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王国栋沈淑珍的其他类型小说《被全家背刺?老太重生手撕渣男蠢儿全局》,由网络作家“小小西川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妈,我们前天跟你商量,让你嫁给陈叔叔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人家陈叔叔一早就派车在外面等着了!”殡仪馆悼念厅,王国栋刚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就火急火燎的来到沈淑珍沈老太跟前。前天,沈老太那下肢瘫痪二十年,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伴王耀祖刚咽气,她的儿子儿媳就迫不及待给她张罗了一门亲事。这三天,她强忍着悲恸终于熬到老伴葬礼结束。如今宾客散去,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愤,抬手想教训这不孝子。王国栋满脸憎恶,不耐烦的避开:“妈,你能不能别作了?我爸都死了!你就不能让儿女们省点心么?”“我作?你爸刚死,你作为家里长子带头逼着我改嫁!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对得起你爸的在天之灵么?”沈老太觉得荒唐。“就是为了让我爸的在天之灵早点安息,我们才让你再嫁。我爸买的公...
《被全家背刺?老太重生手撕渣男蠢儿全局》精彩片段
“妈,我们前天跟你商量,让你嫁给陈叔叔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人家陈叔叔一早就派车在外面等着了!”
殡仪馆悼念厅,王国栋刚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就火急火燎的来到沈淑珍沈老太跟前。
前天,沈老太那下肢瘫痪二十年,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伴王耀祖刚咽气,她的儿子儿媳就迫不及待给她张罗了一门亲事。
这三天,她强忍着悲恸终于熬到老伴葬礼结束。
如今宾客散去,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愤,抬手想教训这不孝子。
王国栋满脸憎恶,不耐烦的避开:“妈,你能不能别作了?我爸都死了!你就不能让儿女们省点心么?”
“我作?你爸刚死,你作为家里长子带头逼着我改嫁!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对得起你爸的在天之灵么?”沈老太觉得荒唐。
“就是为了让我爸的在天之灵早点安息,我们才让你再嫁。我爸买的公墓是单穴。你现在要是不改嫁,等将来你死了埋哪?我打听过了,陈叔叔买的公墓是双穴,你嫁过去以后你俩可以葬一块。”
王国栋语气愈发不耐烦,用脚把桌底的椅子勾出来,一屁股坐下去。
二儿子王国聪沉着脸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展开铺在沈老太面前的桌子上:
“妈,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继续瞒你!这是爸生前立下的遗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家里的房产存款,由大哥、我和五弟平分。”
“五弟没了,存款和房产就是我和大哥的。咱家老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左右你以后都没地方住,让你嫁给陈叔叔,也是想给你一个家。做儿子的为你考虑到这个地步,仁至义尽了!”
越听越荒谬!沈老太难以置信,颤颤巍巍拿起文件夹。
夹在里面的纸张泛黄,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她眯着眼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看清。
遗嘱内容属实,公证人是老大老二家两口子,立遗嘱的日期是王耀祖因公受伤,下肢瘫痪的第二年。
也就是十九年前!
她不敢相信,早在十九年前,丈夫、儿子儿媳就背着她立下了这样的遗嘱!这是把她当贼一样防着?
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那家人么?
她脑海里闪烁起这些年来夫妻风雨同舟,一大家子共度的时光。
丈夫和公公都觉得年轻人工作忙,生了孩子没人带,三个儿子结婚后也一直没分家住在一起。
一大家子生活在城边一栋小砖房里,她平时操持一家人生活起居,包揽大小家务。
这么多年,除了王耀祖时不时会把退休工资莫名其妙转出去之外,沈淑珍挑不出王耀祖太大的毛病。
不被子女理解时,是王耀祖经常把全家召集到一起,批评子女要孝顺父母。
孙子孙女调皮时,是王耀祖把孩子叫到一块,训斥孩子要尊重长辈。
被公公和小姑子刁难时,也是王耀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握着她满是老茧的手,温柔安慰。
她觉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些年王耀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她,辛苦她照顾。
王耀祖也经常念叨,说他虽然瘫痪了,可他不是废人!
国家政策越来越好,退休工资越来越高,他拿了退休工资可以继续补贴家里,帮扶儿子。
这些年来,下半身瘫痪的王耀祖身上没长过一个褥子,没生过一个疮!
就算他拉床上,她也会第一时间给他清理干净,家里身上绝无半点异味。
她天真的觉得在丈夫的理解支持下,任劳任怨,管好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是她的使命和责任。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得好惨!
丈夫的恩爱和理解是装的,儿孙的服从孝顺是假的,只有她为这个家燃烧付出的心血、斑白的头发、佝偻的腰、满是老茧的手是真的!
见沈老太愣住了,大儿媳张金美踩着高跟鞋笑盈盈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
“妈,现在是新时代了,咱思想可不能太封建,黄昏恋二嫁三嫁的老太太多的是。”
“陈叔叔今年刚满六十!退休工资又高,关键是还愿意给咱家十六万八的彩礼!就这条件,小年轻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更何况你这样的老太太?你得好好琢磨琢磨啊,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什么?还有十六万八的彩礼?大哥大嫂,这事你俩提前咋没说?该不会是想私吞吧?”
二儿媳妇张蓉听到还有彩礼这茬,立马就炸了。
“什么叫私吞?你大哥作为家中长子,这些年来为家里付出了那么多,拿妈的这点彩礼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张金美双手环胸道。
“我呸!我们家老二付出的也不少,这彩礼钱必须咱两家平分!”张蓉双手叉腰,扯着嗓门大吼。
“奶奶没工作,没退休金,这些年来全靠爷爷养着,没为这个家做过啥突出贡献,现在还害得我妈跟二婶吵那么凶!真烦人!”大孙子王晓凯坐在旁边打着游戏说风凉话。
“奶奶,人活着要能创造价值,爷爷领那么高的退休工资却死了真可惜,你没存款没退休金,要是再不嫁人换点彩礼的话,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老二家八岁的姑娘跑到沈老太跟前,仰着脑袋奶声奶气的说。
坐在角落桌边,一直没吭声的五儿媳妇白雪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别吵了。实在不行,让妈去我那住几天。”
“滴滴滴。”
殡仪馆外,从早等到现在的那辆黑色红旗国耀轿车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摁响了喇叭。
王国聪神色平静地推了推眼镜,扭头看向窗外:
“家里的门锁我已经换了,爸工资卡里的钱也全部取了,你要不想嫁人的话,我也不逼你。”
说完这话,他收起桌子上的文件,搂着媳妇牵着女儿毅然离开。
“爸妈,二叔家都不管,那咱家也别多管闲事,快回家吧,我手机没电打不了游戏了!”
王晓凯把手机揣进兜,走过去搂住张金美的胳膊撒娇。
“好,那咱回家。”
“妈,反正婚期是定在三天后,你就先跟老五媳妇去乡下住两天!到结婚的那天,我们让陈叔叔安排人去乡下接你。”
张金美殷勤地冲着沈老太笑了笑,又瞅了白雪一眼,跟儿子一左一右把不耐烦的王国栋拽起来,拉着离开。
见大家都走了,白雪揩掉眼角的泪痕,靠近沈老太:
“妈,房子是您跟爸的共同财产,遗嘱只能分爸的那一份,您的那一份他们无权霸占。”
“我弟弟是律师,我可以让他帮您打官司,拿回属于您的部分。到时候您有了财产有了底气,就不用被逼改嫁了。”
这些年来沈老太操劳过度,这副身子形如枯槁,这两天又接二连三受了打击,刚才儿子儿媳争吵的时候,她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一了百了。
但听到白雪说能打官司,她心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人活一口气,这么多年,再苦再难她都挺过来了。
如今识破家里白眼狼的嘴脸,她自然不甘心让属于她的财产落到白眼狼手里。
当年夫妻俩买老房子的时候,钱还是她回娘家凑的,她想把属于她的那一份要回来。
“好,白雪,你帮帮妈,妈要打官司!”
沈老太擦掉眼泪,毅然点头,眼巴巴握住了白雪的手。
白雪搀扶着沈老太,走出殡仪馆哀悼厅。
停在不远处的红旗轿车再次摁响喇叭。
沈老太头也没回跟白雪一块坐上出租车。
接下来几天,在白雪的帮助下,沈老太整理资料收集证据,打算一纸诉状把不孝子告上法庭!
婚期那天,沈老太仍然不答应改嫁,对方只能要求退还彩礼。
兄弟俩分不着彩礼钱心里不畅快。
一打听后得知沈老太竟然要起诉哥俩,更是暴跳如雷。
王国栋叫上王国聪,开着车直奔乡下白雪家,要阻止沈老太上诉。
恰逢七月暴雨天。
王国栋跟着导航一路弯弯绕绕,轮胎又总打滑,他更是心烦意乱。
快到村口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不正是沈老太吗?她佝偻着腰撑着伞,走得很慢,碍眼又挡路。
他没摁喇叭,直接偏转方向盘猛踩油门,让车子朝着沈老太行走的方向驶去。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王国聪余光瞥见了大哥的动作,却仍然神色镇定。
砰的一声!
沈老太被汽车撞飞几米,瘦弱的身躯跌进路边的臭水沟里。
“哥!你干什么?那是咱妈!”王国聪这才大吼一声。
王国栋把车子停稳,兄弟俩赶紧下车去查看情况。
沈老太周身是血,哗哗流淌的臭水沟顷刻间变得殷红。
她奄奄一息,求生欲极强,伸手朝着王国栋和王国聪抓。
嘴巴开合着,像是在说救救我。
“哥,咱快打120吧。”
王国聪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就被王国栋一把拽住。
“等一下再打,这老不死的活着就是累赘,她伤的这么重,送到医院去你花钱给她治?”
大哥暴躁的质问让王国聪眉头一皱,他顺势摁熄手机屏。
看着满脸痛苦的沈老太。
王国栋那张暴怒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感:
“老不死的,我原本还顾及母子情分,给你张罗婚事想让你老有所依!”
“没想到你不识好歹,竟然还要打官司告我?”
“你凭什么告我?这些年来老刘家供你吃供你喝,你还不满意?吸了一辈子丈夫的血,丈夫死了还想吸儿子的血?”
“要不是我爸当年牺牲自己,在工厂弄伤了腿拿了一大笔赔偿金,咱家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晚上跟爸吹枕边风!让爸不准我们兄弟几个分家,让我们把钱全都交给你!鬼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憋屈?我的工资上要养老,下要养小,多余的部分还要养弟弟妹妹!”
听着王国栋吐露这些心声,沈老太嘴巴张合着,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
她没有吸老刘家的血啊!
她当年丢了工作以后,娘家爹妈经常悄悄帮补她!
不分家的提议是公公王仁义说的,她那会儿做不了主!
几个儿子工作后上交的工资数额都是一样的,钱没落到她手里,是公公王仁义管着啊!
听到大哥在暴雨中吐露情绪,王国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妈,你明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兵,你偏偏犯了事,让我过不了政审,断送了我的梦想。”
“我原本能有大出息,能跟首长家的姑娘结婚!却被你害得娶了个泼妇!你现在竟然还要起诉我?你要把亲儿子送进大牢才满意吗?”
沈老太听得委屈冤枉啊!
当年王耀祖在厂里受了工伤,两条腿都快断了,厂长不想赔钱把责任都推卸到王耀祖身上。
是她抄着根铁棍冲到厂里,发狠威胁几个领导,四处求工人作证,事情闹大了之后厂里才答应给赔偿金,还让王耀祖提前退休。
她确实因此留下了案底,可她当时要不站出来,王耀祖哪有补偿金和退休工资?
至于王国聪,他打小身单力薄,根本不是当兵的料啊!
天边雷鸣轰响。
大雨肆虐地冲刷着沈老太疲惫的身躯!
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回首过往种种,她懊恼怨恨又憋屈。
她懊恼自己太冲动,抄着钢管去闹事,丢了工作!成了家里眼中不赚钱的闲人!
她怨恨公公王仁义、丈夫王耀祖太会算计,父子俩生前在家人面前装好人,把她推出去扮坏人角色,死了还要把财产也带走,不给她留分毫。
她憎恨儿子猪油蒙了心,对她的付出熟视无睹。
她也后悔自己太蠢,为家庭丧失自我!活成如今这副模样!
难道这就是家庭妇女的悲哀吗?倾尽一生照顾丈夫,养育子孙却被要恩将仇报?
如果人生能重来的话,她绝对不想为王家这群畜生再牺牲半生!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听说人濒死时候会想起自己心里最挂念的人。
眼下沈老太眼前浮现的是那二十出头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远走他乡的三女儿。
还有三岁就被人贩子拐跑至今下落不明的四儿子。
我苦命的儿女,你们离了家过得好吗?
罢了!这劳碌惨痛的一生就到此结束吧!
老五啊,妈来地底下看你了!
大雨滂沱中,沈老太死了,享年六十岁。
……
窗外狂风暴雨,窗户被拍打得哐哐作响。
沈淑珍只觉得浑身闷热,有些喘不上气。
“妈!妈!你醒一醒啊!”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裹挟了雨声,一阵一阵往沈淑珍耳朵里钻。
她的胳膊被猛烈的摇晃。
这久违又熟悉的声音不正是三女儿王佳慧的么?
沈淑珍猛然睁开眼睛,屋顶的白炽灯有些晃眼,脑瓜子嗡嗡作响。
“妈,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可把我给吓坏了。”
“医生说爸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别太担心。”
“妈,我明天就去学校办理退学。你别为了我跟爷爷姑姑吵架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想着上学确实太自私了。”
王佳慧瓮声瓮气,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沈淑珍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循声偏头,瞅见王佳慧娇俏的小脸蛋上梨花带雨,单薄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她惊喜的瞪大眼睛,伸手握住女儿的小手:“佳慧!我苦命的闺女,真的是你啊!”
王佳慧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妈,是我。”
沈老太用力从床上直起身子,一把将闺女搂入怀中。
看来这苦命的闺女也是下了阴曹地府,要不然怎么会在这儿跟她相遇?
可她泪眼婆娑,抱着闺女正想诉苦叙旧时,却瞅见了挂在正前方墙上的那本万年历。
迎风飘荡的页面上写着几个大字:一九八二年七月十二号。
她又扫了一圈屋内的陈设,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重生穿越了。
回到王耀祖在工厂出了事故,伤了双腿的那一天!
多年前斑驳的记忆变得鲜明,白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中午她刚下班准备回家做饭,王国栋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她。
王耀祖在车间被钢材砸伤了腿,送到医院抢救。
她心急如焚赶到医院,王国栋又给爷爷姑姑,弟弟妹妹都传了信,把一大家的人叫到了医院。
急救手术要预交了一大笔钱,家里的财政大权却是捏在公公王仁义手里。
王耀祖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王仁义却迟迟舍不得交钱,还在现场分析局势,讲起大道理。
他原话的意思是,家里遭了那么大的难,王耀祖能不能醒是一回事,醒了还能不能工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之他们这个家往后经济情况堪忧,他大孙子王国栋在钢铁厂工作,能领工资给家里效力。
二孙子王国聪在面粉厂上班,还打算应征入伍,将来能给老王家长脸!
至于五孙子王国寿,还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未来那也是前途无量的,眼下当以学习为主。
放眼望去全家最没用的就是三孙女王佳慧,一个女孩子上大学浪费钱有啥用?还想着出国留学?真是翅膀硬了!
老头索性命令王佳慧退学,节约家里开支的同时也能来医院照顾他儿子,过些日子找媒婆议门亲事,拿了彩礼钱补贴家里。
沈淑珍担心王耀祖安危,又不舍得姑娘断送前程,就跟老爷子吵了起来。
两个小姑子不是好惹的货色,直接在医院走廊里对她大打出手,她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五儿子王国寿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拎着网兜铁饭盒气喘吁吁走进来。
看到沈淑珍醒了,小五汗迹斑驳的脸上露出澄澈的笑容:“妈,你可算醒了!这是我回家熬的绿豆汤,医生说绿豆汤清心泻火!你刚才被爷爷姑姑他们气狠了吧?不过你放心,爷爷已经拿钱给爸交了手术费。”
“两个姑姑动手打你的时候是我不在,要不然我指定挡着,绝不准她们动你!”
小五懊恼地嘀咕着,打开铁饭盒,里面的绿豆汤散发着淡淡清香。
看到英年早逝的小五,沈淑珍眼里又闪烁起泪花。
她招呼小五过来坐到床边,伸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小五啊!妈好想你!”
“妈,我这就去叫大哥二哥他们!”
王佳慧以为妈昏迷了几小时想孩子了,起身要去隔壁病房。
大哥大嫂、二哥,还有爷爷姑姑们,都守在隔壁病房,守着刚做完急救手术还没苏醒的王耀祖。
“站住!”沈淑珍伸手攥住闺女手腕,“那些白眼狼只知道守着爹,心里压根没我这个妈!你去叫他们干啥?”
刚才她跟两个小姑子大打出手的时候,老大老二就像两根木头桩子,杵在旁边一动不动。
大儿媳妇张金美只会假惺惺地叫唤:“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三闺女去拉架,还被两个姑姑挠伤了胳膊。
她被气晕后,张金美看公公伤得那么重,担心婆婆也一病不起。
万一能赚钱的公婆都倒下,那老王家的重担岂不是要压在她跟老大肩上?
于是她时不时会过来悄悄趴在门上,透过玻璃观察沈淑珍状态。
瞅见沈淑珍醒了,她赶紧跑去通知众人。
王仁义领着一大家子冲进病房。
“嫂子,你要是醒了就别在病床上躺着了,医院的病床是要收费的,我哥伤那么重,家里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大姑子王宝芝一脸不满道。
“嫂子,刚才是我姐俩不对,咱都是一家人,你别往心里去。”小姑子王秀兰皮笑肉不笑道。
小五攥着拳头想要开口,被沈淑珍使了个眼色制止。
她坐直身子,冷眼打量着面前这堆人的嘴脸,一声不吭。
短暂的沉默后,王仁义干咳了两声:“淑珍,耀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现在伤成这样,家里得由你撑着,不然这个家就全乱套了。”
“爸,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来管家?”沈淑珍直勾勾看向老头。
老头身穿中蓝色中山装,满鬓斑白,皱纹密布的脸上一双细小的眼睛里充斥着算计。
“那哪行?你一个妇道人家,哪有本事管理一大家子人?”老头急了,细小浑浊的眼珠瞪得凸起,额头青筋暴起。
王宝芝赶紧搀扶着她爹坐到椅子上。
“那你让我撑着又是啥意思?”沈淑珍端着小五送来的绿豆汤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妈,爷爷的意思是让你明天去一趟钢铁厂,问问领导医药费和赔偿金怎么算!毕竟刚才爸的手术费还是爷爷垫付的!厂里领导要是不管的话,你就闹,就算搅翻了天也得把医药费和补偿金拿到手。”站在老头身后的老大王国栋开了口。
王耀祖白天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伤得很重。
当时情况那么紧急,王仁义一开始还舍不得拿出钱来给儿子垫付手术费。
按照王耀祖目前的情况,还得继续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每天的花费是笔不小的数额,要是继续让老头交钱,他得肉疼死!
工厂从白天到现在都没派人来慰问过。
明摆着是不想管这事。
“你在钢铁厂上班,钢铁厂的领导你熟,这事儿应该你去。”
沈淑珍瞥了老大一眼。
这白眼狼不是觉得他爹伟大么?报答他爹的时候来了!
“妈,我也是家里顶梁柱,这种事情你让我出面合适吗?”老大憋屈得直跺脚。
“是啊妈,国栋在钢铁厂上班,找领导要钱这种事太敏感,他去不合适的!”张金美娇嗲嗲地附和道。
沈淑珍表示赞同的点头,顺势把这烫手山芋抛给她:
“嗯,他去不合适,那你去!老大是家里顶梁柱,了不起!你作为他媳妇,是不是得当好贤内助?该不该出马给公公申冤叫苦鸣不平?”
张金美愣住了,以往温顺的婆婆怎么转性了?这是刚才被打坏了脑子?
她只好扭头向两个姑姑求助。
“嫂子,我哥是你男人,这事儿本来就该你去。”王宝芝理直气壮。
“嫂子,你要不去的话,让佳慧去好了!”
王秀兰笑眯眯地走过来,握住王佳慧的手:“佳慧啊,你明天去了钢铁厂,只管站在门口哭,哭得越惨越好!只要事情闹大了引起厂里重视,领导就不敢不管你爸。”
王佳慧赶紧缩回小手,眉头紧锁,娇俏的小脸蛋上挂着一丝愤怒和几分慌张。
爷爷姑姑让她退学给家里省钱,她已经退让了,怎么现在还要把她推出去?
沈淑珍喝完绿豆汤,身子顺畅舒服多了,她将饭盒递给小五,下床穿鞋,一把将闺女护到身后,顺手将王秀兰推倒在地上。
“少打我闺女主意。她还要上学,去钢铁厂抛头露面死缠烂打让她老师同学看着了,她以后在学校咋做人?”
“口口声声说男人是家里顶梁柱!出了事却要把我跟我闺女推出去顶着?这是哪门子歪理?”
王仁义也发现平时逆来顺受的儿媳妇不一样了。
他面色铁青,用力拍打桌面,怒气腾腾吼道:“都给我闭嘴,我老头子还没死呢,你们要翻天了不成?”
怒吼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只盯着沈淑珍,明显在针对她!
“对啊,咱家最老最硬的顶梁柱还活着呢,上钢铁厂找领导的事儿就交给爸了。”
沈淑珍冷哼一声,瞅了老头一眼。
“我爸年纪那么大了,凭啥让我爸出面?”王宝芝搀扶着老头,气得咬牙切齿。
沈淑珍双手叉腰,拿出一副要舌战众禽的气魄:
“就凭你们老王家全是一群黑心肝的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跟你哥结婚那么多年,每个月工资大头得交给你爸管着,刚才你哥要交医药费的时候,老顶梁柱为啥扣扣搜搜?你两姐妹打我的时候,老顶梁柱怎么不主持公道?小顶梁柱怎么不出来拉架?”
“家里男人又没死绝,别指望我跟我闺女去钢铁厂强出头!大不了王耀祖的医药费和赔偿金都别要了!能治就治,不能直接让他去死!”
“反正老大老二有工资,以后每个月工资全部上缴,两个能赚钱的好大儿还怕养不活一个瘫痪的老爹么?”
“还有你们姐俩,嫁出去的女儿还那么爱掺和娘家的事,以后你俩轮流回来照顾瘫痪的大哥!”
以前大半辈子隐忍退让着,从来没跟这些所谓的家人红过脸,突然一口气骂了出来,沈淑珍只觉得好爽!
听到这间病房里吵翻了天,路过的护士特意敲门警告。
一屋子人各自揣着心思,暂时安静下来。
张金美站在丈夫旁边,不停的伸手拐他胳膊肘,朝他递眼色。
要是瘫痪的老爹以后真要让老大老二养,她小俩口的日子还过不过?
老二王国聪一直站在门边上,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副想要置身事外的样子。
反正他已经填了参军报名表,这次一定能选上!
等去了部队,山高水远,他就算不往家里寄钱也没人奈何得了。
王宝芝和王秀兰姐妹俩挤眉弄眼,想找借口逃之夭夭。
要真让她们轮流回娘家照顾瘫痪的大哥,那家里的男人不得闹翻天?
沈淑珍冷漠的打量众人,眼瞅着王仁义又要吭声,她抢先一步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收拾好家里一堆烂摊子?咱家还得靠爸撑着!”
“从明天开始,宝芝秀兰你们姐俩先陪爸去钢铁厂找领导反映情况。爸是一家之主,理应做好这个表率!”
“要是工厂推卸责任,后天老大两口子继续去工厂堵着闹。”
“大后天老二去!咱家那么多人,连着去三天,我就不信工厂敢坐视不理。”
沈淑珍依稀记得,上辈子临死之前老大咬牙切齿地说王耀祖是为了家庭牺牲才在工厂弄伤了腿。
这说明王耀祖的双腿伤得蹊跷!
工厂领导不是傻子,估计也是察觉到了端倪,才迟迟不派人到医院慰问。
要不是为了还在上学的三闺女和小五考虑,她真不希望王耀祖拿到这笔黑心钱!
“妈,爷爷姑姑,大哥大嫂都去了,那你凭啥不去?”一直沉着淡定的老二站不住了,终于开了金口。
“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眼睛被鸡啄了?老娘我被你两个姑姑打伤了,要在家养伤!”
沈淑珍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手牵着三闺女,一手拽着小五,打算离开病房。
三人刚走出去没几步,老大赶紧追了出来:“妈,您刚才的医药费还没交……”
这是张金美提醒他的,他可没想到这茬。
沈淑珍倒吸一口凉气,转身甩了他两耳光:“你是猪脑子?老娘是被你两个姑姑打伤的,医药费不得她俩付?”
“老娘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蠢货!全遗传了王家的劣质基因!”
从小到大,这可是老大第一次被扇耳光,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滚去给我拿两把伞来!”
沈淑珍又吼了一嗓子。
老大捂着脸不敢拒绝,只能乖乖钻进他爹病房拿出两把雨伞。
一路牵着老三小五下楼,沈淑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真好!虽然这一切就跟做梦似的不太真实。
但她很知足,仿佛是老天重新给她一次机会,让她执掌后半生,了却遗憾!
“妈,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这次跟爷爷姑姑他们闹得那么僵,他们以后肯定会更加刁难欺负你……”
王佳慧握着妈妈温暖的手,偏头看到妈妈展露笑颜时眼角露出褶皱,不由得有些心酸。
其实她努力考大学,努力争取出国留学的机会,就是不想像妈妈一样早早结婚生子,一边忙工作还要一边操持家庭琐碎。
书里说读书能改变命运,书里还说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她觉得女人的命运不该拘泥于结婚生子,她想靠读书谱写不一样的人生。
“傻闺女,你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你都能看出来他们一大家子欺负刁难我,那我凭啥还要忍着?”
“我要是再忍着,再受着窝囊气,你就没书念了!还得被逼着嫁人换彩礼!我的傻闺女啊!”
沈淑珍紧紧握着闺女的手,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可怜的闺女为这个家牺牲半分!
“三姐,你安心读书,大不了我高中毕业就不念了,我去工地干活挣钱供你念书!供你出国留学!”
站在旁边的小五挺直腰杆,信誓旦旦的说。
小五是沈淑珍最后一个儿子,打小就是三闺女帮忙带大的,姐弟俩感情很深。
“傻闺女傻儿子,妈不会让你们没书念的,你们还年轻,人生刚刚起步,有啥梦想尽管去拼搏努力,妈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你俩!”
沈淑珍面带笑容,慈爱的看着一双儿女。
至于老大老二那两白眼狼,她才不会再为他们付出一丁点心血。
更不会圣母地觉得只要她好好表现,就有机会跟两个儿子解开嫌隙心结,重归于好。
人骨子里的劣质基因是改变不了的!
楼上病房内。
眼睁睁看着沈淑珍领着老三小五离开,老二心中一阵愤懑。
他瞪向两个姑姑埋怨道:“大姑二姑,都怪你俩!好端端的干啥要打我妈?现在好了,她生气了,家里的事儿都撂挑子不管了!”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马上要参加审核去部队了,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我是不可能陪着你们一块去钢铁厂闹事的。”
王宝芝看着二侄子这副置之事外的态度,也被惹恼了:“我们打你妈不还是为了你们哥几个?你爷爷省吃俭用攒下的钱是留给你们的。谁知道你妈在纺织厂上班,有没有悄悄攒私房钱?说不定我们逼她一把,她还能掏出一笔私房钱呢!”
“你三妹要是不退学不嫁人,家里供她上学就是一大笔开销!家里日子要是过不下去,你还想去当兵?做梦吧你!”
王秀兰恨铁不成钢的在老二脑袋上捣了几下。
“大姑二姑,可我妈确实被你俩惹毛了,她现在跟吃了炸药似的,刚才还甩了我两巴掌。”
老大一脸窝囊的嘀咕着,脸上两个巴掌印子红红的。
张金美心疼地给他吹吹,“等过两天,妈应该就消气了,咱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得帮爸讨要医药费和补偿金!”
“爷爷,您是一家之主,这事只能麻烦您带头了。”张金美又顺势给老头捶了捶肩。
王仁义眸光微眯,心里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他没吭声,算是暂时默认接受这样的安排。
瓢泼大雨尽情倾泻着,沈淑珍心里惦念着疼爱她的爹娘,恨不得马上飞奔到二老跟前!
领着一双儿女回到娘家,她刚推开门,看到健在的双亲就迫不及待扑了上去,将二老狠狠搂在怀里。
“爸妈,我好想你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往下流。
沈长河有些懵圈,但还是耐心温柔拍着女儿肩膀:“淑珍,没事,有啥事儿跟爸妈讲!爸妈给你撑腰!”
“都当四十老几当妈的人了,怎么哭起来还跟孩子似的?这是在他们老王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赵桂香瞅见女儿哭成这样,也吧嗒吧嗒掉眼泪。
“爸妈,能再见到你们,受多大的委屈我都认了!”
沈淑珍抽噎着,此时的她根本不像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倒像是十多岁只会缠着父母撒娇的小丫头。
哥哥沈勇、嫂子刘红娟听到动静也赶紧围了上来。
“淑珍,告诉哥是不是王耀祖那王八蛋欺负你了?”
“妹子,有啥困难哥嫂给你撑腰兜底,快别哭了。”
“佳慧,国寿,你们家到底发生啥事了?你妈这是咋了?快告诉外公啊!”
一家子人围着泪流满面的沈淑珍急得团团转。
感受到家人担心,沈淑珍赶紧抹掉眼泪,露出笑颜:“爸妈大哥大嫂,我就是想家了,想你们了。”
沈淑珍是真心想家人了。上辈子,她既要照顾下肢瘫痪的王耀祖,又要接送孙子孙女上下学,还得洗衣做饭,一天到晚操劳在那个家里,忙的根本抽不开身。
连爹妈病重卧床的时候,她都没空到医院探望,直至双亲去世,她才匆匆露上两面。
哥嫂知道她照顾家庭不易,并未责怪过她,相反还经常帮衬她们一家。
可她心里有愧啊!总觉得愧对养育她的爹妈!愧对给爹娘养老送终的哥嫂!
她不好意思,也没时间跟哥嫂一家联系,后来慢慢的就没来往了。
女人的悲哀就是这样,一旦嫁出去生活重心就会转移到家庭上。
曾经的血脉至亲慢慢被公婆、丈夫和孩子取代……
王佳慧心疼母亲,便一股脑将白天发生的事告知外公一家。
得知女婿双腿受伤,沈家老两口十分担心。
可听到沈淑珍那俩小姑子竟然对她大打出手时,老两口又心疼得厉害。
哥嫂更是怒气冲冲,打算冒雨冲到医院去给沈淑珍讨要说法。
家庭的温馨,亲人的关爱,让沈淑珍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爸妈,大哥大嫂,我带着孩子回来饿坏了!咱能不能先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什么时候开饭啊?”
“闺女,你先坐,妈给你做红烧肉吃。”赵桂香赶紧擦掉眼泪,去厨房忙活。
“我给你们拿可乐喝,切西瓜吃。”刘红娟毫不吝啬,热情招呼。
王佳慧和小五手脚麻利,想去厨房给外婆帮忙,大舅却把二人叫到客厅,打开电视让两孩子安心看着。
吃完丰盛的晚饭,还没等沈淑珍开口,嫂子就去将家里的空房间整齐地收拾出来,换上洗干净的被套和新褥子,一米二的木床刚好够她跟佳慧睡。
“妹子,家里一直给你留着房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家住着,刚好妈老念叨着想你。”
沈建国也把前年就去当兵的儿子房间收拾出来,让小五住。
然后哥嫂又回房间,合计商量一番后,将家里一张存折拿了出来。
“妹子,这张存折上有两千块,是我跟你哥这些年攒下的工资,你家里遭了难,妹夫往后要治病,佳慧和小五还要上学,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淑珍,你安心在家住上两天,等气消了再拿着钱回去。”沈勇附和着媳妇道。
“大哥大嫂,我不是回来向你们借钱的。”
心中感动之余,沈淑珍赶紧向哥嫂摇头解释。
“妹子,咱是一家人,谈什么借不借的?嫂子愿意拿出来给你,就没指着让你还。”
刘红娟走上前去,硬生生将存折塞到沈淑珍手里。
沈淑珍心中感慨,长叹一口气又把存折塞到嫂子手里:“嫂子,都说患难见真情,我这回也看清了老王家那些人的嘴脸。”
“这些年我给王耀祖生儿育女、赡养公公,还把两个小姑子也养大嫁人!就我跟王耀祖那点微薄的工资哪够?爸妈,还有你和我哥没少帮补我们!”
“我为了老王家做到这个份上,不惜吸娘家人血,他们有谁看见了,有谁记得了?”
“现在老大老二上班每个月领工资,已经能补贴家里,老王家再苦再难,那也是王家的事!”
“嫂子你放心,早些年你跟我哥借我们家的那些钱我都记在本子上,一笔一笔我指定是要让老王家还清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淑珍态度十分坚决。
“妹子,嫂子咋觉得你不对劲捏?”
刘红娟皱着眉头,感觉怪怪的。
沈长河坐在沙发上想了良久,问:“淑珍,你跟爸说句实话,你心里是不是盘算着不想跟王耀祖过了?”
自家闺女嫁出去二十多年,这是她头一遭哭着跑回娘家却不为借钱!
以前多苦多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儿女好不容易长那么大了。
她却把孩子也带回娘家,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沈淑珍闻言,扭头看向闺女和小五。
王佳慧皱紧眉头,顿时红了眼眶,“妈,你别管我们,你要想离婚就离!日子是你自己过,你下半辈子还长着呢!”
小五看了看妈,又看了看三姐,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嗯,我跟王耀祖十有八九是过不下去了。”沈淑珍淡淡应了一声。
在厨房刷碗的赵桂香听了心里难受,拿了块抹布擦干水渍,走出来坐到沈淑珍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闺女,妈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可你俩结婚那么多年,孩子都那么大了,当真要走到那一步吗?”
“这人活一辈子,不能处处较真!一家人过日子,难免有磕磕绊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更何况现在耀祖伤那么重,老二老三和小五都还没成家,你要是撂挑子走人,街坊邻居指不定怎么议论你!孩子们也可怜啊!”
沈长河皱着眉头,点头赞成老婆子的话:
“是啊闺女,你公公小姑子不讲理确实不对!可耀祖对你还算不错的,好歹你跟他这么多年是有感情的!”
“你要是害怕他腿治不好,嫌弃他以后会成残废,因此要跟他离婚的话,那就枉为我们老沈家的儿女了!爸从小就教育你,做人要厚道,在这种时候,咱可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
沈家老两口一辈子教书育人,善良宽厚,骨子里的思想也是夫妻应当患难与共。
沈淑珍心中苦涩,她上辈子从小受父母教育,心地善良吃苦耐劳,孝敬公婆善待姑侄,怀揣着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信念,照顾了下肢瘫痪的王耀祖二十年!
换来的却是多么悲惨的下场……
不过为了不让二老担心,沈淑珍还是笑了笑:“放心吧爸妈,我就是生气想回娘家住几天。”
这辈子,她既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三闺女和小五考虑,离婚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俩孩子上辈子命太苦,这一回,她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离了沈淑珍,老王家一天下来就乱套了。
白天,王仁义在俩闺女的陪同下顶着烈日去钢铁厂找领导反映情况。
可领导之间互相踢皮球,车间组长让找主任,主任让找厂长,厂长又让找安全科,安全科又说这事儿归后勤科管。
一天下来,老爷子累得大汗淋漓,折腾得老腰都快断了。
回到家却是冷锅冷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老大媳妇张金美耍滑头,借口娘家有事,领着老公孩子回娘家吃晚饭。
老二一心要准备参军体检,可他细胳膊细腿,体重压根不达标。
于是他在工厂食堂吃完饭,还拿着攒下来的私房钱再去国营饭店买荤菜,胡吃海塞。
至于还躺在医院病床上吊着氧气瓶的王耀祖就惨了。
昨天急救手术后他脱离生命危险,却一直昏迷未醒,一家人守到晚上十二点,熬不住了就都回家去了。
今天白天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却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得亏氧气瓶一直给他吊着命,要不然虚弱的他估计会被饿死。
家里没人买菜,王宝芝只能凑合着煮三碗挂面。
不过这黑心肝见厨房篮子里有二十多个鸡蛋,她又贪心地煎了六个荷包蛋,一人两个。
等老大家两口子和老二一前一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老头和两闺女正在客厅桌子上吃挂面。
张金美一进门就朝着自家男人使眼色。
老大会意后,立刻走到老头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爷爷,你今天去钢铁厂找到领导了么?领导咋说?”
“找到个屁!你们钢铁厂这些狗屁领导个个踢皮球,谁都不想管!”
老头一想到白天遭受的那些冷眼就恼火。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拉下面子去求爷爷告奶奶,他这老脸真是没处搁!
“老大,明天你跟你媳妇去,到时候态度强硬些,领导要不管就大闹一场!”
王宝芝瞥了老大一眼,怂恿道。
“不行,这事我不能出面,今天我们车间主任说下个月厂里要评先进车间,我要是去闹事,影响车间荣誉,以后车间主任肯定天天给我穿小鞋!”
老大一脸窝囊的摇头,斩钉截铁拒绝。
旁边的张金美眼珠子一转,立马附和道:“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家里到处要用钱,万一国栋一闹,被工厂开除了咋整?”
“国栋要是砸了铁饭碗,咱家以后可就没条件吃荷包蛋了!”
张金美瞅了一眼三人碗里的荷包蛋,心里把三人都咒了一遍。
一个老不死的,两个嫁出去的,哪来的脸好意思一顿吃两鸡蛋!
以前沈淑珍在家的时候,哪会那么浪费?鸡蛋都是留给大孙子王晓凯补身子的!
想起沈淑珍,张金美又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早上堆在门口,到现在都没人倒,散发出恶臭的垃圾,“要我说啊,咱家没有妈在是真不行!”
“要不咱还是把妈请回来吧?去工厂给爸讨要说法这件事儿还得指望妈!”老大赶紧搭腔。
“我也同意,我妈昨天在医院骂人的时候战斗力挺强的,让她去工厂闹,保准有用。”老二也附议。
思来想去,大家伙都觉得上工厂闹事的恶人只能由沈淑珍当。
“行,那明天你们哥俩一块去你外公家,把你妈接回来。”
老头一脸冷漠,一锤定音。
坐在娘家沙发上,搂着母亲胳膊、吃着水果看着电视的沈淑珍突然“哈啾哈啾”打了几个喷嚏。
“哟,闺女,是不是昨天来的时候淋了雨感冒了?妈去给你熬碗姜汤喝。”
赵桂香听到闺女的动静,立即伸手撑着沙发,支着腰准备起身。
“妈,你别忙活,估计是有人念叨我。”
沈淑珍拽住母亲,脑袋往母亲肩膀上靠,她只想尽情享受在妈妈身边当小姑娘的感觉。
次日中午。
小五放学后去了趟医院看他爹。
戴着氧气罩子的王耀祖终于能勉强发出声音了。
昨天饿了一整天,家里竟没一个人来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双眼迷离看着天花板,还得忍受着双腿的剧痛,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终于熬到小五来了!
“小五啊,爹饿!”
“小五啊,爹渴!”
小五赶紧给他爹倒水喝,然后又跑去医院食堂打来了一碗白粥。
喝下白粥,王耀祖勉强恢复了些体力,“小五,你妈呢?我伤的那么重,她咋不来医院伺候我?”
小五便把昨天医院发生的闹剧又讲给王耀祖听。
“借口,都是借口!以前我没受伤的时候,你妈在家从来不敢跟我吵架,不敢顶撞你爷爷,对你姑姑也是客客气气的!”
“我这一受伤,你妈就原形毕露了,这是嫌弃我呐!嫌弃我呐!”
王耀祖哑着嗓子,表情狰狞,情绪激动。
“不是的,爸,你先别激动,再说了,爷爷姑姑大哥大嫂和二哥他们昨天不也没来看你么?”
小五刚才去给王耀祖打粥的时候,听护士说昨天没家属来过医院。
“咳咳……你爷爷身体大了,来医院看到我这副样子,万一受不了病倒咋办?”
“你姑姑她们有各自的家庭,哪有空顾得上我?”
“你大哥大嫂、二哥工作那么忙……”
王耀祖激动的辩解着。
小五赶紧轻轻拍抚王耀祖的胸膛,让他顺下气来:“爸,你别说了,别说了,消消气。”
“我妈也不是嫌弃你,我猜她只是不想让姑姑她们掺和咱家的事儿,姑姑她们不让三姐上学,我妈指定不乐意!”
别说他妈不乐意,他也不乐意啊!三姐是全家成绩最好的孩子,还有机会争取到外出留学的名额,是他的榜样!他宁愿自己不念书也要让三姐有书读。
“小五啊,好儿子,你帮爸好好劝劝你妈,她不能走啊!她走了咱这家就散了!”
冷静下来的王耀祖又握住小五的手,苦口婆心。
“嗯,爸,我会好好劝妈的,不过你也得跟爷爷和姑姑说一说,让他们别老欺负我妈!我妈已经很辛苦了!”
其实小五心里也不希望爸妈真的离婚。
他年纪还小,大人之间的事儿他懂得不多,看不到人性复杂的一面。
况且他是男孩,这个年纪的男孩很难设身处境共情母亲的苦难。
他觉着自己能做的,就是从中帮着爸妈调和关系,让他们家恢复往日的宁静和“温馨”。
从医院离开,他又直奔外公家。
在外公家楼下时,恰巧碰上大哥和二哥。
“小五,你跟老三真打算跟着妈在外公家常住?”
老大看见小五,立刻摆出当大哥的谱,语气严厉苛责。
“妈被打伤了要静养,我也不知道她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小五实话实说。
“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妈还有心思养伤?我咋看不出她伤得有多严重?一把年纪的人了,一点苦都吃不得,搞不懂她在矫情什么!”
老二双手插兜,一脸冷漠的嘀咕着。
“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被姑姑打的时候,你跟大哥冷眼旁观!有你们这样做儿子的吗?”
小五受不了二哥编排妈妈,一脸恼火的顶了嘴。
“怪不得妈回娘家要带上你跟老三,你倒真是妈的好大儿!只顾着妈,不管爹的死活!”
老大也来劲了,别看他在长辈面前窝囊,在弟妹们面前他可一点不怂,处处都摆着要教训人的做派。
其实沈淑珍哪有闲工夫养伤?
她是在纺织厂上班的,前天走的急,还是同车间的师傅给她向领导请了两天假。
纺织厂可是铁饭碗,不少人挤破脑袋想往里面钻!
这辈子,她得先保住工作,保证有收入,才有保护子女的底气。
于是她今天一大早就照常去上班了。
虽说工厂有食堂,但工厂离娘家很近,她也想多吃母亲做的饭菜,到了饭点一下班就直奔娘家。
刚来到路口,就听到老大老二说的那番话。
好不容易清静了一天,一见到这两龟儿子,心中怒火又噌噌直冒了!
她卷起袖子走到老二身后,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拽了转身,然后啪啪两个耳光甩他脸上。
老二耳朵嗡嗡作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你这个没家教的畜生!我给你养这么大,什么时候教过你在背后议论长辈?”
沈淑珍指着他脑袋破口大骂,余光瞥见老大一脸孬样要往小五背后躲。
她又伸手指向老大:“谁让你来这碍我眼的?”
“妈,我跟老二是来接你回家的。”
老大一脸无奈道。
“家里现在乱成一团,爸又在医院里躺着,你倒好!跑回娘家躲清静,哪有你这样当妈的?”
老二被打了两巴掌心生不满,他捂着脸红着眼眶抱怨。
“家里有你爷爷那一家之主撑着,怎么会乱成一锅粥?依我看是没人给你们做免费保姆,你们不习惯了吧?”
沈淑珍冷哼一声,直勾勾盯着俩白眼狼。
她料定王家那群畜生会来找她回去,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才过一天他们就撑不住了!
老大老二对视一眼,俩人都不敢开腔,生怕又被打。
但俩人也不肯走,达不到目的,回去也没法向爷爷交差。
沈淑珍轻叹一口气,放下衣袖,拍了拍身上的灰:
“要我回去也行,以后家里我来当家作主!你们爷爷年纪大了,关键时刻容易犯糊涂。”
“你们也知道这些年来,我跟你爹,还有你们哥俩的工资每个月都要固定上交一部分给你们爷爷。”
“老头子手里攥着钱,关键时刻却抠抠搜搜,你们知道这是为啥吗?”
哥俩又对视了一眼,然后懵圈地看向沈淑珍,迷茫的眼神中带着几丝愚蠢。
沈淑珍抬手往两人脑袋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蠢货!那是因为交给他的钱,他都拿去帮补你们两个姑姑了。”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那两不成器的姑姑又没个正经工作,日子为啥还能过得那么滋润?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接济着!”
话说到这儿,兄弟俩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两个姑姑隔三差五老往娘家跑,合着是回来向老头要钱的。
上辈子沈淑珍和丈夫尽心尽力把两个小姑子养大嫁人后,老头还是私下悄悄帮补两个小姑子。
沈淑珍担心事情捅破了闹得家宅不宁,一直假装不知道,如今这口恶气,她指定是要出的。
“老头子口口声声说攒下的钱是留着给你们哥几个的,老大你动动你的猪脑子,你结婚的时候老头给过你一分钱吗?”
沈淑珍双手环胸,继续点拨。
老大一听可憋屈了,“妈!那会儿彩礼还是你跟舅舅家借的,爷爷说要把钱留着给曾孙子,我还以为是真的……”
“妈,你是我亲妈,我支持你当家作主。凭啥我们一家人挣的钱要被爷爷拿去帮补姑姑?”
老二一下子就想通了,他语气坚决,心中越想越不平衡。
还有一点,兄弟俩心知肚明。
要是家里继续由老头当家作主,就算沈淑珍出面去工厂要回了医药费和赔偿金,也会被老头攥在手里,说不定还会流窜到两个姑姑手里!
“妈,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知道有些事费力不讨好!”
老二将刚才被打了两巴掌的事抛之脑后,竟主动上前挽住了沈淑珍的胳膊,“妈,那你啥时候愿意跟我们回去?”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沈淑珍一阵反感,她赶紧将胳膊从老二怀中抽离:“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啥啊?”老大再次皱紧眉头。
沈淑珍又拍了一下他的猪脑袋,“说你是猪脑子一点不冤!你爸现在在医院里住着,每天的治疗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趁这个机会,让你爷爷先垫付医药费,那本来就是咱家的钱,花在你爸身上天经地义!他现在要是不花,以后就得悄悄花在你们两个姑姑身上!”
“再说了,等到后面工厂发了赔偿金,报销了医药费,那笔钱不就回到咱们手里了?”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一回老大那蠢货也恍然大悟。
老二一脸激动的表示赞同,“妈,还是你这招高明啊!”
小五在旁边听到母亲有这样的想法,突然安心了些。
他挽住沈淑珍胳膊,笑眯眯的说:“看来妈心里还是有这个家,有我们这些子女的!”
“是啊,哪个当妈的会不为孩子考虑呢?”
沈淑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是她为三闺女和小五考虑的第一步,夺回掌家权,先把家里的财政大权捏在手里。
老大和老二又对视一眼,哥俩也表示赞同地点头。
他俩回想以前沈淑珍可没少为他们哥俩筹谋打算。
特别是老大,他当时能提前回城,进钢铁厂工作全靠妈回娘家找了舅舅,托熟人写了介绍信。
“妈,你放心,我们哥俩知道回去怎么跟爷爷说了。”
老大乐滋滋的拍着胸脯保证。
楼上,赵桂香做好饭见闺女和外孙迟迟没回来,从阳台上探出脑袋往下看。
瞅见老大老二也在,便热情慈爱的吆喝道:“老大老二小五,快跟你妈一块上来吃饭了!”
哥俩确实肚子有些饿,刚想迈腿往楼梯口走,就被沈淑珍伸手拦下:“吃什么吃?你俩每个月工资是往老王家交的,滚回你们王家去吃!”
“妈,我饿……”老二像学着小五一样撒娇。
“啪!”沈淑珍一个巴掌扇上去,“你饿?大嘴巴子吃不吃?”
“两个蠢货还不回家守着,当心你俩姑姑趁这段时间把咱家给搬空了!”
沈淑珍提高音量,故意恐吓道。
哥俩觉得有道理,立刻争先恐后往家里跑。
哥俩一路往家赶,快到家时遇到守在巷子口的张金美。
她刚领着儿子回娘家吃完午饭回来,发现沈淑珍没跟哥俩一块回来,她立刻将二人拦下。
“老大老二,你俩不是去请妈了么?”
“妈说了,现在还不是回家的时候。”
老大将刚才沈淑珍跟他说的那些话一股脑托盘而出。
张金美一听,惊讶得合不拢嘴:“妈什么时候脑子这么好使了?”
她嫁给老大四年,早就把老王家的这些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图气老大是钢铁厂的正式员工,她才不会心甘情愿跟老大过着。
这些年来,她阿谀奉承,讨好爷爷,跟姑姑也处好关系,就是想撺掇作为一家之主的爷爷同意老大分家。
只可惜老头性子精明算计,油盐不进。
不过老头悄悄拿家里钱帮补姑姑这一茬,她是真没料到!
“老大老二,既然妈都能想到这个份上,那咱也不能拖妈后腿啊!”
“你俩昨晚也看见了,两姑姑从来不给咱们家出力,一顿每人还要吃咱们家两个鸡蛋,这谁养得起她们?”
“这种时候咱们要团结起来,帮着妈一起抵抗爷爷。”
张金美招了招手,把哥俩拉到角落里,小声合计说出了具体的计划。
毕竟这哥俩的脑子没她好使。
商量完计策后,三人一前一后回了家。
老头跟两闺女吃的还是挂面,同样是一碗里两个荷包蛋。
张金美不满意的撇了撇嘴,然后又朝着老大使眼色。
“爷爷,我妈伤的太严重了,我外公外婆又领她上医院瞧了,听说医药费要两三百。”
老大坐到老头旁边,一脸凝重地说。
“什么?两三百的医药费,你妈身子是金子捏的?”王宝芝惊讶的瞪大眼睛。
“我当时只是推了她两下,都没下狠手啊!”王秀兰一脸纳闷。
“我外公外婆说,要把我妈接回来的话,医药费就我们自己负责。”老二也开口道。
“那还是让你妈安心在娘家待着,你外公外婆是退休教师,人家工资高,有钱给她治。”王宝芝立刻发表意见。
老头皱眉思索了几秒,“可她要不回来,谁去工厂要你爸的医药费?”
“那要不再等一等?爸现在还没做伤残等级鉴定,工厂赔偿是要按照规章制度来的!”张金美娇嗲嗲的搭腔。
老头一脸阴沉,想开口又瞅见王秀兰轻轻摆手。
老大他们见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吭声,各自回了屋。
沈淑珍在娘家的伙食十分丰盛。
爸妈和哥嫂变着花样给她们娘仨做好吃的,早上吃红烧肉,晚上吃粉蒸排骨,都是沈淑珍爱吃的。
吃完午饭,沈长河和赵桂香老两口决定要去医院探望一下重伤的女婿。
沈淑珍心想,王耀祖那样的禽兽凭啥要麻烦自己爹妈去探望他?
“爸妈,你俩就别折腾了,他不值得你俩去探望。”
沈长河听出闺女话里的怨气,顿时严肃起来:
“淑珍,一个女婿半个儿!你难道要让爹做那种不仁不义之人?”
“是啊,我跟你爹早就把他当成自个儿子了,这两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还是得去看看他的。”
赵桂香一脸善良的说着,拿出早上去菜市场买好的一兜苹果,把几瓶黄桃罐头和两罐麦乳精整齐的放进塑料提篮里。
最后又把锅上炖的鸡汤舀到搪瓷保温桶里。
沈淑珍看得出来,早上她去上班后,爹妈为了去探望女婿,已经提前做好准备。
她知道爹妈重情重义,又无法向二老解释王耀祖上一世对自己的算计。
拦是拦不住了,只能又去工厂请了半天假,领着佳慧和小五,陪二老一道去医院。
几人刚踏进医院,沈淑珍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神色匆匆的往楼梯口走。
“那不是刘阿姨吗?她应该是来看爸的!”
小五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家的邻居刘小凤。
刘小凤前几年死了男人,独自一人领着闺女,在钢铁厂上班,跟她们家关系还算不赖。
沈淑珍记得,上辈子王耀祖瘫痪第二年,刘小凤就领着闺女搬走了。
在刘小凤搬走前几天,她们家遭了贼,丢了一块双菱牌机械手表、一个红灯牌收音机、三百多现金以及母亲留给她的一只翡翠镯子。
她那会儿原本打算报警,却被王仁义和王耀祖拦下,说什么破财消灾!当时刘小凤还哭着说她们家也遭偷了……
几人跟着上楼,瞅见刘小凤钻进了王耀祖的病房。
“爸妈,有邻居来看王耀祖,咱待会儿先在门口等一会儿,等人家聊完了咱们再进去。”
沈淑珍留了个心眼,提前跟父母和孩子打好招呼。
几人来到门口并未直接进去。
不过医院病房隔音效果并不好。
病房里的对话很快就传到走廊里。
“耀祖哥,你伤得那么严重,受苦了!”
刘小凤坐在病床边上,握着王耀祖的手,语气染了哭腔。
“我也没想到会伤那么重!不过伤成这样,工厂肯定得多给一些赔偿金!”王耀祖哑着嗓子感慨道。
“我原本计划着受了伤提前退休,拿了赔偿金就跟沈淑珍离婚,然后娶你。”
“可我现在成了这副模样,我哪还好意思拖累你啊……”
王耀祖握着刘小凤的手,含情脉脉。
听到这话时,王佳慧跟小五突然瞪大眼睛。
沈长河和赵桂香老两口同样震惊又愤怒。
只有沈淑珍神色淡定,瞅着几人要闯进病房,她还伸手拦下,示意让她们不要吭声。
相比之前受到的那些打击,如今撞破的这件丑事,倒是让她醍醐灌顶,越发想通了很多事。
上辈子,刘小凤搬走没几年,王仁义去世了。
家里的财政大权这才落到王耀祖手里,在孩子面前,王耀祖总说管家管钱的是沈淑珍。
实际上,王耀祖经常把退休工资汇出一大部分给别人。
沈淑珍问他汇给谁,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敷衍了事。
儿子们不明真相,又以为那些钱是被沈淑珍大手大脚花掉了。
这也是导致他们家庭矛盾加剧的原因之一!
如今看来那些钱是拿去养野女人了。
真想不到啊,他都瘫痪在床了,还不老实!
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能彻底安分。
更凑巧的是,这时老大家两口子跟老二也来到了病房门口。
三人见外公外婆,妈和弟妹都守在门口,便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一大群人就这么围在走廊里,光明正大听起了墙角!
“耀祖哥,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成,你放心,不管你变成啥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刘小凤一边抹眼泪,一边对王耀祖吐露真情。
“小凤你放心,等拿了赔偿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王耀祖摸着胸膛保证。
门外沈家老两口气得直哆嗦!
王佳慧和小五扶着外公外婆,生怕老两口气出好歹。
老大家两口子和老二眼珠子瞪的比牛还大,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恰好一大家的人几乎都在,沈淑珍一把推开病房门,带头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王耀祖和坐在床边的刘小凤被吓得一激灵。
王耀祖赶紧甩开刘小凤。
刘小凤也赶紧站起身,惊慌失措的整理衣角,擦拭脸上的泪痕。
“哟!打扰你俩搞破鞋了?怎么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小手继续牵着别放啊!”
沈淑珍冷哼一声,阴阳道,她对王耀祖没感情了,自然也不会像怨妇一般哭哭啼啼。
“嫂子,你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耀祖哥。”
刘小凤一脸心虚,连连摆手。
“误会?刚才我们在门外都听见了!王耀祖说等他拿了赔偿金就要跟我们家淑珍离婚娶你!你一个女人怎么能不守妇道,破坏别人家庭?”
赵桂香气得浑身哆嗦,握在手里的保温饭盒砸向刘小凤,鸡汤溅落一地。
“什么?还要离婚?”
老大老二更加震惊。
“拿了赔偿金再离婚,咱爸该不会是想跟这寡妇私奔吧?”
张金美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沈长河同样气得浑身打颤,他伸手指着女婿,厉声痛斥道:“王耀祖啊王耀祖,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腌臜事?你对得起老婆孩子么?”
“两位老同志,没见过你们这样诬陷人的!我和耀祖哥清清白白,你们年纪大了少在这搬弄是非。”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刘小凤竟然挺身而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赵桂香气得没站稳,差点要摔在地上,幸亏沈淑珍跟小五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把爹妈都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沈淑珍阔步走到刘小凤跟前,抬手啪啪甩了她两个耳光:
“说我爹妈搬弄是非诬陷你?我倒要瞧瞧你这脸皮是不是比鞋底还厚!”
装惨扮可怜是刘小凤的惯用伎俩,她竟也不反抗不还手,任由沈淑珍打。
这可把躺在病床上的王耀祖心疼坏了,他挣扎着想起身,奈何下半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沈淑珍,你这个泼妇!凭啥打人?”
“这么快就心疼了?放心,你也少不了!”
沈淑珍走过去扯掉王耀祖脸上的氧气罩子,冲着他那张粗糙的老脸,啪啪就是几巴掌。
这些巴掌,是为他做丑事气到了自己爹妈和孩子打的!
老大皱紧眉头,想上前去劝一下沈淑珍,却被张金美一把拽住。
一向孝顺懂事的小五,也涨红了脸,紧握着拳头道:“爸,你口口声声说咱家不能离了妈,背地里却跟寡妇拉拉扯扯!”
“别打耀祖哥,你要打就打我。”
刘小凤伸手想拽住沈淑珍,王佳慧瞅见了立刻上前,用力推开她:“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要不是你勾引我爸,我妈能打他么?”
站在旁边的老二想起前两天妈被姑姑打的时候,他跟老大没帮忙就被记恨了。
于是他也上前加入战斗,拽着刘小凤一把将她撞到墙上,“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勾引我爸,惦记我爸的赔偿金,看我不打死你这贱人!”
老二发狠了,捏着拳头往刘小凤身上暴揍,她很快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还是沈长河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去拽住二外孙,“行了国聪,别打了,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刘小凤头发乱成鸡窝,衣裳也被撕破了,她捂着脸,委屈的看了王耀祖一眼,哭哭啼啼跑出了病房。
刚才动静太大,走廊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
老大觉得丢脸,赶紧走出去将众人轰开,回来时将门关紧。
“爸,你跟刘寡妇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大看着病床上双颊红肿的王耀祖,一脸愤懑的问。
王耀祖张大嘴巴,瞪大眼珠子,像是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要挂了。
小五赶紧把氧气罩子塞到他口鼻上。
“我……我跟你们刘阿姨……真的清清白白……”
王耀祖死鸭子嘴硬。
“清白?你当我们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聋的?你们俩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
“你但凡有点脑子,倒不如大大方方在我爸妈跟孩子面前承认了,这也算敢作敢当,留一丝体面。”
沈淑珍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原本沈淑珍觉得,她要跟王耀祖离婚,爹妈和孩子估计都会觉得她是嫌弃王耀祖下半身要瘫了,不会被理解与支持。
她倒是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她的行为和名声,是会影响到还没出嫁的三闺女和未娶亲的小五的!
现在倒正好,逮到了正当理由!
“哎……我……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王耀祖思索了几秒,结结巴巴的说。
“妈,爸是男人,难免经不住诱惑,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老大眼巴巴看着沈淑珍,替王耀祖求情。
“哟,听你的意思,你以后也会经不起诱惑,对不起你媳妇?”
沈淑珍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看了张金美一眼。
张金美立刻伸手揪住老大的耳朵,用嗲嗲的声音发狠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你爹一样,我剁了你!”
“媳妇儿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大疼得眼泪花直冒。
沈长河看了两口子一眼,张金美这才松开手,恶狠狠的威胁老大,让他不许再插嘴。
“爸妈,您俩年纪大了,让佳慧先送您俩回家吧。”
沈淑珍看爸妈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老王家这一堆破事,实在心疼。
沈长河起身,握住沈淑珍的肩膀,满眼心疼道:“孩子,这一回爸妈知道你的苦衷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赵桂香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拎着塑料篮子的里的东西,转身迅速走出病房。
沈淑珍让佳慧赶紧追出去,照顾好外婆。
遣走爹妈和闺女后,沈淑珍也就开门见山了。
“今天当着三个儿子和儿媳妇的面,你考虑清楚,是私下跟刘寡妇断了,把这些年给她花的钱要回来,还是我去向工厂领导反映,把你俩的丑事公之于众?”
她语气相当平静。
王耀祖躺在病床上,丝毫没有半分歉意,反而倒打一耙:
“沈淑珍!你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那么物质,张口闭口就提钱?就算我帮补过刘寡妇,那也是我在厂里辛苦挣的工资!”
“我是个男人,花出去的钱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得为爹妈和几个儿子考虑!你要是让我颜面扫地,他们在外面也抬不起头!”
他想通了,沈淑珍爹妈是退休教师,书香世家最重颜面。
家里除了老大以外,几个孩子都还没成家,这种丑事传出去,孩子脸上也无光!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不肯消停?无非就是看我如今双腿受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嫌弃我了,想找个借口闹离婚,撂下家里一堆烂摊子!”
王耀祖越说越来劲,无理也要争三分。
“呵呵!”沈淑珍发现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王耀祖,你年纪大了,脸皮厚了,倒打一耙的功夫也熟练了!”
“全家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把工资拿去养破鞋,还好意思说我不为父母孩子考虑?”
“你口口声声跟刘寡妇承诺,拿了赔偿金就跟我离婚,拿着钱去跟她过日子的时候,莫非忘了你上有老下有小?”
沈淑珍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王耀祖,越看越觉得碍眼,索性直接走过去扯了他的氧气罩子,拔了输液针。
“既然你无情无义,不想管家人死活,干脆就别治了,死了算了!现在工厂赔偿金和医药费补贴都还没发下来,你躺在医院里治病的钱是我和老大老二这些年上缴给你爸的工资攒下来的。”
“也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搞破鞋还能理直气壮!那刘寡妇到底是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还是图你肾虚腰不好?”
“你真以为自己有啥个人魅力能勾引寡妇?她要不是盯上咱家的房子,盯上你的工资,能跟你这样的货色在一块儿?”
“你要是真有能耐,就让刘寡妇来医院伺候你,给你端屎倒尿!让刘寡妇砸锅卖铁给你治!”
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让王耀祖恼羞成怒,他瞪大眼睛指着沈淑珍,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大哥二哥,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医生啊!”
担心王耀祖会被气死,小五赶紧把氧气罩子给他带回去,朝着两个哥哥吼了一句,然后用力把沈淑珍拽出病房。
“妈,事情都这样了,你跟我爸吵也没用,连我都能看得出来,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之前我还天真的想从中调和,让你俩和好!”
“可我今天明白你为啥有想跟爸离婚的念头了。他对婚姻不忠,对家庭不负责任,这种男人没啥值得留恋的,哪怕他是我爸也不行!”
“妈,你犯不着为了他这种人伤心怄气,离了丈夫你还有我这个儿子可以依靠,无论你做啥决定,我跟三姐都支持你!”
医院走廊里,小五握着沈淑珍的双手,稚嫩的脸庞上展露几分成熟的神色。
他红着眼眶,心疼的看着妈妈,说出了心里话。
沈淑珍被小五的话感动,眼底泛起一层水雾。
医生进去说王耀祖的情况不能受到刺激,便把老大家两口子和老二赶了出来。
张金美看见沈淑珍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公公王耀祖拿工资养破鞋确实可恨!
可公婆要是真离婚的话,家里的烂摊子不就落到她跟老大身上了?
这些年来没分家,她跟老大除了在钱财上窝囊了些,老大工资要上交之外,其他方面其实也没得挑!
她生娃坐月子,是沈淑珍和小姑子佳慧轮流伺候的,顿顿喝鸡汤,吃鸡蛋。
嫁到老王家,她的脏衣裳,她儿子的尿布都是沈淑珍洗的。
大小家务沈淑珍从不让她沾手,在这个年代能摊上这种婆婆,很不错了!
加上家里人多,带孩子也不费劲,你抱一下我抱一下,就把儿子王晓凯拉扯到三岁了。
那么勤劳能干的婆婆,要真是跟公公离了婚,那她的苦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于是她赶紧假惺惺地迎上前,伸手挽住沈淑珍的胳膊,故作心疼道:“妈,真没想到爸是这种人,都是女人,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就是怕我跟王耀祖离了婚,伺候老伺候小,洗衣做饭的活要落到你身上?”
沈淑珍瞪了张金美一眼,迅速将胳膊抽回,与她拉开距离,扭头看向老大:
“老大,你们家两口子不是心心念念想分家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向单位递申请,等房子批下来领着你媳妇孩子搬出去住!”
“好啊,妈。”老大眼前一亮,乐滋滋咧开嘴。
张金美顺势掐住老大的胳膊,咬牙拧了两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好个屁啊!咱家乱成一锅粥了,现在是分家的时候吗?”
她盘算着想分家,是不想让老大把工资上交。
可她不愿意搬出去住啊!
单位分的房子哪有家里这栋小砖房宽敞舒服?
关键是搬出去了之后,谁给她带娃?
况且现在王耀祖伤的那么重,工厂能发多少赔偿金还不知道呢!
现在分了家,那她夫妻俩还能捞得到赔偿金么?快到嘴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放跑!
“妈,你是我亲婆婆,我要是不向着你,难不成还能向着那不要脸的寡妇?你要是现在就跟爸闹离婚,等爸的赔偿金发下来,真有可能落到那寡妇口袋里!”
张金美厚着脸皮,挤着笑容再次靠近沈淑珍,“妈,老大老二说你想管家,趁着这个机会,我们陪你一块回家,跟爷爷把管家权要过来!”
她脑子转的最快,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稳住沈淑珍,可千万不能离婚啊。
大嫂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二也立刻明白局势。
“妈,我们哥几个给你撑腰!咱们娘几个团结起来,一定能守住属于我们的家产!”
老二挺直胸膛,干劲十足。
沈淑珍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除了每个月上交给你爷爷的那点工资之外,在家里你还有啥家产?”
“妈!搞破鞋对不起你的人是我爹,关我们几弟兄啥事儿?你说话就别夹枪带棒了!起码从现在开始,我家两口子和老二,也跟你站在同一阵营了啊!”
老大一脸窝囊,心里只觉得憋屈。
沈淑珍懒得搭理这蠢货,不过他有句话说的倒是不错。
起码从目前情况来看,老大两口子和老二,确实会跟她站在一个阵营。
是时候回趟王家了!
“都别杵着了,趁着今天大家都请了假,回趟家,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
沈淑珍说完,转身就往楼梯口走,小五赶紧追上去,乖顺的搀扶着沈淑珍。
张金美冲着老大挤眉弄眼,“这两天好好表现,对妈好点。”
老二听到她的话,立马抢先一步屁颠地迎了上去,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满脸殷勤给沈淑珍:“妈,这是我这个月交了工资剩下的钱!你拿着买点吃的补补。”
沈淑珍连正眼都没给他,伸手接过钱就揣进兜里。
“妈,等以后我去了部队,每个月发的工资都给你寄钱!”
老二又开始给沈淑珍画饼。
沈淑珍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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