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布满细密鳞片的脸上，瞬间如同春风吹皱一池秋水，绽放出一个混合着得意、谄媚和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手忙脚乱地擦掉屏幕上的水渍和唾沫星子，仔细阅读着玉帝的嘉奖，尤其是看到“最佳香火业绩奖非你莫属”那几个字时，激动得龙须都翘了起来。
“哈哈哈！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龙王搓着手，对着平板屏幕点头哈腰，仿佛玉帝就在眼前，“臣定当鞠躬尽瘁，不负陛下厚望！这KPI，臣冲定了！” 他立刻截图，转发到了“东海龙宫工作群”，并@全体成员：陛下嘉奖！全员加把劲！目标：提前超额完成本月降雨KPI！奖金翻倍！香火提成上不封顶！
放下平板，龙王意气风发地走到“平台”边缘，俯瞰着下方被厚重雨幕笼罩的鹏城。虽然看不清具体景象，但他能想象到那万民捞鱼、香火升腾（他脑补的）的热闹场面。他捋了捋龙须，对着茫茫雨幕，用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对着对讲机下达了最新指令：
“传令下去！各片区降雨量必须在原计划基础上，再上浮5%！特别是CBD和那几个高端住宅区！那里住的都是优质香火潜力股！给本王重点关照！下鱼？继续下！加大力度！挑肥的下！让凡人们看看我东海的富庶！还有…那个谁！雨胖三号！幸福里的积水深度怎么样了？再报！”
* * *
冰冷、潮湿、黑暗。
张三蜷缩在雷公“机房”冰冷的角落里，背靠着嗡嗡作响的机柜。雷公在收到玉帝表扬龙王的弹窗后，像只被戳破的气球，狂暴的静电虽然收敛了不少，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更加阴郁、更加危险的沉默。他瘫坐在他那把滋滋作响的金属王座上，周身依旧跳跃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像一头随时会再次爆发的困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臭氧味和压抑到极点的低气压。
张三冻得瑟瑟发抖，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走每一分热量。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那位随时可能自爆的“雷神”。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个被雨水浸泡过、却奇迹般还能工作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不是天庭通的警报，是普通外卖平台的提示音。
张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掏出手机，尽量不让屏幕的光亮和声音刺激到角落里的雷公。
屏幕亮起，一条新的订单评价信息弹出：
订单号：FD20230520XXXX
顾客评价：★☆☆☆☆（一星）
评价内容：差评！差评！差评！点的糖醋里脊！送到手都成糖醋里脊汤了！餐盒里全是水！鱼肉都泡发了！配送员是划船送的吗？！严重影响用餐体验！必须赔偿！
系统提示：因配送原因导致餐品损毁，罚款50元已从账户扣除。
糖醋里脊汤…鱼肉泡发了…
张三看着屏幕上那刺眼的“一星”和“罚款50元”，再联想到龙王在天上疯狂指挥下的暴雨和鱼，还有雷公这随时可能劈死他的鬼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疲惫、冰冷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默默地把手机屏幕按灭，塞回湿透的口袋，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冰冷的膝盖里。保温袋里的玉兔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极致的低气压，轻轻地蹭了蹭他冰冷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