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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不出藏宁,拿不下南安王 全集

兔金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姜藏宁站在船头,望着两岸连绵的青山,心中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府里那个恶毒的曹婆怎么会允许她嫁给手握重权的南安王?她自一月前就从京城出发,孤身一人,仅带了少许家丁和嫁妆前往江南南安王府完婚。送亲的队伍走了半月陆路,又转半月水路,眼下已到江南边界。“小姐,外面风大,进舱歇着吧。”侍女银珠轻声劝道。藏宁摇摇头,她需要这江上的风清醒清醒。送亲的船只已过江南界,却迟迟不见南安王府的人来迎亲,也不知那南安王对此桩婚事是何态度?船只忽然行至一处峡谷,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江面陡然变窄。水流突然湍急起来。江面漂浮着几片碎木,像是被撞碎的船板。“告诉他们小心!”她蹙眉道:“听闻此地水寇猖獗,加速通过。”话音未落,几支响箭破空而来,钉在船舷上。紧...

主角:藏宁姜藏宁   更新:2025-05-27 22: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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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藏宁姜藏宁的其他类型小说《豁不出藏宁,拿不下南安王 全集》,由网络作家“兔金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藏宁站在船头,望着两岸连绵的青山,心中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府里那个恶毒的曹婆怎么会允许她嫁给手握重权的南安王?她自一月前就从京城出发,孤身一人,仅带了少许家丁和嫁妆前往江南南安王府完婚。送亲的队伍走了半月陆路,又转半月水路,眼下已到江南边界。“小姐,外面风大,进舱歇着吧。”侍女银珠轻声劝道。藏宁摇摇头,她需要这江上的风清醒清醒。送亲的船只已过江南界,却迟迟不见南安王府的人来迎亲,也不知那南安王对此桩婚事是何态度?船只忽然行至一处峡谷,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江面陡然变窄。水流突然湍急起来。江面漂浮着几片碎木,像是被撞碎的船板。“告诉他们小心!”她蹙眉道:“听闻此地水寇猖獗,加速通过。”话音未落,几支响箭破空而来,钉在船舷上。紧...

《豁不出藏宁,拿不下南安王 全集》精彩片段


姜藏宁站在船头,望着两岸连绵的青山,心中五味杂陈。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府里那个恶毒的曹婆怎么会允许她嫁给手握重权的南安王?

她自一月前就从京城出发,孤身一人,仅带了少许家丁和嫁妆前往江南南安王府完婚。

送亲的队伍走了半月陆路,又转半月水路,眼下已到江南边界。

“小姐,外面风大,进舱歇着吧。”侍女银珠轻声劝道。

藏宁摇摇头,她需要这江上的风清醒清醒。

送亲的船只已过江南界,却迟迟不见南安王府的人来迎亲,也不知那南安王对此桩婚事是何态度?

船只忽然行至一处峡谷,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江面陡然变窄。

水流突然湍急起来。

江面漂浮着几片碎木,像是被撞碎的船板。

“告诉他们小心!”她蹙眉道:“听闻此地水寇猖獗,加速通过。”

话音未落,几支响箭破空而来,钉在船舷上。

紧接着,大大小小数十艘船从两岸芦苇荡中窜出,将藏宁的送亲大船团团围住。

“水寇!是水寇!”船夫惊慌失措地大喊。

藏宁的心猛地揪紧。

她看到那些小船上站着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手持钢刀,目露凶光。

为首的那艘大船上,立着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他带着半张银色面具,露出的半张脸棱角分明,薄唇微勾,带着几分邪气。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本小爷饶你们不死!”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却透着森森寒意。

藏宁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一小步,“小女的货仓里只有少数金银细软,阁下尽可拿去。”

“烦请将书房孤本留下。”

那些书房孤本可是她顶着南安王妃的头衔硬朝父亲要的,府中有那个曹夫人在,值钱的陪嫁自是不会多给。

男子居高临下,目光锁定藏宁,眼神陡然变得炽热,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这位小姐,”男子纵身一跃,便落在了藏宁的甲板上,“只要你跟我走,你货仓里的东西我分文不动。”

藏宁面露怒意,敢情这波是冲她来的。

南安王那个废物,自己的王妃都要被水寇掳走了,他的人还没出现,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藏宁强装镇定,面露微笑,“这位好汉,我是京城姜太常的嫡女姜藏宁,南安王未过门的王妃,你把我绑走,这件事情不好玩的。”

“南安王?”男子轻笑一声,“那正好,我正愁没有筹码跟他谈条件。”

说着,他一把扣住藏宁的手腕,藏宁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揽入怀中。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和江水的气息,倒不像是亡命天涯的水寇该有的味道。

她挣扎着,却被他牢牢禁锢。

“放开我!”她厉声道。

男子低头看她,黑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小姐貌美如花,嫁给南安王那个冷血疙瘩还真是可惜了,不如跟了我萧沉舟,保你在这江南横着走。”

藏宁心中一惊,原来他就是令江南水军闻风丧胆的水寇头目萧沉舟。

萧沉舟于三年前突然发迹于南部江上,听闻他武功高强,神出鬼没,就连她那素未谋面的未来夫君南安王都奈何不了他。

“你休想!”藏宁咬牙道:“我绝不与水寇为伍!”

萧沉舟也不恼,反而笑了:“无所谓,反正小爷我把你绑回去,关上个一年半载,磨磨你的性子。”

说着,他弯腰扛起藏宁,纵身一跃回自己的大船,“回家!”

水寇的船驶得极猛,天旋地转间,藏宁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等她感觉稍好一些时,已经被萧沉舟带到了水寨。

这是一处建在悬崖峭壁上的寨子,四米一个哨点,三面环水,易守难攻,怪不得南安王的江南水军都拿他没辙。

萧沉舟将她安置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里,房间布置得十分讲究,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案上摆着文房四宝。

这确定是到了水寇的寨子里?

倒像哪个皇室宗亲的府邸。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萧沉舟柔声道:“寨子里你可以随便走,但是出寨子不行。”

藏宁觉察出他并无恶意,调侃道:“你就不怕南安王带兵剿了你这寨子?”

萧沉舟笑了:“那就让他来便是。”

说着,他伸手去抚藏宁的脸颊,却被她偏头躲开。

他也不恼,收回手道:“你先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临走还不忘对她抛个媚眼。

恶心。

藏宁小嘴一撇,待萧沉舟离开后,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墙上所挂书法乃南萧大家所作,就连书案和砚台都是南萧皇室御用。

想必,是那萧沉舟劫持了过往的南萧官船得来的吧。

她所处的房间在二楼,窗外是陡峭的悬崖和猎猎的风声,下面是湍急的江水。

藏宁正思索着脱身之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报——南安王带兵攻寨了!”

藏宁心头一跳,快步走到窗边。

只见江面上数十艘战船正朝水寨驶来,当先一艘大船上,立着一个身着银甲的男子。

距离太远,藏宁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那挺拔的身姿,凛然的气势,一定就是南安王——凌渊。

藏宁站在窗前,冷眼望着越来越近的“夫君”,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

“夫君?”

她低声喃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知道丢脸了,送亲的船只早已过了江南关口,南安王府却无一人来迎亲。”

“如今来得倒快。”

“姜小姐稍候!”萧沉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打破了藏宁的思绪。

“看我是如何打败南安王的!”

萧沉舟已带着手下迎战,两军在江面上对峙。

南安王凌渊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威严:“萧沉舟,交出本王的人,饶你不死!”

萧沉舟大笑:“你的人?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藏宁听着萧沉舟的回答,甚得她心。

她虽然对萧沉舟没什么好感,此刻却也觉得他比凌渊顺眼得多。

至少,萧沉舟敢作敢当。

藏宁心中冷笑,索性抱臂倚在窗边,冷眼旁观。

她倒要看看,这位未来夫君,究竟有多大本事。


双方策略性地放完了狠话,两军交战在一起。

江风呼啸,战鼓震天。

南安王军的战船如离弦之箭,直逼水寨而来。

凌渊手持长剑飞身入局,在敌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他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之势。

萧沉舟也不差,他的刀法诡异多变,二人交手数十招,难分高下。

突然!

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萧沉舟的人搭了一支冷箭欲朝凌渊射去。

藏宁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利用太阳的反射晃了那人一下。

剑出鞘的瞬间果然射偏了。

凌渊似乎也有所察觉,侧身避过,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穿过硝烟与火光,直直刺向藏宁所在的窗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藏宁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仿佛被那深邃如潭的星眸慑住了心神。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窗框,指尖微微发白,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藏宁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

她并未躲闪,反而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与骄傲。

凌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收回,他手中的长剑再次挥动,剑光如虹,直逼萧沉舟而去。

萧沉舟注意到二人的对视,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他猛地跃起,朝凌渊砍去,二人再次战在一起,刀光剑影间,看得藏宁心惊胆战。

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凌渊身上,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冷峻如冰,气势如虹,确实有几分传闻中的风范。

或许值得依靠。

反倒是萧沉舟那个人出手太狠,且这群水寇竟深谙兵法,绝非普通草莽。

虽然不足以赢了南安王军,但短时间之内恐两军难分伯仲。

她可没有这么多功夫在这看武打片。

送亲的队伍走了整整一个多月,她都要累死了,现下只想尽快入府休息,睡它个三天三夜。

“该下重注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不出藏宁,拿不下南安王。”

藏宁咬了咬牙,收好小镜,望着下面湍急的江水,一跃而下。

同时,萧沉舟和凌渊朝这边看过来,萧沉舟的面具不知何时掉了,露出整张脸来。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此刻却带着焦急的狰狞。

凌渊正朝这边疾驰而来,寒光过处斩断三支偷袭的弩箭,纵身跃入江中。

刺耳的风声似要划破皮肤,“枯咚——”一声,一抹绯色如朱砂滴入墨池,在暗沉江面绽开惊心动魄的水花。

江水冰冷刺骨,藏宁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湍急的水流却将她往下游冲去。

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喊声,是萧沉舟的或是凌渊的,她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知道,无论是凌渊还是萧沉舟都极其熟悉水性,不多时,一定会有一个人救起她。

况且,南安王府若连未过门的王妃都护不住,明日弹劾的奏章就能堆满御书房。

果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藏宁的身体被托举起来,她被人抱上一块浮木。

凌渊站在浮木尽头,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身后萧沉舟和两军早已看不见踪影。

“挺有种。”凌渊凝视那苍白如纸的容颜,忽然低笑:“好一把淬毒的匕首。”

她摇摇头:“多谢王爷相救。”

“坐好了。”不知何时,凌渊手中竟横空多出一根竹竿,他以杆为桨,带她向岸边划去。

藏宁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到底会不会是她的一把好刀呢?

岸上,南安王府的亲兵早已等候多时。

“王爷!”亲兵们迎上来,“你们没事吧?”

凌渊摆摆手,“我没事,快叫个大夫来。”

藏宁被安置在一顶软轿中,凌渊则上马引在前头,不多时,便回到了南安王府。

进府后,藏宁被下人引至正房,她得空打量了一下,西厢房有一间雅致的院落,大概就是传闻中南安王的爱妾居住。

送亲众人皆已被王府妥善安置,只有银珠等在房间门口,急得活像一只猴子,上蹿下跳的。

远远看见藏宁被人扶进来,银珠立刻冲了上来,眼泪汪汪地抓住藏宁的手:“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藏宁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没事,别担心。”

银珠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更是心疼不已:“小姐快进屋,我已经备好了热水,您赶紧泡个澡暖暖身子。”

藏宁点点头,任由银珠扶着她进了房间。房间里早已备好热气腾腾的浴桶,屏风后还放着干净的衣服。

凌渊那爱妾学识低微,并无管家之权,想必这些都是他亲自吩咐下人准备的。

看来,他不光能御十万水军,就连府里也治理得井井有条。

到底是小看他了。

沐浴后,大夫来看过,说藏宁只是受了一些风寒,并无大碍。

凌渊沉默片刻,道:“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去接你。”

藏宁摇摇头:“王爷日理万机,我能理解。”

凌渊看着面容沉静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敢只身跳入江水之中,拿自己的生命赌一个未来,可不该是深闺女子能做到的。

藏宁挑眉:“哦?那敢问王爷,传闻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凌渊轻笑:“传闻姜太常嫡女温婉贤淑,知书达理。今日一见,倒是多了几分...胆识。

昨夜藏宁睡得极香,初到南安王府,她竟难得地一夜无梦。

早膳时凌渊倒是来了,他换了身绛紫锦袍,金线绣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衬得整个人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藏宁抬头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冷笑:这男人虽说大她不少,但面上不显,如今靠这锦袍一装点,反而把那股寒气压下去不少。

而且这男人特自来熟,净过手就自坐下,看了眼桌上的早膳,“京城口味确实和江南不同。”

藏宁只淡淡一笑,语气温婉:“王爷今日倒是有闲情逸致,竟有空来陪我用早膳。”

凌渊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王妃初到王府,本王自然要多加照拂。这府中规矩不多,你也不必拘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似是知道他昨日之事做的不妥当,又拉不下脸子来道歉,只能说些好话宽慰人。

藏宁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依旧温婉:“王爷有心了。”低头抿一口茶,掩去眼中的冷意。

旋即带着笑意问道:“王爷可是吃不惯京城的口味?不如叫府里的厨子另做?”

哪知他竟回了一句:“不用,偶尔换换新鲜口味也挺好。”

藏宁勉强笑意,如此一来,也好。

一顿饭下来,再次刷新凌渊对太常嫡女的认知,“王妃的食量倒是不小。”

藏宁慢条斯理地端起一碗汤一饮而尽,“怎么?南安王府养不起?”

凌渊大笑。

他这个人,打仗的时候冷冰冰的,私下里倒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不过,到底大上藏宁六岁,许多小事自然也不会与她置气。

早膳过后,按理说王妃入府,婉夫人是要过来打声招呼的。

藏宁净手时,凌渊突然说道:“婉娘身子不适,我让她不必过来了。”

好么~

藏宁心下冷笑,怪不得刚刚在饭桌上对她百般包涵,原来在这等着呢。

“身体要紧。”她面色如常,接过银珠递来的手帕,笑说:“同在王府里,日后要见面的日子多得是~”

又招呼银珠拿来一个锦盒,递给凌渊,“这是我特意从京城宝胜寺不空大师那里求来的平安符,送给婉夫人,祈愿她平安生子。”

“劳烦王爷转交。”

场面一时寂静了,凌渊接过锦盒,深深地看了藏宁好几眼,“王妃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嘛,任谁都知道这礼物非寻常宝物所比,乃用心贵重。

那可是京城宝胜寺开过光的!

只不过藏宁与那寺中住持不空大师相熟得很,要多少有多少。

可换做旁人,却是千金难买,有权有势你都难得。

把凌渊感动得,直接将王府中馈交予藏宁,“从前府中诸事多由管家王全代管,你有何不清楚的,尽可问他。”

紧接着又握住藏宁的手:“等你将养些日子,我们就举行大婚。”

藏宁面笑心不笑,再不迎正妻过门,你那小妾的孩子都落地了,可不得着急嘛......

不多时,凌渊拿着锦盒巴巴地给西厢房那位送去了,藏宁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冷意渐浓。

银珠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低声问道:“小姐,王爷信任您,这么快就把掌家权交给您,您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藏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信任?他不过是觉得我初来乍到,想探探我的能力,又见我送了他那宝贝婉娘一份厚礼,心中一时感动罢了。”

银珠恍然大悟,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小姐,王府中馈可不是小事,咱们在家时曹夫人从来不让您学习这些,若是出了差错,恐怕会惹来麻烦。”

藏宁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虽然曹夫人想把我养成一个废物,可也多亏她让我常住宝胜寺抄经诵佛,才让我结识不空大师。”

“不空大师不仅精通佛法,还熟读经史,尤其对账目管理颇有心得,他见我聪慧,把他那点儿‘好东西’都传给我了!”

银珠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惊呼:“怪不得您后期总找茬惹事呢,原来是想让曹夫人罚您去宝胜寺抄经?!害得我天天在家心疼您,还以为您去宝胜寺过苦日子去了呢!”

“苦?在家的日子才是最苦的。”藏宁的小脸一下子绷起来,那些深刻的疼痛和侮辱如海浪一般向她袭来。

银珠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抚,慌张得像一只见不得主人哭的小猫。

见银珠神色担忧,藏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坚定:“你无需为我担忧,多年苦修,不过是历练罢了,我们一定能在这王府里生存下来,也好尽快把我娘接过来。”

银珠听了藏宁的话,眼中的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

她重重点头,声音虽轻却充满力量:“小姐,您说得对!我们一定能在这王府里站稳脚跟,等到时机成熟,就把夫人接过来,再也不让她受苦了!”

藏宁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是啊,娘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爹宠妾灭妻,曹夫人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我娘性子软,从不与人争,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

一提到娘亲,藏宁的心又急起来。

“银珠,你去找王全,让他把王府近三月的账本都拿来,我要一一过目。”

她心中清楚,凌渊表面上对她客气有加,但实际上对她并无多少信任。

也不清楚她的能力。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凌渊对她另眼相待。

夜色渐深,南安王府内一片静谧。

藏宁坐在书案前,手中仍然翻看着王府的账本,眉头微蹙。

侍女银珠端来一壶安神茶,小心轻放在桌角,“小姐,早点休息吧,您都看一天账本了。”

藏宁摇摇头,她必须尽快摸清南安王府的底牌,但府中事物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忽然,烛火晃动,熄灭,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窗口传来一阵风。

“是谁?”藏宁低声问道。


“姜藏宁,别来无恙啊。”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啪——”地一声,来人的手中亮起荧荧微光。

那微光越走越近,藏宁定睛一看,原来是萧沉舟。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劲装,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在微光下显得格外俊美。

藏宁微微挑眉,彻底放下戒备,身体松弛随意回坐到椅子上,“胆子不小,戒备森严的南安王府都敢闯。”

萧沉舟轻声一笑,目光在藏宁脸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你胆子也还可以,不喊不叫的。”

藏宁冷哼一声,双手环住双臂,略显骄傲,“都看过你的脸了,还戴着面具做什么?”

萧沉舟耸了耸肩,随意地坐在藏宁对面的椅子上,姿态慵懒,“堂堂未来的南安王妃,深夜孤身一人坐在窗前看账本,我来的时候瞧见西厢房可是热闹得很呐!”

藏宁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要你管!我生性不爱热闹!”

萧沉舟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那不如你跟我走吧,我那儿安静,就咱们两个。”

藏宁闻言,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水寇头子拐了南安王的王妃,只怕你那水寨要住到头了。”

萧沉舟摊了摊手,故作无奈,“我只是见不得你在王府里受委屈,你可别白白糟蹋了我的好心。”

藏宁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他,“那我还得多谢萧大当家的了!”

萧沉舟突然站起身来,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语气轻佻:“姜藏宁,若是有一天你觉得南安王府不适合你,我萧沉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他说完这句话,还故意对着藏宁抛了个媚眼,仿佛在逗弄她。

藏宁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

她只当他是随口一说,调侃罢了,便随口应道:“好啊,那我可记住了,到时候你可别反悔。”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躁动。

萧沉舟眉头一皱,侧耳听了片刻:脚步声杂乱,似乎有许多人正朝这边来。

藏宁还未反应过来,萧沉舟已迅速起身,几步跨到窗边。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别忘了。”

随后他身形一闪,便翻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

还未远去的萧沉舟望着高墙大院中那一抹闪亮的烛光,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姜藏宁,或许我们都是一类人。

但你,应该站在阳光里。

藏宁看着半敞开的窗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还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她正欲关窗,却听外头的躁动声越来越近,隐约夹杂着仆从的低语和急促的脚步声。

藏宁眉头微蹙,心中警觉:还真是一刻也不叫人安生。

还未等她细想,房门便被轻轻叩响:“小姐,王爷来了。”银珠轻声提醒,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藏宁抬起头,果然看见凌渊正从大门往里屋走,他身着银色轻甲,肩披暗纹披风,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刀。

身后跟着几名仆从,扛着雕花木箱和锦缎包袱,步履沉稳,却掩不住行色匆匆。

“王爷。”藏宁缓步迎上前,微微福身行礼。

凌渊点了点头,走进房间,目光在书案上的账本扫过,语气平淡:“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藏宁微微一笑,语气从容,“我想尽快熟悉府中事物,免得日后出了差错,给王爷添麻烦。”

凌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难为你用心。”

说完,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藏宁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今日可还习惯?”

藏宁点点头,语气温和:“多谢王爷关心,一切都好。”

凌渊沉默片刻,唇角微扬:“今日军务繁忙,未能早些回府。想着王妃初到王府,恐有不惯,便过来看看。”

挥了挥大手,身后的仆从们鱼贯而入,将木箱和包袱一一安置在房内。

藏宁冷眼瞧着,心中已然明了:今夜怕不是要在此留宿吧。

侍从皆撤去,屋内一时静默,唯有烛火轻轻摇曳,映得两人身影交叠。

凌渊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藏宁,微光的映照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冷。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烛光轻晃,映得凌渊眸色愈深。

他指尖微抬,似要抚上藏宁的秀脸,却在半途一转,摘下了腕间玄铁护腕,搁在案上发出沉闷一响。

“王妃既已入府,有些礼数,也该周全了。”他嗓音低沉,目光如刃,似要剖开她平静的表象。

藏宁指尖一蜷,袖中暗藏的银钗硌得掌心生疼。

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唇边笑意不减:“王爷说的是。”

可脊背却绷得笔直,如临大敌。

凌渊忽地倾身,雪松香混着锈腥气扑面而来。

他指尖勾起她一缕青丝,在指间缠绕把玩,声音却冷:“怕我?”

“藏宁不敢。”她答得恭顺,眼底却闪过一丝倔强。

这眼神让凌渊心头一刺。

他见过太多人对他俯首,却独独在她眼中瞧见不甘。

指腹擦过她耳垂,感受到那细微的颤栗,他忽然觉得无趣——像在逼迫一只亮出利爪却终究无力反抗的猫儿。

“罢了。”他骤然撤身,甲胄碰撞声惊破一室暧昧,“本王还有军务,今夜就宿在军营了。”

藏宁怔住,看着他大步走向门扉的身影。

月光描摹他挺拔轮廓,肩甲上蟠螭纹在暗处泛着冷光。

她忽然开口:“夜已深,王爷要多注意身体,早些歇息。”

凌渊脚步一顿。

回头时,瞧见烛光里她单薄肩膀撑着一身傲骨,像极了他年少时远上雪原遇见的那株红梅——明明快要被积雪压折,却偏要开得灼眼。

“好。”说罢便推门而去,夜风卷着落叶扑进屋内,吹得烛火狠狠一跳。

藏宁盯着晃动的门扉,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指尖。

银钗“叮当”坠地,她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夜风掠过廊下,吹散凌渊衣袍间残留的那一缕幽香——是方才靠近她时,从她发间沾染的淡淡芳香。

他脚步一顿,忽然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竟隐隐发烫,像被什么灼了一下。

——他方才,竟是动情了?

这个念头如冷箭般刺进思绪,叫他呼吸一滞。

多少年刀尖舔血,早将七情六欲磨成了铁石心肠,可方才指尖缠上她青丝的刹那,他竟有一瞬恍惚,想将那截细白的颈子扣进掌心,却又怕捏碎了这抹难得的清冽。

可笑。

他凌渊何时对女人动情过?

可偏偏……

他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烛火透过窗纱,映出一道纤细剪影。

她仍坐在那儿,脊背挺直,像一把不肯弯折的剑,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她的过去。

喉间忽地发紧,他攥紧佩剑,玄铁的凉意沁入骨缝,却压不住心头那股陌生的躁意。

真是疯了。


三更梆子敲过,藏宁仍坐在铜镜前,任凭银珠将她的发髻拆散。

乌黑长发如瀑垂落,映得她肤色愈发莹白。

“小姐,王爷他......就这么走了?”银珠欲言又止,手指在梳篦上紧了紧。

藏宁从镜中瞥见银珠忐忑的神色,唇角微扬:“他既走了,倒省得我费心周旋。”

话虽如此,指尖却不自觉地抚过方才被凌渊触碰的那缕发丝,仿佛还残留着雪松与铁锈交织的气息。

似乎也有一些厌悔——如此一来,自己何时才能彻底得到凌渊的信任?

银珠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外间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谁?”藏宁眸光一凛,袖中银钗已然滑入掌心。

珠帘轻响,一个穿杏色衣裳的小丫鬟怯生生探头:“王妃恕罪,奴婢是来送安神茶的。”

说着捧上一盏青瓷盖碗,“婉夫人说新来的主子恐难适应,特意让厨房熬了茯苓酸枣仁汤。”

藏宁与银珠交换了个眼神,示意她小心收下。

“替我谢过婉夫人好意。”藏宁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只放在妆台上,“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碧,在婉夫人院里伺候。”小丫鬟低着头,眼睛却不住往房内打量,尤其在看到案上那几口雕花木箱时,目光明显一滞。

待阿碧退下,银珠立即将茶汤倒入窗边花盆:“小姐,这汤里怕是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万万喝不得。”

藏宁轻笑:“不过是试探罢了,瞧你紧张的。”

眼下婉夫人大概已经得知凌渊将行李悉数搬到她的房内,却并未在此留宿。

且看日后她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蔽,整个王府陷入一片暗沉。

藏宁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听着更漏声声,思绪却飘回京城姜家那方狭小的院落——

“跪下!”曹夫人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十二岁的藏宁被两个婆子按在青石板上。

膝盖撞击冷硬的石头,疼得她眼前发黑。

“小小年纪就学得偷别人的首饰,果然是贱人生的种!”曹夫人捏着一支鎏金簪子在她眼前晃动,“说!是不是你娘教你的?”

藏宁咬紧牙关摇头,那簪子分明是父亲前日送给她的生辰礼。

“还敢狡辩!”曹夫人一挥手,戒尺狠狠抽在她背上,“今日不认错,就别想见你那个病秧子娘亲!”

戒尺如雨点般落下,藏宁蜷缩成一团,透过泪眼看见廊下父亲的身影——他就那样站着,看着,然后转身离去。

记忆如潮水涌来,藏宁攥紧锦被的手指节发白。

那些被关在黑屋里的日夜,那些馊饭冷水的滋味,那些打在身上的藤条......

她誓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翌日。

晨光初现,藏宁已梳洗妥当。

今日她特意选了件月白色窄袖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显得格外清减。

梳洗时,银珠压低声音与她说:“听闻婉夫人今早大发雷霆,把西厢房的摆设全换了。我猜大概是因为王爷昨夜没去她屋里,反而来了咱们的院子。”

藏宁眸光微闪,“既如此,那便先去账房吧。既然要掌家,总得知道王府有多少家底。”

账房设在东跨院,推门便见四壁书架直抵房梁,账册列列如兵阵。

管家王全是个五十出头的老者,见藏宁进来,慌忙起身行礼。

“老奴王全,在王府管账三十年了。”王全抹着汗,指向最里间的黑漆柜子,“王府近五年的总账都在里头,只是......”

“只是什么?”

“近三个月婉夫人院子里的账会多些,有些开支......”王全欲言又止。

藏宁会意,径直取出近三月的账本翻阅。

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在某页停住——四月十四,购红罗炭二百斤,支银六十两。

“春季买炭?”她挑眉。

王全额头沁出汗珠:“这、这是婉夫人吩咐的,说提前备着来年的......”

藏宁不动声色继续翻看,又发现几处异常:采买夏布,购入蒲扇,更换室内设施,修缮屋顶......

每笔数额不大,但累积起来颇为可观。

更可疑的是,这些异常开支都集中在凌渊出征期间。

藏宁合上账本,唇角含笑:“想必王管家近日也是十分辛苦了。”

要理清婉夫人院子里的流水账,可不得把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累死。

“烦请王管家将库房钥匙送到我房里,连同这些账本还有我的嫁妆,我要一一查验登记入库,免得日后出了岔子,不好向王爷交代。”

王全欣然应下。

自从婉夫人来了府里,这账就再也理不清了。

现下有人肯接手,他可太欢喜了。

自账房出来后,藏宁独自在花园散步。

五月蔷薇开得正好,她俯身轻嗅,忽听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这些银两可仔细送出府去......”

“可账上亏空还没填平,王爷那边......”

“怕什么?王爷从不查内宅的账。倒是新来的王妃......”

脚步声渐近,藏宁迅速闪到树后。

两个穿浅蓝衣裳的侍女匆匆走过,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个土黄色的包裹。

待她们走远,藏宁从袖中取出早膳时藏的馒头,掰碎了撒在池边。

不多时,几条锦鲤聚拢过来,其中一条通体雪白,唯独额心一点朱红,格外醒目。

“喜欢鱼?”

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惊得藏宁手中馒头险些掉落。

转身见凌渊不知何时站在三步之外,已换了身玄色常服,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枚著名的蟠螭兵符。

“王爷。”她匆忙行礼,袖中银钗滑落草丛。

凌渊弯腰拾起银钗,指尖在钗头那朵精巧的梅花上摩挲:“随身带着凶器,王妃这是在防谁?”

藏宁直视他眼睛:“妾身自小有夜惊之症,这银钗是用来点穴安神的。”

“是吗?”凌渊忽然逼近,银钗尖端抵住她咽喉,“那王妃可要小心些,这个穴位,可是会死人的。”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藏宁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皮革与铁器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今晨肯定刚处决过人。

“王爷若不信,今晚我大可与王爷试试。”她仰头的姿态像极了引颈就戮的天鹅,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分明在挑衅。

凌渊忽然撤了银钗,反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掌心传来的脉搏快得惊人,泄露了她强装的镇定。

“王妃可知,上一个用这种语气与本王说话的,如今坟头草已三尺高了?”


藏宁睫毛轻颤,却不肯退让:“那王爷可知,妾身最擅长的就是除草?”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凌渊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笑声震得胸腔共鸣,惊飞了枝头的一对画眉。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在享受这种唇枪舌战的快意——就像在沙场遇见势均力敌的对手,越是危险越是兴奋。

“好一张利嘴,竟一点儿也不肯吃亏。”他拇指抚过她腕间跳动的血脉,擂动如鼓,“不知尝起来......”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凌渊神色骤变,松开藏宁转向声源。

只见一位身着军装的士兵疾驰而来,背插赤羽令旗——边境急报!

藏宁趁机退后两步整理衣襟,却见凌渊看完军报后面沉如水。

他转身时,眼中已无半分方才的旖旎,只剩凛冽杀意。

“南萧突袭粮草营。”他冷声道,“本王即刻出征,三日后才回,府里还要多亏你照应。”

藏宁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异样——南安王何时需要向人交代行踪?

更别说用这般......近乎托付的语气。

可见事态严重。

“王爷放心。”她福身行礼,故意让一缕发丝垂落额前,“藏宁定会守好王府,等您凯旋。”

凌渊盯着那缕青丝看了片刻,突然伸手将它别回她耳后。

他是放心不下王府吗?

从前出征千百回都没有过不舍,如今好像第一次有了害怕失去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吧......

一个将领,竟突然有了牵挂。

凌渊走后,藏宁便将自己的小院门关起来,好好理一理府中的账。

五月的春阳透过窗纱,在账册上投下斑驳光影。

藏宁将最后一笔数目勾画完毕,揉了揉发酸的腕子。

案几上堆着的账本已分门别类整理妥当,每本扉页都贴着她亲手写的小签,朱砂批注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

“王妃这手核算的本事,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王全捧着茶站在一旁,黑白相间的胡子翘得老高。

藏宁接过茶盏浅啜一口,茶水温热恰好:“王管家过誉了,不过是从前师父教得好。”

她指尖在某一页上轻轻一点,“只是这笔‘修缮马场’的支出,我看其中木料价钱比市价高了三分。”

王全眯起老眼细看,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婉夫人娘家表兄开的木行!”

“原来如此。”藏宁唇角微扬,却不急着发作,只将账本轻轻合上,“今日就到这里吧,这两日您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王全是自老王爷和老王妃在时就是府中的管家,忠心耿耿,自然也深受凌渊信任,藏宁对他只有尊敬。

待老管家退下,藏宁从袖中取出一张笺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几十条异常账目。

她指尖轻叩案几,陷入沉思——凌渊知道他的宠妾在暗中做手脚吗?

“小姐。”银珠轻手轻脚进来,手里捧着个食盒,“婉夫人又派人来讨要血燕窝了,这已是第三回了。”

藏宁扫了眼食盒里晶莹剔透的燕盏,轻笑出声:“她要给她送去便是。再去库房取那盒老山参,就说是我特意为婉夫人留的。”

见银珠嘟着嘴不动,她摇头道,“傻丫头,王爷不在府里,我们更该把表面功夫做足。”

银珠恍然大悟:“小姐是要让王爷知道,咱们以德报怨?”

“我才不管他怎么想呢。”藏宁直了直腰,“他临走前将王府托付于我,实则也是在暗示我照顾好婉夫人,只要在他回来之前婉夫人无差池,这点东西舍也就舍了吧。”

她只想图个清净。

还好凌渊不在府内,这三日婉夫人也消停许多,不过是嘴馋一些而已,与她计较什么?

“明日我们出去走走。”藏宁将随手剪下的枯枝投入香炉,“在府里看了三日账本,骨头都僵了。”

……

五月的晨光透过云层,为官道两旁的垂柳镀上金边。

藏宁第三次整理马车帘幕的褶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新绣的缠枝纹。

银珠捧着铜镜在一旁偷笑:“小姐今日这身紫色襦裙选得极好,既端庄又不失灵动。”

她原以为小姐说的‘出去走走’是带她逛集市,没想到竟是出城来接王爷。

“胡说什么。”藏宁轻斥,耳尖却微微发热,“不过是例行出迎罢了。”

她抿了抿唇上淡淡的胭脂,心里暗恼自己的反常——明明只是做给王府下人看的表面功夫,何必如此精心打扮?

马车忽然一顿,车夫在外禀报:“王妃,前面就是十里亭了。”

十里亭外,春风拂柳,藏宁掀帘望去,青石砌就的凉亭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樵夫在远处歇脚。

下车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仍不见凌渊的军队。

银珠小声嘀咕:“王爷不会是改道回府了吧?”

藏宁蹙眉,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她本以为自己也只是做做样子,可此刻竟真的有些期待见到他......

若是见不到他,自己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她如此口是心非地想着。

晨风送来隐约的马蹄声,她不由挺直了身子,可等来的却是一阵轻佻的口哨声。

“哟,这不是姜小姐吗?”藏宁回头,却见一匹枣红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玄衣,面容俊朗,唇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是萧沉舟。

藏宁脸色一沉,转身就要上马车。

萧沉舟却已策马拦在她面前,挑眉道:“姜姑娘,许久不见,怎么见了我就要跑?”

藏宁懒得与他纠缠,抬步欲走。

萧沉舟却翻身下马,挡在她面前,语气轻佻:“怎么,今日特意出城,是为了迎接你家王爷?”

藏宁抬眸,不卑不亢:“是又如何?”

萧沉舟被她一噎,脸色微沉,半晌才哼了一声,道:“你与那木头,感情倒是进展得快。”

藏宁懒得理他,嘴上又气不过:“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倒是萧大当家的,你不是成天专在水上飞,原来也会骑马啊?”

萧沉舟无视她的调侃,只听见她肯定的语气,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语气低沉:“姜藏宁,你当真喜欢上他了?”

藏宁猛地甩开他的手,眸光冷冽:“萧沉舟,你再敢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萧沉舟盯着她,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很好。”

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轻慢:“既然王妃如此深情,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藏宁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半晌才平复心绪。

银珠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还等吗?”

藏宁抿唇,看了眼空荡荡的官道,淡淡道:“不等了,回府!”


夜色渐深,藏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三日已过,说好三日就回,凌渊为何迟迟不归?

突然,“咚”的一声轻响从外间传来,像是有人碰倒了凳子。

“银珠?”藏宁轻声唤道,无人应答。

她悄然起身,从枕下摸出银钗。

刚走到屏风处,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滚烫的大手已捂住她口鼻,后背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别出声——”凌渊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气息紊乱,“别、声张——”

藏宁浑身僵直。

他不是早该回来了吗?而且这浓重的血腥味......

凌渊似乎力竭,捂着她嘴的手渐渐松开,整个人向前栽倒。

藏宁急忙转身接住,掌心立刻触到一片湿热。

月光从窗缝漏入,照见他胸前玄色衣衫已浸透暗红。

“王爷!”她压低声音惊呼,半拖半抱地将人扶到榻上。

只见凌渊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强撑着意识:“我、受伤之事、万万不可外传......否则、江上必定生乱......”

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藏宁迅速闩上门,取来烛台细看。

只见凌渊肩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翻着皮肉,分明是他自己生生将箭拔了下来!

她想起不空大师临行前赠的各种神药,急忙从药箱中取出。

“王爷,得罪了。”她咬牙撕开凌渊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

伤口附近已有溃烂的痕迹,她小心替他清理伤口,又仔细包扎好。

倒出止痛药丸含在口中化开,俯身将药液渡入凌渊唇间。

苦涩的药香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凌渊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将她拉近。

藏宁心跳如鼓,却不敢挣脱,怕牵动他伤口。

直到确认药液尽数咽下,她才红着脸退开。

“宁儿......”凌渊突然半睁开眼,眸色混沌却灼人,“你......”

藏宁慌忙取来清水为他擦拭身体上的血迹:“王爷先别说话,伤口还在流血......”

凌渊却反手握住她手腕:“多谢......”

烛光下,他素来凌厉的眉眼因伤痛而柔和,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藏宁一时语塞,“王爷若死了,我岂不成了寡妇?”她故意板起脸,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

凌渊低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藏宁顾不得矜持,扶他靠在自己肩上,让他将淤血吐净。

“宁儿出城相迎的情义,”他气息微弱,“本王记下了......”

藏宁手上一顿。

“所以你今日看到我了?”她轻声问,心底某处悄然松动。

凌渊没有回答,已然昏睡过去。

藏宁小心翼翼为他盖好被子,指尖不经意抚过那些陈年旧伤。

这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安静得像个孩子,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阴影。

窗外夜风呜咽,藏宁轻轻拂开凌渊额前碎发。

她本不该生出这些莫须有的情愫,可自入府后,他待她不薄。

心底那堵冰墙竟不知何时裂开细缝。

“凌渊——”她极轻地唤了声,仿佛只是说给夜风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利用你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落,藏宁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她怔了一瞬,猛地坐起身。

床榻另一侧空空荡荡,凌渊早已不见踪影。

若不是床角边还放着半盆血水,染红的帕子静静沉在盆底,她几乎要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

“银珠!”她扬声唤道。

银珠匆匆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水,见她醒了,连忙道:“小姐,您醒了?王爷天不亮就走了,特意吩咐奴婢别吵醒您。”

藏宁指尖微微攥紧被角,蹙眉道:“他伤得那么重,就这么走了?”

银珠点头,压低声音道:“王爷走时脸色还是白的,可穿戴整齐,披风一遮,根本看不出受伤。他还让奴婢转告您,昨夜之事,莫要声张。”

藏宁抿唇不语。

——他竟强撑着伤势,装作无事发生,甚至还记得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才离开?

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铜镜前,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夜的寝衣,只是衣襟处沾了一点血迹。

她伸手轻轻抚过那抹暗红,指尖微颤。

“小姐……”银珠欲言又止。

藏宁回神,淡淡道:“备水,我要沐浴。”

浴桶里热气氤氲,藏宁将整个人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漫过肩颈,仿佛能洗去昨夜的疲惫和慌乱。

她闭着眼,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凌渊苍白的面容、滚烫的呼吸,以及他昏沉中唤的那声“宁儿”……

她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浴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她低声喃喃。

明明最初嫁入王府,只是为了自保,为了积蓄力量好有朝一日能回京向曹夫人复仇。

可如今,她竟开始在意凌渊的安危,甚至因为他一句无意识的呼唤而心绪不宁。

——这不该是她该有的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掌心。

晌午过后,藏宁坐在窗前绣花,银针在锦缎上穿梭,却总是不自觉地走神。

针尖刺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染红了雪白的丝线。

“小姐!”银珠惊呼一声,连忙取来干净的帕子。

藏宁怔怔地看着指尖的血迹,忽然想起昨夜凌渊伤口渗出的暗红。

那样深的伤口,他竟能面不改色地遮掩过去,今日还照常去了军营……

“银珠,去准备些补血养气的药材。”藏宁突然起身,“再炖一盅人参乌鸡汤。”

银珠眼睛一亮:“小姐是要去军营看望王爷?”

藏宁耳尖微热,别过脸道:“他若是死在军营里,我取曹夫人的狗命便遥遥无期了。”


暮色四合时,藏宁乘马车来到军营。

辕门外守卫见是王妃,不敢阻拦,却面露难色:“王妃,王爷正在大帐议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藏宁提着食盒,淡淡道:“无妨,我等他。”

她在帐外站了约莫一个时辰,春夜的凉意渗入衣衫。

终于,帐帘掀起,几位将领鱼贯而出。

最后一人离开后,藏宁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帐内烛火通明,凌渊正伏案批阅军报。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还有军情要报?”

“王爷连口热汤都不肯喝吗?”藏宁轻声道。

凌渊执笔的手一顿,猛地抬头。

烛光下,他脸色仍有些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你怎么来了?”他嗓音沙哑。

藏宁将食盒放在案上,取出还冒着热气的汤盅:“王爷伤未愈,不宜太过劳累,喝些鸡汤补补气血吧。”

凌渊眸色深沉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军中危险,你不该来。”

藏宁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打开汤盅盖子:“王爷若真不想我来,大可直接命人将我抬出去就是了。”

凌渊低笑一声,指腹在她腕间轻轻摩挲:“宁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汤匙碰触碗壁的清脆声响在帐内回荡。

藏宁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唇边:“趁热喝。”

凌渊没有接,只是深深看着她。

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映出几分藏宁读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来?”他低声问。

藏宁指尖微颤,汤匙中的汤汁荡起细微的涟漪:“我……”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南萧急件!”

凌渊神色一凛,瞬间恢复了那个冷峻威严的南安王模样:“进来。”

传令兵单膝跪地,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凌渊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加强南门防守。”他沉声吩咐,“再派一队精锐,暗中保护王妃回府。”

藏宁心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凌渊将密信递给她。

信中寥寥数语:南萧大皇子萧煜派人秘密入境,意图不明。

“萧煜?”藏宁瞳孔微缩,“就是伤你的那人?”

凌渊微微颔首:“此人阴险狡诈,你近日最好不要出府。”

他说着起身,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藏宁这才注意到,他起身时左手不着痕迹地按了下右肩——伤口肯定还在疼。

“我帮你换药。”她突然道。

凌渊回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藏宁已经取出了随身带的药瓶,神色平静:“王爷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影响日后握剑。”

帐内一时寂静。

良久,凌渊轻叹一声,解开衣襟。

藏宁小心地拆开染血的绷带,伤口果然有些发炎。

她取来清水清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疼吗?”她轻声问。

凌渊垂眸看她:“不及你昨夜咬我那口疼。”

藏宁手一抖,棉布按重了些,凌渊闷哼一声。

“还不是你......”她红着脸道,手上动作却更轻了。

烛光下,凌渊精壮的上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每一道都记录着一场生死搏杀。

藏宁的指尖不自觉地抚过一道横贯后背的旧伤,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宁儿……”凌渊突然唤她。

“嗯?”

“若有一日……”他声音低沉,“我是说若有一日,我战死沙场,你就带着王府的积蓄离开,找个喜欢的地方生活。”

藏宁手上一顿,猛地抬头:“胡说什么!”

凌渊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只是假设罢了。”

“没有这种假设。”藏宁狠狠系紧绷带,疼得凌渊倒吸一口冷气,“王爷若敢死,我就敢在你出殡当日改嫁。”

凌渊眸色一暗,突然将她拉入怀中:“你敢。”

藏宁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鼻尖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顿时闻到一股混合着药香的清冽气息。

“我……”她刚要挣扎,帐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发现南萧探子踪迹!”

凌渊立刻松开她,瞬间恢复了统帅的威严:“在何处?”

“城南十里处的密林中,对方约有二十余人,看装束是南萧精锐。”

凌渊快速披上铠甲:“备马,我亲自去查看。”

藏宁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可是你的伤……”

凌渊回头看她,忽然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等我回来。”

帐帘掀起又落下,藏宁怔怔站在原地,额间似乎还残留着他唇上的温度。

银珠悄悄进来:“小姐,我们该回府了。”

藏宁望着凌渊离去的方向,轻声道:“银珠,我好像……”

“好像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额间,“先回府吧。”

……

凌渊在军营中住了数日,将伤养好回府那日,藏宁正在院中修剪一株海棠。

银珠匆匆跑来,小声道:“小姐,王爷回来了!”

剪刀“咔嚓”一声剪断多余的枝桠,藏宁指尖微微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

她放下剪刀,拍了拍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要往院外走,却听见西厢房方向传来婉夫人娇滴滴的声音——

“王爷!您怎么才回来呀?可担心死妾身了!”

那声音甜得发腻,藏宁脚步猛地停住。

银珠气得直跺脚:“这婉夫人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王爷才刚进门,她就贴上去了!”

藏宁抿了抿唇,转身回到石桌旁坐下,重新拿起剪刀,继续修剪那株海棠。

银珠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不去迎王爷了?”

藏宁淡淡道:“王爷有婉夫人相迎,我还去做什么?”

银珠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小姐这是……吃醋了?”

藏宁手一抖,差点剪断一根花枝,瞪她一眼:“胡说什么?我只是懒得凑热闹。”

银珠憋着笑,不敢再逗她。

——

当凌渊踏入院门时,藏宁正背对着他浇花。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素净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只道:“银珠,去取些新土来,这株海棠该换盆了。”

身后没有回应。

藏宁疑惑回头,正对上凌渊深邃的星眸。

他一身棕色锦袍,腰间玉带束出劲瘦的腰身,面容比前几日清减了些,却更添几分凌厉。

此刻,他正静静看着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藏宁指尖一颤,水瓢中的清水洒了几滴在裙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没想到凌渊会直接来她院中,更没想到他会这般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王爷怎么有空来我院子?”藏宁放下水瓢,故意不去看他,只盯着那株海棠,“婉夫人没留您用茶?”


话音未落,她便后悔了。

这话里的酸味浓得连她自己都闻得出来,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凌渊缓步走近,棕色锦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留片刻,才道:“本王刚从军营回来,听闻府中花匠说这株西府海棠生了虫害,特来看看。”

藏宁心头一刺。

原来是为了一株花,不是为她。

她强压下那股莫名的失落,淡淡道:“王爷放心,这株海棠妾身日日照料,好得很。”

“是吗?”凌渊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一片海棠叶子,“那为何本王闻到一股酸味?”

藏宁猛地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那双眼睛如墨般深邃,此刻却盛满了促狭的笑意,看得她心头火起。

“王爷说笑了。”

她退后半步,拉开距离,“海棠无病无灾,倒是王爷,一路风尘仆仆,该去沐浴更衣才是。”

凌渊却不依不饶地又近一步:“本王不累。倒是你……”

他忽然伸手,从她发间拈下一片小小的花瓣,“修剪花枝这等粗活,交给下人便是,何必亲自动手?”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花瓣传来,藏宁心跳陡然加快。

她别过脸去,硬邦邦道:“妾身闲来无事,找些事做罢了。”

“闲来无事?”凌渊低笑一声,“本王记得你颇爱看书,怎么忽然对园艺这般上心了?”

藏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转身去拿剪刀,假装要继续修剪花枝。

谁知凌渊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王爷这是做什么?”藏宁挣了挣,没挣脱。

凌渊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慢条斯理道:“本王离府半月,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看你,你却连个正眼都不给,只顾着这株花。怎么,本王还不如一株海棠?”

藏宁心头一跳,却还是嘴硬:“王爷说笑了。妾身方才听闻婉夫人已经迎了您,想必您二人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妾身不敢打扰。”

“原来如此。”

凌渊忽然松开她的手,负手而立,“婉娘确实懂事,知道本王喜欢喝什么茶,爱听什么曲儿。”

藏宁手中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借此掩饰自己瞬间苍白的脸色。

原来他喜欢婉夫人那样的,娇滴滴的,会讨人欢心的……

“不过——”凌渊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她泡的茶,不及你泡的万分之一香。”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藏宁浑身一颤,手中的剪刀再次落地。

这次她没去捡,只是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王爷何必戏弄妾身。”她声音微微发抖,“您若喜欢婉夫人,大可直说,妾身便……”

“你怎样?”凌渊逼近一步,几乎将她困在自己与石桌之间,“你会如何?”

藏宁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后背抵上冰凉的石桌。

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让她又爱又恨。

“妾身会……”她咬了咬唇,“尽好南安王妃的本分,不打扰王爷雅兴。”

凌渊眸色一暗,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藏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睁大了眼睛。

怎么?

受了一回伤,竟连整个人也转性了?

凌渊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唇,声音低沉:“你可知本王为何一回来就找你?”

藏宁摇头,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因为……”凌渊忽然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看不见你的日子,我都很想你。”

是的,他十分十分想她,说不上缘由,好似中蛊一般。

这个轻如蝶翼的吻让藏宁脑中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凌渊,一时忘了反应。

“怎么,傻了?”凌渊低笑,“方才不是还很伶牙俐齿吗?”

藏宁这才回过神来,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她伸手推他:“王爷莫要拿藏宁取乐,您明明……”

“明明什么?”凌渊不退反进,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明明更喜欢婉娘?”

藏宁被他戳中心事,又羞又恼,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王爷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凌渊不再继续逗她,只是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屋内走去。

藏宁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王爷!放我下来!”

凌渊充耳不闻,一脚踢开房门,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随即俯身压下来:“本王今日就要你知道,我心里装的究竟是谁。”

藏宁被他困在身下,动弹不得。

凌渊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熏得她头晕目眩。

“今夜,我便不走了,你我大婚在即,总该培养一下感情。”

藏宁的脸颊微微泛红,心跳如鼓。

她知道迟早都是要走这一步的,但真正面对时,仍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她低声道。

凌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温柔且坚定:“不必害怕,我定会好好待你。”

藏宁望着他的眼睛,深邃的星眸里满是真诚与柔情。

心中的紧张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藏宁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满是安宁与幸福——他会成为她的依靠吧。

烛火渐渐暗淡,室内的光影变得柔和而朦胧。

藏宁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脸颊泛着红晕,手指微微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袖。

凌渊的目光温柔而炽热,低声道:“宁儿,闭上眼睛。”

藏宁顺从地闭上眼,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她的全身,初吻的触感柔软而温热,带着一丝淡淡的清冽气息。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的温度与气息。

凌渊的吻起初轻柔,仿佛在试探她的反应,随后渐渐加深,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与占有欲。

藏宁生涩地回应着,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膀,指尖微微发颤。

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凌渊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

藏宁只觉得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气息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婉夫人的侍女在院中大喊大叫起来:“王爷!不好了!我们夫人......我们夫人突然心口疼,大夫说情况不妙,请您快去看看吧。”


凌渊的动作微微一滞,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藏宁也瞬间清醒过来,脸颊上的红晕未退,眼中却多了一丝慌乱与尴尬。

凌渊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藏宁,低声道:“宁儿,等我片刻。”

藏宁点了点头,声音轻如蚊呐:“王爷去看看吧,婉夫人的身子要紧。”

凌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走向门口。

开门时,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侍女低着头,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焦急:“回王爷,婉夫人疼得直喊您,奴婢不敢耽搁,只好来请您过去。”

凌渊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藏宁,见她已经坐起身,低着头整理衣衫,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愧疚。

他沉声道:“你先回去,我稍后便到。”

侍女应声退下,凌渊关上门,走回床榻边,轻轻握住藏宁的手:“宁儿,今晚是我不对。你先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藏宁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王爷不必挂心我,快去看看吧。”

凌渊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轻轻关上,藏宁独自坐在床榻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可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失落。

烛火摇曳,映得她的影子孤单而清冷。

她早就料到,西厢房的那位婉夫人不会让王爷留宿在她房中的。

“小姐……”银珠走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婉夫人这是故意的吧?明明前几日一直好好的,怎么王爷一回来,她就病了?”

“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藏宁轻笑一声,语气淡然:“银珠,以后这府里的戏,要好看了。”

银珠皱了皱眉,低声问道:“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藏宁转身坐回书案前,畅快地伸了个懒腰,散漫道:“银珠,上宵夜!”

银珠木讷地点点头,随即又瞪大了眼睛,“小姐,你、你怎么能吃得下啊?”

藏宁抬起头,目光宠溺:“养精蓄锐啊!”

她偏要在这王府里吃好喝好,将自己和银珠养得珠光水滑。

不养足精神,怎么和牛鬼蛇神斗智斗勇呢?

当晚凌渊如藏宁所料地没回来,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就送了一堆东西过来。

他这个人别的不说,有钱且大方是一定的。

早膳过后,藏宁正坐在书案前翻阅西厢房的账本,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银珠捂着脸跑了进来,眼眶通红,显然是受了委屈。

“银珠,你怎么了?”藏宁赶紧放下手中的账本,眉头微蹙,语气紧张。

银珠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小姐,我......去清点您的嫁妆,婉夫人的侍女故意撞我,还将脏水溅在孤本上,我与她们理论,她们还说是我挡了她们的路,骂我是没规矩的下贱胚子,说在这府里,谁得宠谁就是天,连带着小姐您......都说了许多不中听的。”

银珠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下去。

藏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站起身,走到银珠面前,轻轻抬起她的脸,果然看到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显然是被人打了。

“她们打你了?”藏宁的声音冷得像冰,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银珠咬着唇,点了点头:“她们说我不配跟她们顶嘴,还说我要是再敢多嘴,就让我们在王府里待不下去。她们还说……还说小姐您不过是王爷不得已娶回来的,王爷根本不会多看您一眼,让我别痴心妄想跟着您享福……”

藏宁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轻轻拍了拍银珠的手背:“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银珠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小姐,您别为了我去得罪婉夫人。她毕竟是王爷的宠妾,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忍一忍吧……”

藏宁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锋芒:“忍?她既然敢动我的人,就该想到后果。”

“王全!”

藏宁唤来管家,“查!将西厢房的账面汇总,午时之前呈给我。”

不枉她前几日彻夜查账,早就看出西厢房的账本大有问题。

她不找别人麻烦,也免不了麻烦来找她。

既如此,便也不必再忍了。

王全蹙眉,好意出声提醒道:“王妃,平日里王爷对婉夫人很是纵容,您和王爷大婚在即,莫要生了嫌隙才好。”

藏宁心下一暖,她果然没看错人。

王全为人正直,明是非,忠心耿耿,只效忠于凌渊。

“查!”她安抚地对着银珠一笑,“万事有我在,别怕!”

嫌隙?

当真生了嫌隙又如何?

本就没打算与他举案齐眉,你侬我侬。

就算他是南安王,也得依规矩礼法办事。

西厢房的账面一汇总,足足三尺高的账本,这还是已经剔除凌渊补贴后的了。

藏宁冷哼一声:“这婉夫人天天喝的都是琼浆玉露吗?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花销!”

王全站出来解释:“婉夫人在乡下还有一对父母,两个兄弟,其父兄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婉夫人私下里帮衬不少。”

藏宁闻言扔下账本,叫两个下人抬着账本就去了西厢房。

还没迈过西厢房的门槛儿,上午打了银珠的那个侍女就冲出来,堵在藏宁身前请安道:“姑娘,我们夫人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您请回吧。”

藏宁站在西厢房门口,目光冷冽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侍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全,此侍女以下欺上,不懂礼法,发卖了吧。”

“是,王妃!”王全这嘴答应得倒快。

那侍女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王妃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全立刻上前,挥手示意身后的仆从:“来人!把她带下去,按王妃的吩咐处置。”

两名仆从迅速上前,架起那侍女就往外拖。

侍女挣扎着哭喊,还被其中一名仆从打晕,美其名曰:“莫要脏了王妃的耳朵!”

藏宁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西厢房的院落,眸中冷意渐浓。

“走吧,银珠。虽然婉夫人病着,可是咱们姐妹一场,也不能让她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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