故事的结局,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说,幸夏烟离开苏陵的一个月里,苏陵其实每天都在找她。然后有一天下午,苏陵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警察打给他的。

“苏陵不知道警察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不过当他从警察口中听到幸夏烟的名字时,他立刻联想到幸夏烟的离开会不会不止是因为和自己吵架,有没有可能,是她被警察发现了,所以才提前逃走了…

“当警察问苏陵认不认识一个叫幸夏烟的人时,出于对幸夏烟的一种保护,苏陵下意识地说了不认识,并马上发信息给她,告诉她警察过来找自己了,他让她快逃。”

讲到这里时,姜柠笙低头喝了一口温掉的啤酒,脸上是苦涩中还夹带着点心酸的表情:“过了一年,幸夏烟的母亲找到苏陵,告诉他幸夏烟当年离开苏陵后,回到了她出生的小岛,选择了投海自尽,在被一名路过的巡警救上来后,她用最后的力气给苏陵拨了电话…

“原来,幸夏烟小时候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侵犯后,就离开了海岛再没有回去过,而她的父亲,在她离开的某一年,也因为喝得烂醉醉倒在海边,被涨潮的海水给活活淹死了。

“苏陵这才知道,原来那座小岛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残忍弑父的案件,也没有什么杀人犯,更没有什么警察在找幸夏烟。

“是苏陵的不信任害死了幸夏烟,他自以为是的拯救,其实才是最后扎向幸夏烟的利刃。

“甚至在幸夏烟死的那一刻,听到的都是苏陵在电话那头,说着和自己撇清关系的话。

“幸夏烟就像是实验里的那只撞玻璃撞得头破血流的鲨鱼,永远的困在了那个看不见又令人窒息的幽邃海洋里。”

姜柠笙开始讲的时候语气还算平缓,可是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颤抖。

“我当时觉得这个故事好美好痛,后来,我和顾茗在一起后,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和他一起去了原著里幸夏烟坠海的那个小岛。

“他看着那片海,神情陶醉地说好美,我那时候只觉得他虚伪,还揶揄他,说他是顾氏集团的大总裁,什么美景没有见过,何必为了讨好我对着一片小海滩说美?

“你猜他转过头来跟我说什么?”

姜柠笙看向路书瑶,笑得很柔婉:“他说,我不是在说这片海,我说的是你…”

“好笑吧?这么俗套又廉价的情话,竟然会从顾茗那种人的嘴里说出来。”姜柠笙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这种烂大街的情话,明明不止一千个男人跟我说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唯独忘不了他对我说的呢?”

“老板…”路书瑶轻轻地抱住了她,“会好起来的。”

“我后悔了,书瑶,我真的后悔了…”

姜柠笙把脸埋进路书瑶的怀抱,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

姜柠笙后悔和顾茗离婚了。

但其实,最先主动提出要离婚的人,是姜柠笙。

她记得自己向顾茗说这件事的时候,顾茗没有一丝惊讶,只说:“姜柠笙,谢谢你终于放过了我,也放过了你自己。”

那时候,姜柠笙还没能完全理解他所说的话,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顾茗那时的意思是,他真的累了。

他再也没有心力去维护这段破碎不堪的婚姻了。

这场婚姻是注定失败的,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畸形发展的:

姜柠笙并不是那种传统的演员,她从来没有学过任何正统的表演,只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契合《逃》这部电影,才让她能够如此完美的演绎出幸夏烟这个角色。

但是后遗症也很多,比如电影结束的好长一段时间,姜柠笙都没有从电影角色和自己的痛苦过去中走出来。

她的性情变得愈发乖张,在自己大火之际,她非但没有乘胜追击地多接些电影和广告代言,反而是突然背起行囊,只身一人跑去了可可西里。

而就在遥远又神秘的可可西里,她第一次遇到了顾茗。

顾茗是顾綜的孙子,也是顾氏集团如今的继承人,也就是说,顾茗是三代贵胄,贵族中的贵族。

但这些姜柠笙当时并不知道。

因为真正与顾茗认识的时候,姜柠笙只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孤独旅人。

姜柠笙还记得,当年她到达旅馆时,天正好黑了下来,旅馆的光线很暗,她当时根本看不清顾茗的表情,只觉得那男人看向自己时,目光中带着隐约的欣喜之色。

海拔五千多米的可可西里,在盛夏的夜晚也依旧寒冷无比。

外面的风大得吓人,即使把门窗封死了,风依旧能钻过那些细小的空隙,使劲地往里头钻。

这破旧的小旅馆里也没有什么暖气,只在楼下大厅里烧着一个火炉。姜柠笙被冻得浑身打颤,无法,只好重新下楼来取暖。

不出意外,顾茗也在火炉旁边。

这旅馆也没有什么客人,姜柠笙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顾茗的旁边。

火光中,姜柠笙终于看清了顾茗的模样:他笔直地坐在那,身上还裹着一张厚厚的羊毛毯,他的侧脸在火光中像一锤一锤凿出来的立体雕塑,深灰色的眼眸清冷又疏离。

姜柠笙在模特圈和演艺圈里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可唯独眼前的这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姜柠笙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又自顾自地摇头否定:不会的,突然的心跳加速应该只是因为高原反应。

可身体总是诚实的,她还是忍不住把双手叠在膝盖上,用下巴抵着手臂,悄悄地打量着顾茗的侧脸。

顾茗忽然转身给姜柠笙递了一杯藏茶,望着这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姜柠笙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了。

这藏茶不涩不苦,入口醇厚,就连姜柠笙这种不怎么喝茶的人都能一口品尝出它是茶中佳品。

也是,顾茗身上裹着的那条羊毛毯和他身上那件有着繁复暗花纹的藏青色登山服,一看就价值不菲。

兴许是什么追求诗与远方的文艺富二代吧。姜柠笙这样想着。

她一口气喝完了茶,顾茗替她又倒了一杯:“多喝点,这茶暖身子。”

顾茗的声音很低沉,却又不厚重,在空旷的旅馆里倒显得有几分清冷,像旧时的答录机,有种令人怀念的磁性美。

“你来这旅游的吗?”姜柠笙开始没话找话。

“也不全是。”顾茗浅浅地笑了,“我是来这找人的。”

“噢?”姜柠笙觉得好笑,“这土丘荒地的,动物都很难看到,你来这找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顾茗看向姜柠笙的眼里掺杂着纯粹又直白的欲念,“又或许,我已经找到了。”

顾茗说这句话的时候,高原上呜呜作响的冷风正在使劲地拍打着门窗,火炉里的柴火也在噼里啪啦地直响,杯中的热茶更是蒸腾着薄薄的白烟,使得这原本就不太真实的景象更添一层朦胧。

姜柠笙忽然在心里升起了一种粘哒哒又湿乎乎的情绪。

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临近,明明对方只给了一个眼神,姜柠笙的皮肤竟没来由地烧了起来。

“我…”姜柠笙想说——我先回房间去了,可话到嘴边,又莫名地咽了下去,变成了清醒又魅惑的一声呢喃。

外头的风终于把里头颤巍巍燃烧着的炉火给吹灭了,空气忽然静了下来,黑暗中只有两双充斥着热烈欲望的眼。

想试试。

姜柠笙脑海里突然地蹦出这个念头,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欲望来的时候,却偏偏总是这么没有逻辑和不分时宜。


姜柠笙在荒无人烟又美如仙境的可可西里,与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月下共沉沦。

在两臂之间,在两唇、在后背、在耳垂…

灵魂共振。

……

从可可西里回去后的姜柠笙,在一个她实在拒绝不了的商业酒会上,再次遇到了顾茗。

姜柠笙向来不喜这种商业又客套的聚会,更不喜欢被一大堆陌生人围在中间虚伪的奉承。

她端着酒杯,四处躲闪,可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簇拥着她的人群却都忽然安静下来,并齐刷刷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顺着他们的目光,姜柠笙看到了聚光灯下,穿着一身高定西装、从容站着的顾茗。

藏青色绸面的高定西装完全是照着顾茗的身段剪裁的,在璀璨灯光下,就连关节处的褶皱都流动着流金般的光华。

他无疑是夺目的,耀眼的。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立刻让人明显感受到他和周围人的不同,非要打个比喻的话,那就是鹤立鸡群,而毫无疑问的,顾茗就是那只不谙世事的仙鹤。

周围那些同样身穿华服的人全都对他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般向顾茗示好。

但不知怎的,顾茗似乎对周围人的刻意讨好并不在意,又或许,他早就习惯了被万人簇拥。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迈步向角落里的姜柠笙走来。

姜柠笙的心跳瞬间加快,但和在可可西里时的心跳不同,那时候,她的心跳还是因为和顾茗的磁场相吸而产生的。

而她现在的心脏之所以会剧烈跳动,则完全是出于愤怒,尤其是当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了顾茗的真实身份后,她简直愤怒的快要失去了理智。

姜柠笙从不信什么缘分巧合这一套,她只觉得是顾茗故意设局戏弄了自己,为的就是要上演一段看似浪漫甜蜜,实则满腹心机的爱情邂逅。

在姜柠笙眼里,这不过只是有钱有势的权贵们戏弄玩物时的把戏,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才千方百计的靠近你,实际上他们不过只是把你当作消遣的工具罢了。

对方想让自己“感动”,想让自己对这段美好相遇“感恩戴德”,再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奉承他、卑微的讨好他…

姜柠笙偏偏就敢说不。

当顾茗单膝下跪邀请姜柠笙跳舞时,姜柠笙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吐出了一句:“不好意思顾先生,我不爱跳舞。”

“那我们就不跳。”顾茗从容地站起身,“姜小姐,酒会结束后,我能邀请你吃顿饭吗?”

姜柠笙立刻联想到了这个圈子里最让她恶心的那一面。

原本在姜柠笙心里,顾茗还是个绅士,还是那个和自己有着相似灵魂的孤独旅人。

可在这一刻,他彻底变成了庸俗无聊、眼里只有利益和女色的商人。

可能是内心太过失望,姜柠笙虽极力地压抑住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来的愤怒,但还是忍不住冷笑着说:“不好意思顾先生,我想,你还不够这个资格让我赏你这个脸。另外,如果你是想要睡我,大可不必搞这么复杂的一套重逢戏码。以你们顾家的财力,应该随便开一张支票,就能包养一众一线女星了吧?”

姜柠笙说的,是娱乐圈里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潜规则,但此刻她当着顾茗的面说出来,则完完全全地是在给顾茗下马威。

顾茗没有像姜柠笙想象中那样马上黑脸,他只是惊讶地看着她,然后面带微笑地说:“实在抱歉,没想到我的举动会让姜小姐产生这么大的误会,冒犯到姜小姐您,实在对不起。”

说完,顾茗就转身走了。

姜柠笙也没有想到顾茗真的会向她低头道歉,因为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实在是没必要当众向一个戏子道歉。

姜柠笙没来由地替他和自己都感到难堪,尤其是当她从谭自明那里得知,顾茗是偶然听说了自己会来这场酒会,才会专程从纽约急忙赶来的这件事后,她更是尴尬地无地自容。

原来,顾茗在可可西里与她邂逅时,确实不知道姜柠笙的真实身份,他也是在偶然间看到了《逃》的宣传海报,才知道了姜柠笙这个人。

不过,即使姜柠笙已经得知了自己当初与顾茗的相遇真的完全是一场巧合,她还是忍不住恶意揣测。

她做不到对顾茗完全信任,就算后来顾茗追求她,他们也真的结了婚,姜柠笙也从来没有过安全感,依旧浑身带刺。

而在结婚的第三年,两人之间的矛盾终于尽数爆发。

姜柠笙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在心里也确信着顾茗爱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三年来,她还是要不断地通过伤害顾茗,才能来确认自己是真的被他爱着的呢?

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爱着自己的顾茗,现在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和自己离婚呢?

直到今天,姜柠笙才想明白,原来不论再喜欢,人总是有个安全阀值在的,折腾久了,人也会疲也会累,也会有想要逃避。

人和人之间,如果想要保持长久舒适的关系,靠的应该是彼此之间的共性和吸引。

而不是像自己那样,只会为了让自己感到安全而压迫、捆绑着顾茗。

也不应该像顾茗那样,只会一味的对爱人付出和无节制的纵容,结果却在转身之际那么干脆和果断。

离婚已是事实,但心碎的痛感又是那么的深刻。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和顾茗在一起后,一直都可谓是“作”的离谱。

但那时候自己的行为模式,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迹可寻。

姜柠笙缺爱,也对人缺乏信任,这是她的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她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当顾茗来爱她的时候,她就像一只原本极度缺水又张牙舞爪着的鲨鱼,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中后便开始晕头转向,不断地去从顾茗身上渴求更多的爱和包容。

姜柠笙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小时候极度缺爱的人,长大后应该会更珍惜被他人所爱才是。

她却恰恰相反,因为没有得到过爱,长大后反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被爱,而疯狂的向四周索取。

……

客厅里太过安静,只剩下音响还在勤勉地放着音乐。

里头有人在唱:“失心疯的爱一个人,像对镜自残…示威怎逼到对方示爱…”


窗外有万千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姜柠笙所亮。

“书瑶,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顾先生他,他心里再也没有我了,他有了别人,那女孩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姜柠笙泣不成声。

“老板…”路书瑶欲言又止,“我现在才想起来,医院遇到的那女孩,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路书瑶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柠笙其实没有太在意。

好看的人本来就都是相似的,更何况路书瑶又成日混迹在各种圈子里,就算她真的见过那女孩,姜柠笙也并不会感到太惊讶。

她是谁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站在顾茗的身旁。

当星星落下枝头,桌上的啤酒罐和路书瑶都已经变得七倒八歪,姜柠笙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一遍一遍地翻看着相册,她和顾茗的合照并不多,仅有的那几张里,她又都爱摆着一张臭脸。

顾茗是不太爱笑的人,但合照里他总会看着自己,然后笑得格外温柔。

姜柠笙看着看着,又打开了聊天窗口,给顾茗打了一大段话,最后却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这样重复几次后,姜柠笙也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姜柠笙发现顾茗把头像给换掉了,把他俩的合照,换成了一只潜进深海的鲨鱼。

那张被换掉的合照里,她和顾茗背朝大海,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顾茗的头发被风吹起,显得有些狼狈,可他看向自己的双眼又是那么动人。

那是所有合照里面,唯一一张姜柠笙在笑的照片。

姜柠笙已经想不起来她当时为什么会笑了,但她却清楚地记得,她绝不是因为顾茗而笑的。

姜柠笙忽然意识到,原来在以往的这段婚姻关系里,顾茗才是卑微的那个。

连爱人的笑,都是他乞求来的。

一想到这里,姜柠笙的五脏六腑就跟着抽痛起来。

路书瑶不知什么时候从梦里惊醒,她踱步到姜柠笙身旁,醉眼迷离地用下巴抵着姜柠笙的肩膀,不着调地问:“老板,你看我,为了你喝成这副狗样子,你快说!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姐妹?”

姜柠笙知道路书瑶是在发酒疯,她偷摸着抹掉眼泪,没好气地说:“是是是,你是我现在最好的姐妹。”

“现在?”路书瑶即使喝懵了也依然能敏锐地捕捉到姜柠笙的用词,“这么说老板你以前还有一个好姐妹咯?”

姜柠笙的心咯噔一下,随后抿了抿嘴:“嗯,以前有过。”

“为什么是以前啊?你们现在不是了吗?吵架了?”

“也没有吵架,就是…感情慢慢淡了吧…”

路书瑶很少看到姜柠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便好奇地问:“谁啊?我认识吗?”

“应该认识吧,你现在随便打开电视都能见到她,综艺、偶像剧、广告…哦对,她还连续三年蝉联了最受欢迎女明星。”

“苏芮滟?就现在那个当红小花?”

姜柠笙点了点头。

路书瑶瞬间酒醒了一半:“靠!我一直以为她疯狂cue你是想搞人设,你俩以前真是好朋友啊?”

“嗯,以前是很要好的朋友。”姜柠笙把脸靠在路书瑶的头上,小声呢喃,“后来就不是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有,可能是我们俩走的路不同了,交集就变得越来越少了吧。”

姜柠笙想起自己那一年因为在后台等苏芮滟下班,而意外被谭自明看中,成了影后的际遇。

她还记得,当时电影拿完所有奖项后,一个知情人士忽然爆料说,当时谭自明拿着电影剧本在后台,其实是在等苏芮滟,他当时相中的演员应该是苏芮滟,而姜柠笙不过是个意外。

这个消息被爆出后,网友们纷纷炸开了锅,有人感叹姜柠笙的命真好,有人怜惜苏芮滟失去了大好机会,但也有人大骂姜柠笙抢了原本属于苏芮滟的人生。

虽然后面谭自明亲自出来澄清说他当时只是来试角,并没有选定了是苏芮滟,但大众们的争议声还是不断,直到今天,还会有人把她们拎出来作比较,尤其是姜柠笙车祸后,舆论更是一边倒地嘲讽她。

也就是在那次爆料后,苏芮滟与自己的感情才慢慢变淡的吧…

姜柠笙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喝完了一罐啤酒。

路书瑶忽然看着天花板,冷不丁地问:“老板,你说当时苏陵找遍了和幸夏烟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去她老家那里找找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转过头来,神情认真,“苏陵当时要是在幸夏烟还没决定跳海前找到了她,会不会这段感情其实还有挽回的余地?”

会有挽回的余地吗?

姜柠笙忍不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老板,你就权当是我喝醉了,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没敢和你说…”路书瑶小心翼翼地看着姜柠笙,“白天在医院我们撞见了顾先生和…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但我们其实也不知道那女孩到底是谁,也许是我们太先入为主,会错意了呢?”

“就像苏陵和幸夏烟那样…”

姜柠笙的心口被刺痛了一下,她把脸埋进双膝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当中。

路书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抓着头发,也不敢出声去打扰。

当天露微光时,姜柠笙突然从地板上弹了起来,她用手抹了一把脸,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快起来,我得去顾宅一趟。”

路书瑶见姜柠笙终于来了精神,也很激动:“走!老板,我现在就来帮你化个妆。”

“不用。”姜柠笙随意地扎起了一个马尾,想了想又把左边额角位置旁的头发拉出来了几缕,算是巧妙地挡住了那块伤疤。

“我什么样子顾先生都看过,化不化都一样了。”

两人叫了网约车,姜柠笙在后座忐忑不安。

这是她离婚以来第一次回顾宅找顾茗,她该和他说什么,她该怎样站在他面前呢?

顾茗看见她来,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姜柠笙的心乱作一团,兴奋和害怕各掺一半。

当她终于站到了顾宅那挑高又典雅的大门面前,正犹豫着要如何让保安放她进去时,门却已经先开了。

姜柠笙忍不住幻想是不是顾茗在监视器里瞧见了她,他现在会不会就在门后等着迎接自己呢?

想到这里,姜柠笙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脚步却变得轻盈了起来。

当门打开一条小缝时,姜柠笙几乎是想马上冲进去抱住顾茗。

她要道歉,要向她的顾先生认错,要告诉她的顾先生她有多想他。

可开门的人却不是顾茗。

开门的人,是昨天挽着顾茗的女孩。


姜柠笙几乎想要立刻转身落荒而逃,但身体没有跟上心绪,反倒使她呆滞在了原地。

“你是…”女孩站在门口,疑惑地看了姜柠笙一眼,随后却又笑得很灿烂,“你是茗哥哥的朋友吧?不好意思啊,茗哥哥他今天喝多了,可能会不了客,要不你改天再来吧?或者我转告他也行。”

女孩的面容姣好,一双桃花眼更是清澈得像清透的月光。

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两颗俏皮可爱的虎牙抵着她的下嘴唇,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

姜柠笙却注意到,女孩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吻痕,睡衣的扣子更是凌乱地扣错了一个。

清晨五点多,这个女孩,穿着睡衣在顾宅,在自己和顾茗曾经的家中,衣衫不整地让自己回去。

姜柠笙脑子轰地一声被炸得空白一片,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突然觉得胃部一阵抽痛,像是有人往她肚子里塞了一把钝刀,这痛不尖锐,却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我要见顾先生。”姜柠笙强撑着站在原地。

女孩皱着眉看了里屋一眼,似乎很是为难。

姜柠笙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一把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女孩,直接闯了进去。

客厅的所有装饰都还和两个月前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唯一变了的,是她自己。

两个月前,姜柠笙还是这里的女主人,而现在…她更像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顾茗躺在羊羔绒弧形沙发上,他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睡袍,此刻就这么随意地敞开着,饱满的胸肌和腹肌在酒精的作用下隐隐约约地透着一层红晕。

他紧闭着双眼,脸色十分苍白,看上去脆弱又颓靡。

大概是听到了争吵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姜柠笙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并没有什么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连忙从门口踱步到顾茗面前,可怜巴巴地用手指缠着衣角:“对不起茗哥哥,吵到你了…”

见到女孩,顾茗冷若冰霜的脸才稍微缓和了些:“没事,月儿,吓到你了吧?这是我的客人,你把张阿姨叫来吧…”

“不用特地去麻烦张阿姨了,泡茶这种小事,月儿也会做的。”

说完,那名被顾茗唤作“月儿”的女孩缓慢地挪着步子到了外厅,姜柠笙察觉到,女孩虽拼命掩饰,但她的右腿似乎有些问题。

不过眼下,姜柠笙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在意别人,她的意识凌乱又破碎,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把眼前看到的一切拼凑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当客厅里只剩下顾茗和姜柠笙时,周围是落针可闻的寂静,就和两个月前两人签订离婚协议时那样静默。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还是顾茗先开了口。

“我…”

姜柠笙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原本来这里,是想道歉,想认错,想挽回这段感情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她不应该站在这里。

她绷紧了身子,脸上不知该做个什么表情,只好木然地站在那里,像个提线木偶般,了无生气。

这是头一次,姜柠笙在顾宅感到如此不自在。

——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噢!

姜柠笙没来由地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台词。

因为她现在,真的就像是一条狗,一条可怜兮兮的,只想让主人认养回去的狗。

“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先回吧。”顾茗叹了口气,嘴边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和松木香。

姜柠笙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红酒杯,她红着眼,心碎的表情让人心揪,她想问的有太多,问出口的第一句却是:“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姜柠笙,你现在才在我面前摆出女主人的架势,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

顾茗往后一仰,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吗?”

姜柠笙所有的自尊和勇气此刻都因为顾茗的这句话而消失殆尽,她颓然地看向顾茗,眼里像是装着一潭死水:“顾茗,能告诉我…那女孩…是谁吗?”

“你是说月儿吗?”顾茗又闭上了眼,像是在暗示着姜柠笙该离开了,“她现在负责照顾我的主要生活起居。”

即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的从顾茗嘴中听到答案时,姜柠笙却发觉自己其实根本就无法承受。

“为什么?”

顾茗像是没有听懂姜柠笙在问什么,他眯了眯眼睛,不作回答。

“顾茗,我们到底为什么要…”

姜柠笙想问的是——我们到底为什么要离婚,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问不下去了。

她太害怕了,她怕从顾茗嘴中听到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月儿却刚好在此时端着茶和茶点进来了,她先在顾茗面前放了一碗晶莹剔透的冰糖雪梨银耳羹,才接着在姜柠笙面前放上一杯热茶。

“茗哥哥,知道你要喝酒,我特地提前炖的银耳羹,你快尝尝,好解解酒、暖暖胃。”

顾茗说好后,月儿才甜甜地笑着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茗哥哥,我先上楼去了。”

“嗯。”顾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月儿真懂事。”

他们之间的每个亲昵动作,都像是拿着一把钝刀,在姜柠笙心脏面前使劲地往里刺,可钝刀只能伤及表面,却不能让她痛快地求死。

姜柠笙把头埋的很低,她恨不得在顾茗和月儿面前原地消失。

是了,这大概就是顾茗给她的最后的答案了。

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或许不是因为自己车祸毁了容,也不是因为自己多年来的娇纵任性,虽然这些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但最主要的原因无非是——顾茗已经不爱自己了。

不爱了,所以自己毁容后的容颜,他不喜欢;不爱了,所以自己一直以来的娇纵任性才会变得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不爱了以后,无论自己再做什么,都是那么的讨他嫌。

而月儿不同,她乖巧懂事还爱笑,年纪虽小,却又是那么的体贴入微,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类型。

姜柠笙更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虽美丽娇贵,却喜欢刺伤人,即使顾茗再怎么细心呵护她,依旧还是被扎得浑身是伤。

“顾茗,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

明知道答案,姜柠笙还是面色忧惧,孤掷一注般地开了口。

顾茗站起身来,凝视着姜柠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姜柠笙,你知道吗?这三年来,你从来只会问我爱不爱你,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次我爱你。”

“这三年来,我们之间撕扯争吵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恐怕从一开始,支撑着我们的,早就已经不是爱了。”

那把扎着姜柠笙心脏的钝刀终于在此刻变得锋利无比,它冲破了心脏表层,刺进了最深的血肉,疼得姜柠笙差点哭了出来。

顾茗的眼睛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他颤着声问:“姜柠笙,我陪在你身边快1000多天,可你有爱我超过10秒吗?”

姜柠笙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想开口,想告诉顾茗她真的好爱好爱他,可话到嘴边,又被顾茗兀自打断。

“姜柠笙,你说话做事永远都带着刺,觉得不伤了别人心里就不痛快,我是人,不是机器,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顾茗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要你不去维护它,它迟早有一天是会走掉的。”

“姜柠笙,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你别再来这儿了。”


姜柠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顾宅的了。

她只觉得自己忘了把心脏给带走,不然,为何此刻自己的心脏位置会如此空荡荡?

见姜柠笙眼眶边还残留着眼泪,路书瑶就算再想问发生了什么,也实在不好开口。

被路书瑶送回家以后,一夜没睡的姜柠笙什么都不想管,倒在床上强逼着自己入睡。

直到被手机提示音轮番轰炸,她才睁开了红肿的眼睛,从浅眠中醒来。

窗外的天还残留着一点微光,让人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头痛欲裂的姜柠笙忽然有一种失真感,仿佛她被扔到了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里,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好孤独。

姜柠笙又有了想哭的冲动,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才勉强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微信里大多数是路书瑶发给自己的语音,姜柠笙一条一条地点开了它们:

“老板…你醒了吗?你醒了跟我说一声,我过去找你。”

“老板,醒了之后要记得去吃饭噢…”

……

“老板!你快醒醒,我们今天早上被狗仔拍了,你快看热搜!”

后面连续几条语音里,路书瑶的语气都显得十分惊慌失措。

姜柠笙皱着眉,联想到以往自己上热搜的经历,便相当抵触的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上,#姜柠笙与顾茗疑似情变#的词条着实刺伤了姜柠笙的眼。

点开词条,姜柠笙看到的是一则自己在清晨时从顾宅狼狈跑出来的短视频,营销号们还清一色地配文:“昔日影后姜柠笙哭着跑出顾宅,疑似两人情变,你怎么看?”

而评论里面铺天盖地的都是“我早料到他们会如此”的回复。

说实话,姜柠笙也能理解网友们的冷嘲热讽,毕竟她和顾茗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被怀疑情变而上热搜的人。

权贵与戏子的爱情,总能在不经意间引起大众的关注。

尤其是在其中一位权贵是顾氏集团的长孙,而另一位戏子是电影界的新星影后的情况下。

大众向来对豪门与女星之间的爱恨纠葛十分感兴趣,更喜欢在茶余饭后一点一点剖析他们之间的情感,然后消遣似的调侃一句:“我看他们迟早要黄!”

尤其是两人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姜柠笙和顾茗像是长在了热搜上似的,营销号和八卦记者更是像嗅觉灵敏的狗,一天到晚都逮着他们不放,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就理所当然地被放大、被歪曲解读。

在清一色的通稿里,姜柠笙还是在词条下发现了一篇有些不一样的文章。

文章的标题是:情感会转移、人心会改变,再深的感情也经不住一方想留、一方想走。

文章里的大部分内容是在分析两人情变的原因,其中最抓人眼球的,是这个小编还在里面放了一张姜柠笙以前在酒吧里和陌生男人一起喝酒的照片,调侃她花心又爱玩,并直言在这场感情里一直在单方面付出的顾茗太令人心疼。

姜柠笙记得那则花边新闻,当时这事闹得挺大,连挂了几天的热搜,许多人都跑来看他们的笑话,但事情的真相其实并没有八卦记者写的那么不堪。

那时的姜柠笙还没有和顾茗结婚,但已经和顾茗正式交往了,而这则花边新闻出来的时间点,正是他们当时冷战最严重的时候。

吵架的原因姜柠笙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当时极端又幼稚,而顾茗那次也是少见地没有惯着她的臭脾气。

整整一个星期,两人都在冷战,都在僵持着不去寻找和过问对方。

当顾茗在第八天还不联系自己时,已经习惯了被顾茗捧在手心里的姜柠笙终于感到了极度的不安,童年时被姜琴抛弃的恐惧感又再一次袭来。

但她依旧倔强地不愿意先低头,于是她选择了情人之间最幼稚的激将法。

闪烁的灯光伴随着嘈杂的音乐,姜柠笙在酒吧里一杯又一杯地沉溺于酒精带来的愉悦当中。

她旁边坐着的男人,其实也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她在进入演艺圈之前的男性朋友。

可八卦记者偷拍时,却偏偏故意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让姜柠笙和那位友人看上去亲密又暧昧。

热搜出现不到半小时,顾茗就出现在了那家酒吧。

看着顾茗平日里永远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醉眼迷离的姜柠笙竟打从心底里涌出了类似于报复的快感,又酸又痛的畅快感遍布全身。

姜柠笙其实也明白不应该平白无故地伤害自己最爱的人的道理,但人往往就是犯贱到喜欢明知故犯。

更何况,有时候,有些负面情绪,只能在爱人面前爆发。

被爱着的人往往会有这样的自负心理,觉得无论自己如何残忍地对待爱人,他也永远不会离开。

姜柠笙莫名地就有这样的底气,她相信顾茗不会走,你看,她的自负又一次被证实是对的了。

顾茗倚在门边,阴郁着一张脸看向姜柠笙,他很少有这么生气的表情,他总是对谁都绅士又礼貌,喜怒不形于色。

但姜柠笙反而更喜欢这样的顾茗,虽然会本能地感到害怕,但有情绪的顾茗会让她感觉更真实、更有血肉感。

只有惹恼顾茗,姜柠笙才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他对自己浓烈的爱。

两人回去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但顾茗在下车时却一把拽住姜柠笙,把她拉进了里屋。

他手上的力气很重,姜柠笙的纤细手腕很快就有了几道淡青色的印记。

顾茗大概心里窝着一团火,㧽着姜柠笙手腕的那只手炙热又滚烫。

姜柠笙穿着细高跟,踉跄地被顾茗拽着往前走,几次都险些跌倒在地,最后她狼狈地撞进了顾茗的怀里,想起身时,却又被顾茗用力地抱在了怀里。

顾茗的胸膛处弥漫着清新淡雅的海风香,让姜柠笙忍不住联想到夏天。

她贪婪地在顾茗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她就被顾茗扔进了浴缸里。

雪纺质地的裙子沾水后变得半透明,此刻正紧紧地贴着姜柠笙的身子,勾勒出了她曼妙的曲线。

顾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压住了她,他们从浴缸缠绵到了客厅,又辗转地回了卧室,姜柠笙就像跌进了深海,一整夜都被顾茗身上的海洋气息所笼罩。

第二天,顾茗在床上吻醒了姜柠笙,用又委屈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说:“柠柠,不闹了好不好,是我错了。”

你看,顾茗从来都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姜柠笙忍不住想,或许这篇文章说的没错,再深的感情也经不住一方想留、一方想走。

只不过,所有人都想当然地认为在这段感情中,想留的是顾茗,想走的是姜柠笙,可事实却正好相反。

不然为什么传出顾茗和月儿一起出席某个商业酒会的照片时,人人都在惊讶原来先变心的人,是顾茗呢?


姜柠笙眼睁睁地看着热搜第一的词条由#姜柠笙与顾茗疑似情变#变成了#顾茗 简南月#。

新人替旧人。

多讽刺啊。

“简南月…”姜柠笙重复地呢喃着这个名字,她想,简南月大概就是月儿了吧。

照片中,顾茗一身纯白西装,浑然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他就这么牵着简南月的手,而简南月也半仰着脸看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写满了爱意。

吃瓜群众和营销号们对这个劲爆的反转表现得尤为亢奋,几乎是把简南月的个人资料翻了个遍。

其中也不乏有人为了博取他人眼球,而残忍地把姜柠笙毁容后的照片拿来与简南月做对比的。

一时间,姜柠笙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就像一年前她出车祸时那样,人人都把最尖酸刻薄的利刃指向了她。

路书瑶在热搜出来后马上赶到了她家,原本,路书瑶还担心姜柠笙看了这些热搜后会情绪失控,但出乎意料的是,姜柠笙看上去还挺平静。

“老板,我上次果然没记错,那天在医院里碰到的女孩,我真的见过!”

路书瑶拿着她的ipad,指着里面简南月的照片说:“这个女孩叫简南月,原本是一个还没出道的练习生,一年前突然选择了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姜柠笙并没有对简南月这个人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她还在凝视着顾茗和简南月的合照,眼里的光像是被谁熄灭了一般。

热搜的点击量居高不下,评论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顾茗是个渣男,婚内出轨的;有说是姜柠笙把顾茗逼成这样,她活该的;也有人说权贵和戏子之间的爱情本就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的…

极少数人会留言说心疼姜柠笙毁了容还要被渣男劈腿,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翻姜柠笙的旧账,细数她以往大大小小的过错,并认为她闯红灯出车祸完全就是活该,更有极端者还私信姜柠笙诅咒她早点去死。

“我是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滔天大罪吗?”

姜柠笙迷茫地朝路书瑶的方向喃喃自语:

“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想闯红灯的,那时候我和顾茗大吵了一架,我承认,我当时没控制住情绪,硬要在台风暴雨天里开车出去是我不对…

“那天…那天的雨真的好大,车玻璃上全是水,路上的积水都快淹到半个轮胎了,可是,我没有飙车,我很小心地往前慢慢开…

“后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车速慢慢地就自己上去了,我拼命地踩刹车也没有用…

“我当时很害怕,雨太大了,雨刷根本就没有用,我又刹不了车,只能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好在那天没有什么车和人,然后,然后前面突然就有一棵树被风吹倒了,我下意识地就打了个转向盘,醒来之后我就在医院里了…

“看了监控录像以后,所有人都说我在暴雨天里飙车,还连闯红灯,所有人都说我该死,没有一个人信我说的话,连顾茗都不信,到后来,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我在那天的极端天气里,记忆出现了偏差…”

姜柠笙的眼神痛苦又委屈:“那天的车祸,受伤的只有我一个,我身上多处挫伤,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烧伤痕迹,我在医院里做了不下三十来场手术,休养了整整快一年…”

“除了自己,我谁都没有伤害。”姜柠笙眼眶红了半圈,“我有错,我承认我做错了,我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我真的有错到要去死才能赎罪的地步吗?”

路书瑶眼眶里噙着眼泪,她最见不得姜柠笙这般脆弱的样子,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出来,可是一切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只能上前去捏捏姜柠笙的肩膀,然后再不动声色地把她手上的手机拿了过来:“我们不看了,老板,我们不看了。”

姜柠笙真的就乖乖听话不看了,她咧着嘴对路书瑶笑,可两弯笼烟眉却不和谐地蹙在了一起。

这真的可以算是路书瑶见过的最悲伤的笑容了。

第二天,舆论的风向突然变了。

原本在昨天,网友们对姜柠笙还几乎是群起而攻之,调侃、揶揄、嘲笑她失败的感情。

可是今天,舆论的风向马上就转向攻击顾茗了,许多人开始同情姜柠笙,并为她打抱不平。

网友们攻击顾茗的理由很简单:他婚内出轨,渣男实锤。

——诚然,顾茗和姜柠笙的离婚是秘密进行的,并没有公开,他们误会顾茗是婚内出轨,也不意外。

顾氏集团理所当然地因为顾茗的私生活不检点而股票大跌,不过,好在顾氏的公关稿发的也很快。

公关团队直接就放出了顾茗和姜柠笙的离婚证明:“顾先生和姜小姐于两个月前已和平分手,顾先生并不存在任何婚内出轨的行为,请停止对顾先生和顾氏集团的造谣,否则,我们将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护我们应有的权益!”

这条消息一放出来,就像重磅炸弹一样,在互联网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反转再反转,观众们最乐意看到这样富有戏剧性的八卦新闻。

无数人都在感慨顾茗和姜柠笙这三年来的婚姻原来不过是貌合神离,并嘲讽似的留下一句:“我们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姜柠笙并不在乎大众是如何看待她和顾茗的感情的,外人看到的只能是表面,里子永远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老板,我朋友说,她妹妹以前和简南月是同一届的练习生。”关注了一天热搜的路书瑶突然抬头,神色凝重地看着姜柠笙,“她从她妹妹那里,好像听到了关于简南月当年退团的一些奇怪传闻…”

姜柠笙眉头微皱,刚想继续问的时候,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傅医生打电话过来,询问姜柠笙治疗情况。

老实说,姜柠笙还是有些怕傅医生的,不过这种怕,只是像学生怕老师的那种天然恐惧。

傅医生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关于术后修复和保养的注意事项,但姜柠笙因为热搜的事情心绪烦乱,根本就听不下去。

那头的傅医生大概也察觉到了,他无奈地叹了好大一口气:“姜小姐,这次我不是作为你的医生,而是作为顾茗的朋友来给你打这通电话的…”

也许傅医生是真的动了气,从以前就一直憋着的怒火在此刻尽数爆发:

“姜柠笙,算我拜托你,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再这么只会一味逃避了好吗?你要学会对自己负责,对别人负责!

“你身为影星,从以前开始就娇纵任性,迄今为止你闹了多少的事出来,顾茗又在背后帮你摆平了多少?

“可你呢,你凡事都只想着逃避,想着自暴自弃,从来不敢自己去面对,顾先生他总不能永远跟在你身后帮你收拾烂摊子吧!?”

最后那句话傅医生几乎是吼出来的,姜柠笙在电话那头吓了一跳。

“对不起…”

姜柠笙的尾音中带着一点哭腔,却没能换来傅医生的心软,反而让他更为恼怒。

“对,你就只会在事后说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你当年的车祸把顾茗给害惨了?他要帮你应对媒体,还要在医院寸步不离地照顾你,又要分身去照顾简小姐…”

傅医生的话戛然而止,话筒那头只传来沙沙作响的电流杂音。

“傅医生…你刚刚说什么?”姜柠笙怔愣着,“你说顾茗他那时候除了照顾我,还要分身去照顾简小姐?”

姜柠笙脑子里混乱的几条线终于拼凑在了一起,她小心翼翼地问:“傅医生,你说的那个简小姐,该不会是简南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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