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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斩缘白宛若柳莹小说结局

木子0314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永宁朝十五年冬,皑皑白雪,衬得院子里的红绸越发鲜艳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与定远侯府家的大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人间四大喜事,二公子占了其二,大约半年之前,他刚刚被圣上钦点了探花。他家世、容貌皆是不俗,年纪轻轻地,又做了探花,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二公子虽然在府中行二,却真真儿的,是赵尚书的嫡子。来参加赵、方两家联姻之喜的客人,大多都是赵大人与方侯爷同朝为官的同僚,自然,也有京城本地的一些想要巴结两家的土豪劣绅。赵大人作为吏部尚书,掌管的是全国官吏的升迁,任免和考课、调动、封勋等,是有实权的正二品官员。他的嫡子娶亲,想要在职位上有所变动的官员,自是要来捧场表忠心的。至于定远侯,那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便是定远侯没有什么实权...

主角:白宛若柳莹   更新:2025-06-09 16: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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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白宛若柳莹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之斩缘白宛若柳莹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木子0314”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永宁朝十五年冬,皑皑白雪,衬得院子里的红绸越发鲜艳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与定远侯府家的大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人间四大喜事,二公子占了其二,大约半年之前,他刚刚被圣上钦点了探花。他家世、容貌皆是不俗,年纪轻轻地,又做了探花,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二公子虽然在府中行二,却真真儿的,是赵尚书的嫡子。来参加赵、方两家联姻之喜的客人,大多都是赵大人与方侯爷同朝为官的同僚,自然,也有京城本地的一些想要巴结两家的土豪劣绅。赵大人作为吏部尚书,掌管的是全国官吏的升迁,任免和考课、调动、封勋等,是有实权的正二品官员。他的嫡子娶亲,想要在职位上有所变动的官员,自是要来捧场表忠心的。至于定远侯,那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便是定远侯没有什么实权...

《重生之斩缘白宛若柳莹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永宁朝十五年冬,皑皑白雪,衬得院子里的红绸越发鲜艳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与定远侯府家的大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人间四大喜事,二公子占了其二,大约半年之前,他刚刚被圣上钦点了探花。他家世、容貌皆是不俗,年纪轻轻地,又做了探花,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二公子虽然在府中行二,却真真儿的,是赵尚书的嫡子。

来参加赵、方两家联姻之喜的客人,大多都是赵大人与方侯爷同朝为官的同僚,自然,也有京城本地的一些想要巴结两家的土豪劣绅。

赵大人作为吏部尚书,掌管的是全国官吏的升迁,任免和考课、调动、封勋等,是有实权的正二品官员。他的嫡子娶亲,想要在职位上有所变动的官员,自是要来捧场表忠心的。至于定远侯,那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便是定远侯没有什么实权,却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赵府外院的气氛,在新郎用红绸牵着新娘进门,准备拜天地之时,变得愈加热闹起来,大家看见的,是满眼的喜庆红色,听的,说的,全都是吉祥话。

赵府的内院,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忙碌景象。

几个稳婆都已然满手血腥,床上妇人的肚腹依旧高高隆起,只隐约能听到她压抑的呻吟声。

“孩子太大了,恐怕只能保一个。大爷已经死了一个娘子了,这个......大爷莫不是真如外头所言,是个克妻的?”

“别胡说。还是让人去问问老夫人吧,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白宛若用尽力气在唇边挤出一丝冷笑,其实便是她们不去问,她都知道答案的。自从那源源不断的补品被送进她的房里之后。也好,她本就不想活了,若不是为了姨娘,若不是舍不得孩子,她早就......

在丫鬟去讨老夫人的意思期间,几个稳婆开始议论赵二公子,因为外院隐约传来的喧闹,因为那满眼满院的喜庆之色。

“二公子好人才,长的好,学问也好,新夫人真是好命格。”

长的好?呵,称一句‘君子如玉’也不为过,只是可惜,不过是伪君子罢了。他的面貌那样好,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个端方君子。若不是他的好相貌,她又如何会倾心于他,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从她知道真相开始,她活着,不过是因为他们还不允许她死。

她若自尽,她的姨娘,他说了,会送去陪她。她生不能给姨娘尽孝,连一声‘娘’都不敢叫她,死了,又怎么能连累她。没关系的,不过是苟延残喘几个月罢了,她不是也挺过来了吗?只希望他能遵守对她的这个承诺,只要她把孩子安全生下来,就放过她的姨娘。

又一阵疼痛袭来,白宛若觉得,她大约,已经没有力气了。

或许只要再一会儿,她就能在自己被剖的血淋淋的尸体上头俯视自己的身子,那副肮脏无比,再多的鲜血都洗不干净的身子。

隐约间,她听到了她意料中的答案,“保孩子。”

白宛若不知道,她究竟是疼死的,还是流血过多而死,她只看到,那些产婆利落地从她的腹中掏出了孩子,是个男孩,长的......真丑。脐带的另一端还连在她的腹部之中,被剪开了的腹部。

稳婆利落地一剪刀下去,便分离了她和孩子。至此,隔开了阴阳。


“她......死了?”一个产婆如是说,她的声音抖的十分厉害,似乎很害怕。

“你不知道?刚才就死了,好在我动作麻利,不然就一尸两命了。”另一个产婆漫不经心道。

“那......她眼睛怎么没闭上?渗人的厉害......”

“装什么装?原来你难道没做过这种事?后宅阴私多,见多了就习惯了。”说着,那位稳婆走上了前,随手捂住了白宛若的眼睛,“别不甘心了,早点儿离开,再重新投个好胎去。”产婆的手拿开,白宛若的眼睛依旧是睁开的,只是,她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生气。

“还......还是没闭上啊!”

“你若是怕,就拿块帕子给她盖着吧。”这产婆一边说,一边麻利地给因为屁股挨了一巴掌而哇哇大哭的孩子洗了个澡。

给孩子细细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小衣裳,裹上红色的襁褓之后,这个产婆对另一个仍旧在发呆的产婆说:“走吧,咱们该去领赏了。这可是老夫人的大孙子,虽然是庶子的儿子,总也是个男嗣。”

白宛若不敢细看,一眼望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若少了些什么。而后,白宛若安慰自己,“罢了,一副肮脏的臭皮囊罢了,命都没了,她还在意这些做什么?”这样想着,她看着自己尸身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若是不看那血淋淋的腹部和煞白的脸色,大约,会以为她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吧?

白宛若进了喜堂,从正门进的,只是,似乎一直是飘在空中的。

红色是十分显眼的颜色,当然,即便没有那身红衣,他依旧是喜堂中最让人瞩目的那一个人。

此刻,他在敬酒,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

好一个探花郎,好一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

他依旧面目如玉,她已经命丧黄泉。恨吗?恨!恨他不顾礼义廉耻,恨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子,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更恨这个世道,有错的,总是女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带着强烈恨意的目光,他转过了头。在他看来,是一片虚无的空气。在她看来,是他专注的眼神。她曾经以为,他是真心的......

白宛若等着他敬完酒,她想着,她该看的,看他对另一个女子的柔情蜜意,看他是不是永远都舌灿莲花。

出乎白宛若意料的是,他不是直接去的洞房,而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说:“儿啊,你如今也成了亲了,以后,要跟你媳妇好好过日子。”

“自然,母亲请放心。”

“那白宛若,你打算如何?”

白宛若愣了愣,无声冷笑,打算如何?她都死了,他还能有什么打算呢?兑现他当初的承诺,与她冥婚吗?嫡出的弟弟娶了庶出哥哥的继妻,可不是笑话吗?

他愣了会儿,而后淡淡道:“母亲您在担心什么?等她生产的时候,去母留子不就行了吗?对了,母亲,今后别在方小姐跟前提子嗣的事。她......是个石女。”

“你说什么?”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

“母亲您稍安勿躁。她确实是个石女,若不是她有个好父亲,我自是不会娶她的。其实这也没什么,我马上就要有嫡子了,不是吗?徐太医的话,儿子一直都很相信,他说宛若腹中,是个男嗣。儿子早就想好了,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儿子娶了那方小姐,再行纳妾,那可是打方侯爷的脸面,只能过继。”

“过继的事,你与你大哥说过了吗?”

“他?从来没有碰过的继妻,他又如何会在意这个孩子。还是要庆幸,大哥是个痴情的,一直记得故去的大嫂。等宛若去了之后,再给大哥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便是......”

白宛若耳边回荡着的,都是他无情的话语。

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全部都是假的。她一直想告诉自己,她不曾对他动心,她不过也是利用他的,利用他在这个家站稳脚跟,可是......在听到这些之前,他待她真的很好,他们之间除了名分,与寻常夫妻并无二致,却原来,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他甚至还比不上她那未曾谋面的夫君。

白宛若此生,一直都是个所托非人的傻女子。一次是表哥,一次是夫君的弟弟。一次险些丢了心,一次丢了心,还没了命。

白宛若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府中游荡,等着鬼差来接她,去受刑。她......不洁。

兜兜转转,看到的依旧是他。白宛若想要避开,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原地。反正更狠的话,她都听过了,再更看清些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下辈子,如果她还能有下辈子的话,一定,一定要避开这样的衣冠qin兽。

“找我什么事?”

“爷,大少夫人她......生了。”

“怎么会?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是男是女?”

“......恭喜二公子,是个小少爷。”

“什么时辰生的?”

“酉时......”

“什么时候发动的?”

“晨时。”

“怎么生了这么久?”

“.......大少夫人是头胎,头胎都要生产很久的。”

他笑了起来,“说的好像你自己生过一样。”

“二少爷,奴才也是听旁人说的。”

“嗯......自己去账房那儿领十两赏钱吧。”

“谢谢二少爷!”

“她怎么样了?”

“额......挺好的,睡着了。”永远......

“那就好。那事......算了,你让他们继续候着,等孩子满月了以后再说吧。”

“......是。”


白宛若没想到,她还能有再张开眼睛的时候。毕竟,她是‘亲眼’看见自己那血淋淋的尸身,‘亲耳’听到她已经亡故了的。

白宛若想,或者,那些都是她的梦境罢了,因为害怕,所以常想,所以成了噩梦。下意识地,白宛若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究竟是不是梦境,一探便知。

当摸到扁平的,却没有痛感的腹部的时候,白宛若迷惘了。难道她那带着屈辱的一生,完全都是梦境不成。可她原来根本不曾认识赵家的任何人,如何会......

白宛若初醒时混沌的目光终于清明起来,而后,她发现,这里不是赵府,至少,不是赵府之中她先后住的任何一个房间,甚至,赵府没有如此简陋的房间。

简陋?白宛若猛地坐了起来,四周环顾了一下。而后,捂住了嘴。这里,居然像是......

白宛若掀开被子下了地,刚落地时,因为寒冷,她缩了缩脚,而后,迫切的心情,让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匆匆跑到了屋子里的梳妆台前。先是低头,而后咬了咬牙,慢慢地抬起了头。

镜中的小女孩,披散着不长的凌乱的头发,一副还没有完全睡醒却十分震惊的模样。自然是震惊的,白宛若发现,镜中的自己,最多只有八九岁的光景。

白宛若的震惊,被随后的推门声打断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若若小懒猪,起床了哦!”

听到这个声音,不过瞬间,白宛若的泪水就流了下来,那是.....娘亲。

“若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没穿好衣裳就下地啦?鞋子也没穿?也不怕着凉啦?”

随后,白宛若被抱了起来,被拥进了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娘。”白宛若哽咽出声,而后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听出了女儿声音中的不妥,柳莹忙抬起了女儿的小脸,“若若,怎么哭了?娘亲刚才不是凶你,不哭啦!你再哭,下次你爹来的时候,娘亲和他说,让他也笑话你哦!”

白宛若看着此刻尚且恣意的娘亲,在她的衣裳上蹭了蹭自己的眼泪,这样快乐的娘亲,她有多久没有看见了,好像自从十岁之后,娘亲就一直郁郁寡欢了。

“娘,咱们不要爹。”不要他,她娘亲就不会成为低人一等的姨娘,她就不会嫁进赵府。白宛若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梦境,这一刻,便是她最后的美梦,她也想让娘亲和她都摆脱悲惨的命运。她忍不住想哭,本来就只有一个女儿的娘,在她死了之后,在那吃人的白家,该如何活下去。她们就不该,不该跟父亲回府的。

“说什么傻话。你爹他很辛苦的呀,一年没有多少日子能待在家里,要出外挣银子养活咱们母女。”

这些话,白宛若很熟悉,当周遭邻里的孩子说她是野孩子的时候,当她羡慕地看着别家小姑娘被父亲抱在怀里吃糖葫芦的时候......每当她羡慕别人有爹天天陪在身边的时候,她娘就会与她说这样的话。爹是很辛苦的,虽然他也想天天在家,可他要在外赚银子。有时候,母亲还会落寞的说,是她没用,不能再给父亲生个儿子。

白宛若靠在了娘亲的怀里,听着她令人安心的平稳的心跳声,想起娘亲替父亲说的那些开脱的话。当时,她是羞愧的,因为她误会了父亲。娘亲让她相信,父亲是爱她们的,只是无奈。

可现在,白宛若知道,娘亲是被父亲骗了。父亲不是忙着赚银子,所以才不陪她们。父亲是有家室的男子,母亲,不过是他置办在外地的,外室罢了。白宛若还记得,她那刻薄的嫡姐曾经与她说过,她母亲是个低贱的外室,所以,父亲是绝对不允许她生下儿子的,甚至连她,都是父亲为了能与旁家联姻而勉强带回来的。若不是嫡母慈悲,她和娘亲是要做一辈子的下等人的。


下等人?呵,白宛若想要冷笑,上等、下等根本不是看人的出身,有些人,他们根本不配称作是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罢了。只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出身那么重要,她没得选择,娘亲也没得选择。

白宛若更紧地贴近了娘亲的胸口,想把自己再重新嵌回到娘亲的怀抱里,那个世界太过险恶,她不想面对。她很想和娘亲一起消失在这世上,趁着她们都还干净的时候。

“若若怎么啦?都这么大了,还跟娘亲撒娇吗?羞羞脸哦。”

“娘,若若想要一个能一直陪在身边的爹。”这是白宛若的肺腑之言。

可惜,又被娘亲当作了童言童语。“傻孩子,你生来就是爹爹和娘亲的女儿,人的出身啊,是不能选的。这话可千万别在你爹爹面前说哦,不然他会伤心的。”

白宛若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知道,她说的再多,娘亲也依旧是对父亲死心塌地的。

接下来的日子,白宛若过每一天都像是在过最后一天。她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恩惠,让她重温小时候的温馨时光。这段日子,是她记得的,最开心的日子。虽然粗茶淡饭,却比后来的锦衣玉食要松快许多的日子。正如嫡姐和他所言,所有的收获,都要付出。

“娘。”

“嗯?”

“如果有一天,若若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这句话,是白宛若想对在白府渐渐凋零的柳姨娘说的。即便没有了她,她也希望娘亲好好活。说给现在她身边的娘听,好像就是说给那个娘听是一样的,好像这个娘亲答应了她,那个娘亲也就不会随她而去了一般。

“若若,你在说什么呢!睡糊涂了?你这些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娘,我很害怕,我梦见,我被人害死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娘,若若不能陪您的话,你也要好好活,好不好?”

柳莹一巴掌拍在了白宛若的背上,“说什么胡话,若若一定是长命百岁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你若去了,娘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宛若感觉到了背上的疼痛,她不想哭,只想笑,会疼,证明她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她还能在这个美梦中‘活’多久。

柳莹哭的厉害,白宛若拥住了她,“娘,别哭了,是若若错了,若若陪着您,一辈子都陪着您。”

柳莹这才破涕为笑,“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哪里能让你陪娘亲一辈子,你以后长大了呀,就该要嫁人了。娘亲啊,一定给你选个好夫婿。就像你爹一样顾家的男子。”

“娘,我想陪着您,永远。”至于好夫婿,她是不指望了。她觉得,这个梦境终止在父亲来接她们母女回府之前就好了。她不想回白家。爹爹,委实不是个好夫婿,至少对于娘亲来说,不是。

冬去春来,宛若数着日子,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宛若觉得,这个梦境很真实。原来老天,也有待她好的时候。只是,老天的好来的太晚,如果她能不死就好了。可她一定是死了的,她知道。腹部被剪开的那种痛苦,她生平从未尝试过更痛的,那些,不可能是假的。

“白宛若,你个野孩子。”

白宛若回过头,这人是谁呢?哦,想起来了,是隔壁街的二丫头。其实她和二丫头没有什么仇怨,她记得,她回白家之前,二丫头跟她说过原因,她讨厌她,不过是因为,她长的比她可爱罢了。多单纯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白宛若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二丫头对骂,只是朝她笑了笑,因为二丫头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野孩子。外室的女儿,就是野种的代名词。她的嫡姐,那位尊贵的大小姐,就经常在背地里这么骂她。她原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觉得这是对她的侮辱,现在么,已经无所谓了。

“白宛若,你怎么啦?生病了?”许久,二丫头没有听到白宛若的回骂,好似有些不自在,凑过来一些,问道。

“我没有生病,二丫,你说的对,我是野孩子。”白宛若说的有些落寞。便是她后来顶着白府庶女的名头也好,在旁人眼中,她终归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我是野种。’她的嫡姐曾经逼她说过无数次,她不说,嫡姐就让人收拾她,她们的手段好厉害,弄的她好疼,却没有伤口。她向父亲求助过几次,可是没有人在她身上找到伤口,所以,她白宛若又成了教养不好的谎话精......

“若若?”身后传来的,是十分熟悉而又陌生的男音。白宛若假装没有听到,因为不想回头,她知道他是谁,他是......父亲。可她不想见他,白老爷,她和娘亲其实不想高攀。


因为是小时候的事情,所以白宛若大约已经记不清了,她原来是经常与白老爷闹脾气的,因为一年到头,她也见不到他几次面。

习惯了每次见到她,都是这副模样,白老爷倒也不生气,甚至有些愧疚,只在白宛若的惊呼声中抱起了她。

“若若,爹爹来看你了,不生爹爹的气了,好不好?”

一句话,让白宛若顿时红了眼眶。很快,白宛若就开始趴在他的肩头哭泣。在赵府的时候,曾经有多少次,她希望看到爹爹来赵府,希望听到爹爹对她重新说起这句话,这句儿时听的最多的话。可是没有,自从她嫁进了赵府,她父亲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就像她的嫡姐说的一样,她不过是白府讨好赵府的一个礼物。谁会管礼物的心情呢?

想到这里,白宛若擦干了眼泪,她不哭,为了他们,不值得。

咬了咬牙,白宛若出了声,“爹爹,放若若下去,若若长大了,自己能走的。”她真的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一个不完全属于她的父亲了。

柳莹虽然在屋子里忙碌,耳朵却是时时注意外头女儿的动静的,听到了白宛若的惊呼声,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扔下了手中的活,跑出了门。看到了抱着白宛若的白老爷,柳莹红了眼眶,“相公,你回来啦?一路辛苦了。若若,快下来,你现在长大了,别老缠着你爹爹,他一路奔波,很累的。”

“我说若若怎么不要我抱了,原来是莹儿你教的。没关系的,若若,爹爹啊,有的是力气。”

“夫君,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先带若若进去,我再去外头添点菜。”

“没事,今天就随便吃点就行。你别出去了,咱们好好说会儿话。”说着,白老爷就拉过了柳莹的手。

白宛若转头,看到了满脸羞涩的娘亲,只撇开了头,闭上了眼睛。她的,傻娘亲,傻女人。

柳莹接着去厨房忙活,白老爷在院子里陪着白宛若。

“若若,想爹爹了没?”

白宛若记得,原来每次白老爷这么问她,她总是大声地说,“想!”而后总是赖在父亲的怀里,“爹爹,你不要走了好不好,若若吃的不多的,娘亲也吃的很少,咱们的银子够花的。”她一直一直都只是一个单纯想要留住父亲的女儿。

可这一次,有着那些‘记忆’的她,不再单纯了。她不想撒谎,如果事情依旧如‘记忆’中一般演变,她宁愿没有父亲,永远都没有。经历过大家族的那些勾心斗角,白宛若最最想念的便是在镇子上平平淡淡的生活,虽然被人骂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也总比丢了性命强。如果可以,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岁月静好。

白宛若虽然已经看清了所谓父亲,可娘亲依旧沉沦,她只能勉强自己,点了点头。

柳莹很快就准备好了饭菜,白老爷看着桌上的饭菜,皱了皱眉,“怎么吃的这么差?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省银子的吗?”

白宛若看着桌上比往日好上许多的饭菜,垂下了眼眸。白宛若明白娘亲的心,但凡是个女子,都想要一个能守在身边的夫君,便是不能天天厮守,至少隔三差五也该能见上一面。一年见几次面,真的太少了。只是娘亲从来不说,父亲从来都装糊涂。父亲大约以为,他只要给了她们足够的银子,她们就不会再有所求了,否则,就是得寸进尺。

白老爷说,这次回来,是特意来给若若过九岁生日的。白宛若听到这句话,惊了一惊。与‘记忆’中相同的梦境,让白宛若很害怕。这些日子,只有娘亲,她只有隐隐的害怕,可是父亲出现了,她突然间有了不好的猜测。

白宛若是相信的,相信人是有前世和来生的。因为这样,她才能安慰自己,前生她造了太多的孽,这辈子才会过的这样艰难,她的每一次忍耐,每一次受的折磨,都是为了来世修行。还完了前世的债,她下辈子才有可能幸福。

可是......白宛若希望的来世不是这样的,她可以有同一个母亲,却不想有同一个父亲,同一个身份。她不是没有想过,老天看她过的太苦,死的太冤枉,所以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是,这条路,好难走,她觉得,仅凭她自己,她很难不重蹈覆辙。


白宛若自从醒过来之后,虽然极力安慰自己,这段时光是老天爷看她可怜,补偿给她的,可其实内心深处,却是有着恐惧的。她因为有孕被困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曾经看过不少稀奇古怪的话本子,其中有几本,说的就是有些含冤或者不甘而死的人被害而亡之后,重回人间的事。她曾经也畅想过,若是她生产那天死了,若是她重回人间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好了。她不会像话本子里的那些人一样,去报复什么人,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只想避开,带着娘亲远远避开这些人。只有将死的和死过的人才会知晓,能活着,能重新活一遍是多么幸福而不可能轻易达到的事。

自从回了白家,自从嫁去赵府,自从那荒唐的洞房花烛夜,自从有了那个孩子,白宛若一点一点地丧失了活着希望,也知道了,她不会是那个被老天眷顾的人。不然,老天不会看她渐渐走向绝路,却不给她安排一个救星。

因为绝望了,所以老夫人送来的所有补品,她都尽量往肚子里塞。老夫人以为她不知道,以为她是个穷酸的,眼皮子浅的,看到好的东西都不放过。其实她知道的,孕妇若是吃的东西过多,孩子是很容易长的过大的,孩子一大,她年纪尚小,是很容易难产的。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要的,一直都只会是孩子,所以,她被牺牲绝对是最后的结局。她不怕,痛快死了,总比苟且活着强。有一个身份混乱的孩子,已经够了,她不想再有一个或几个。即便只有一个孩子,她若一直活着,不知道东窗事发的那天,该如何面对孩子的目光。

现在父亲来了,跟记忆中一样,在她生辰之前的十天,到了这里。记忆之中,很快,父亲就要跟母亲摊牌了,然后,十分大度的父亲,会给娘亲半年的时间的考虑。考虑是跟着他一起回白家做妾,还是,他再给她们母女一笔银子,数目不大的银子,让她们......自由。

父亲给的选择,其实很残忍,他欺负的,便是母亲的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其实他很清楚,除了跟着他回白府,只能依靠父亲生存的母亲,几乎没有别的选择。便是白老爷给她们母女再多的银子,她们无权无势,只母女相依为命,时间一长,迟早会被这个吃人的世道吞噬。母亲其实是别无选择的,最可笑的是,母亲其实对白老爷还有一点期盼,希望他能护着她们,在那陌生的白府之中。

可其实,白老爷在说出这两个选择之前,就已经放弃了她们。

白宛若看着言笑晏晏的母亲,看着温柔以对的父亲,却再没有当年的幸福感觉。父亲的到来,告诉她,她逃不脱既定的命运。她终将回到白府,做那个只能唯唯诺诺,不可以有骨气的庶女、野种,而后,她终将嫁个那位对原配妻子念念不忘,甚至连洞房都不愿意进的赵府大爷,之后,她恐怕要装傻,把赵家二公子当做她的新婚夫婿,直到他残忍地道破真相,‘他要她,可是他不想娶她。’最后,她终将死于难产。她的娘亲,终究在此,白发人送黑发人。

“啊!”白宛若想到最后,尖叫一声,晕了过去。而后,便是不退的高烧。


心之所向,便是身之所往。若是没有了身体,那失去的便是灵魂。

白宛若觉得周身没有一点重量,只随风而飘,面前先是雾蒙蒙的一片,而后,目之所及,是满院子的白绫。便是天色尚暗,那明晃晃的白色却依旧十分显眼。加上未曾消融的白雪,倒是有些许哀伤的气氛。

白宛若不知道自己笑了没,虽然她试图轻扯那已经不存在的嘴角。她不会自大到以为赵府会为了她一个就像是被送上门的继妻而做这些门面,因为没必要。白家不会追究,他刚新婚,赵府为了他这个贵重的嫡子,也不会自寻晦气。白宛若猜测,她虽死了,赵府却不会马上发丧,因为她死的日子太缺德。

虽然赵府是白宛若最不想来的地方之一,可是她终归还是来了。她想看一看,那个孩子。她曾经一直以为,人死如灯灭,一切世事都会因为死亡而消散,没想到,居然不是的。她依旧有惦记的人。她的娘亲,她的孩子。

白宛若在院子里飘飘荡荡,她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会在哪里。是在大少爷的院子里,还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只不过,她知道,孩子有可能在任何地方,甚至在府外,唯独不会在他的院子里。

天色渐渐亮起来,白宛若惊讶的发现,她并不怕阳光的照射。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阳光就那样随意地穿过了她的身体,却既没有书中描写的被灼烧的感觉,也没有做人时候的温暖感觉。

随着天色泛白,赵府渐渐热闹了起来,厨房里准备早膳的,院子里清扫积雪的......白宛若看着府中的丫鬟、婆子开始井井有条地忙碌,开始新的一天。

白宛若最后去了厨房,因为她听说,厨房的王妈妈是个‘包打听’,只要有事发生,不论府内府外,不论大事小事,她都没有不知道的。而且,她是个管不住自己嘴的人,只要别人一撩拨,她就会跟倒豆子一般,把什么都说出来。她死在赵府,王妈妈应该知道她的事,也应该知道孩子的去处。只是不知道,她今天说的,会不会是这件事,若不是,也没关系,她可以自己找,她现在的速度比做人的时候要快的多。

厨房里忙碌的人很多,因为赵府的主子不少。王妈妈虽是个管事,为了早膳能及时弄出来,她偶尔还是会搭把手的,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手脚闲不住,嘴也闲不住。

“大家动作麻利点儿,可别被主子逮到错处。否则,妈妈我可救不了你们。”

王妈妈说的这句话,似有深意,大家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过王妈妈惯常喜欢吊人胃口,看大家都看着她后,她很快又开始继续折腾手中的绿豆。昨天那位新夫人说了,要吃绿豆糕。王妈妈做人还是伶俐的,这位新夫人,以后才是赵府真正的女主子,要提早巴结好才是。

一时间,厨房里又是各自忙碌发出的细微声响。

王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开了口:“小菊,你再去外头打点儿井水进来,那菜还得要洗洗干净,要入主子口的东西,可不能因为天冷就马虎了。”

小菊应了声,便出了门。

王妈妈眼瞅着刚入府不久的小菊走远,才走到大家跟前,示意她们可以开口问话了。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王妈妈,二少才刚成亲一个月,怎么他院子里也挂了白绫,我听说,老夫人本来是让府里随便挂一些的,结果现在......全府都是白绫,我晚上都不敢去茅厕了。”

王妈妈笑了笑,很有些诡异,“小丫头耳目倒是也不少啊!只是这胆子,小了点儿。”

而后做了个手势,让大家都往她身边靠拢,“我跟你们说的话,千万别外传,不然......”王妈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惊着了众人,众人忙点头、保证。

“我是信你们的。我跟你们说,那位大少夫人啊,根本就不是昨天死的,而是......死在了二少成亲的当天。那大厅里的棺材啊,空的。”

“王妈妈如何知晓?”

王妈妈神秘一笑,“这还不容易。看那个孩子不就知道了?这刚出生的孩子,和满月的孩子,差别可大了去了。”

众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那个孩子,真的在二少爷院子里养着吗?明明是大少爷的孩子,怎么会给二少爷养呢?二少夫人又不是不会生。”一个婆子嘟囔着,声音却不敢太大,大约是想起了府中原来的一个传闻,瞬间白了脸,噤了声。

“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只要知道,以后那孩子,是二少爷的孩子就行了。以后孩子长大了,可别说漏了嘴,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都是在府中混迹了良久的人精,直觉再问下去,就该问出某些赵府的秘闻了,于是大家都若无其事地各自回到原位,继续刚才的活计。

白宛若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事,一,她已经死了一个月,刚刚发丧,二,孩子在他那里养着。


看着此刻的方小姐,白宛若忽然觉得,她与赵承乾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因为他们都是带着面具做人的人。她记得方小姐当初提点她的模样,方小姐看着她,就像仙人看着一个蝼蚁般渺小的凡人,她嘴角带着冷笑,眼中满是嘲讽,她冷冷地说:“你以为凭着你的身份,能与他做妻?你云英未嫁之时,尚且配不上他,更何况,你现在......你若想要把孩子生下来,随你,我自会好好待他。毕竟是夫君的孩子,我会视如已出的。”

侯府的小姐,从来不会是单纯的闺阁女子,方小姐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和赵承乾之间的龌龊,却静静旁观,只到关键时候给她一击。那个时候,孩子已经大的不能落胎了。当然,她也不敢。赵承乾从来都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红枣。他对她虽好,孩子却是他的底线。有次她没注意,不慎摔倒了,动了胎气,他以为她是故意的,便恶狠狠道:“若是孩子有个好歹,我就让你最在意的人偿命。”之后,他又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对她柔声说:“生气时候说的话,哪里做的了数。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舍得你难过?”

“夫君,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前头早膳已经送过来了,与我一同去用早膳吧?”而后转身吩咐身后的丫鬟,“你去把那躲懒的奶娘叫过来,这么迟了,还在睡,小少爷都哭成什么样了?她还想不想继续待在赵府了?”

而后,她随意看了孩子一眼,视线冰冷。小白大约是感觉到了来自她的恶意,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嚎哭起来。

白宛若或许该谢谢她,因为她把赵承乾拉到了一边。白宛若轻轻伏低身子,想要伸手去拍拍小白,却只能假装拍到了。在某一瞬间,小白停止了哭泣,大大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的方向,然后‘咯咯咯’地突然笑出了声音。

小白忽然的笑声,让原本打算往门口行去的二人停住了脚步。赵承乾猛地回过了头,定了定神,说,“晴儿,你先去房里等我,我先去看看小白,等奶娘过来,我就回去。”

若是往常,方梓晴定然是不干的,不过今天,她觉得这屋子里很是阴森。她微微打了个寒颤,僵硬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在房里等你,夫君,你快点回来。”

赵承乾关上了门,轻轻喘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是你吗?你来看孩子了?我就知道,你能舍得下一切,却总舍不得孩子和你母亲的。孩子很好,我会好好照顾,你娘亲,我也会照顾好。所以,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我听说,你们是可以入人的梦境的。就让我再见你一次,好不好?我不知道......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孩子比刚生出来的时候,长开了一些,让白宛若有些失望的是,孩子好像只有眼睛长的像她。

赵承乾依旧在她身后絮絮叨叨些什么,白宛若告诉自己,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她更低地俯下身,轻轻地在孩子额头上方一点点停留了一刻,就像亲吻了他一般。

她原来一直以为,便是难产,她生下了孩子以后,还是能有回光返照的时间的。她并不贪心,她临死之前想做的事,不过两件罢了,抱一抱孩子,亲一亲他,足矣。只是后来......现在,就算是圆满了吧。

白宛若又再对儿子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身后,是惊天动地的哭声。和赵承乾的大喊声,他说:“若若,别走!”

白宛若想,赵承乾说的对,她放不下的,还有她的娘亲。


其实赵府与白府之间,距离并不十分遥远。便是坐马车,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可即便这么近,自从她嫁进了赵府之后,白家就再没有人上过赵府的门,或许有人来过,只不过,来见的从来不是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就像是被白家众人遗忘了的存在,她嫁进了赵府,就完成了她的使命。白府的人知道,她不会也不敢如何,因为白府还有一位她在意的柳姨娘。

在出嫁前夕,她的嫡姐曾经来看过她,她趾高气昂地说,“算你个小野种命好,一个外室女也能嫁进高门。”白宛若当时只低下头,谦恭聆听长姐的‘教诲’,她想着,她确实命好,一个顶着庶女名头的外室女罢了,居然能嫁给赵府的庶长子做继室,多亏了赵大少爷的克妻名声和赵夫人不亏待庶出子女的好名声。

白宛若一路穿墙透门而过,比往常做人的时候要快上了不少。白宛若想,也不知道她这幅模样去白府要用多少时间,若是转眼就到了,那便再好不过了。因为她并不认识路。到了白府之后,她便没有出过府,因为他们白府是讲究礼数的人家,而她自小就没有被好好教导,禁足可以磨一磨她的野性子。从白府嫁入赵府之后,她也没能离开过这一方天地,因为她的身份太低。

不想,白宛若低头再抬头,居然真的已经到了她和娘亲相依为命五年多的院子。

这个院子看着比七年前更加破败了些,白夫人说,什么样的人,就该住什么样的院子。她们这样的来历,便只配住这白府之中最萧条的一处小院。虽然难堪,可是娘亲和她都并没有不高兴,相反,她们大大松了口气,因为院子偏远,她们便不用跟白府的人往来,不是她们不愿意,而是她们不擅长。却没想到,这偏僻的院落,为白夫人和白宛玉收拾她们提供了最有利的庇护。在这里,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日复一日地,旧伤叠着新伤。

悄无声息地,白宛若进了娘亲的屋子。屋子里十分安静,安静的白宛若差点儿以为,娘亲已经不在这白府之中了。

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白宛若穿过娘亲屋子的墙壁,到了隔壁的她出嫁之前在白府的闺房。

她的娘亲,此刻,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傀儡,静静地,坐在她的床上,抱着她的枕头,就像幼时抱着她一样。白宛若听说,鬼是没有眼泪的。可她此刻,依旧难受的紧,就像胸腔之中,还有一颗火热跳动的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娘亲十六岁的时候生了她,时至今日,娘亲也不过就在这世间度过了三十三年。可此刻,她看着,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她的头发,已然斑白,杂乱地披散在肩上,背上,因为有长有短,她的双眸再没有了白宛若印象中的灵动,只余一片死寂。

她抱着枕头晃啊晃,哼着幼时她经常哼着哄白宛若睡觉的童谣,就像怕吵醒了‘她’一般,声音十分轻柔,不时地,她还动作僵硬地在枕头上拍打几下。

“娘。”白宛若无声呼唤。

白天到晚上,晚上到白天,一天又一天,白宛若就一直待在娘亲身边,或许赵承乾真的做到了一次他对她的承诺,他说过的,只要她生下了孩子,他会替她照顾她娘亲的。所以白府的人,即便面对已然疯傻的柳姨娘,依旧有遣人‘伺候’她。只是那些吃食,却并不应该是人吃的。娘亲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只要她们喂,她就张嘴,然后面无表情地往下咽,甚至都不咀嚼。她们的喂饭的方式很简单,若是娘亲不吃,她们就抢她的枕头。

白宛若轻轻地把头靠在了娘亲身上,努力不让娘亲的肩膀穿透她的脑袋。

“娘,咱们不该回白府的。”


活着的人都并不知道,若是没有了身体,人还需不需要睡觉。白宛若觉得不用,因为她一点也不觉得困。只是,娘亲怎么也能不困呢?

她在一旁看着,着急着,却没有丝毫办法,没有办法让娘亲闭上眼睛哪怕一刻,只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披散的头发之中,白色的头发越来越多,那当初一直娇美鲜活的容颜,也一天一天如被采下的鲜花般枯萎。

那些来给娘亲送‘吃食’的粗使婆子,对于娘亲的憔悴视而不见,只麻木地重复给娘亲喂‘食’的举动。到后来,她们是捂着鼻子给娘亲喂食的,白宛若这才发现,娘亲的裙底满是秽物。她居然都没有想到,也都没有注意到。可即便注意到了也没有用,她根本插不上手。

白宛若着急、愤怒、无助......各种强烈的情绪萦绕周身,然后‘砰’的一声,她的灵魂就像一个水泡一般,炸开,消散。

“若若,醒醒。”

“若若,娘的命啊!”

......

白宛若耳边,都是娘亲熟悉的声音,白宛若又想流泪了。这一回,她感觉到了眼泪的热度,也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给她擦拭掉还未来得及冰冷的泪水。“若若别哭,娘亲知道你难受,知道你痛,娘亲也痛。”

白宛若感觉到了温暖,来自娘亲的温暖。缓缓地,她睁开了眼睛。大约因为很多时候没有睁开过眼睛了,所以很快,白宛若又闭上了眼睛,因为眼睛的酸涩。她重重的呼吸,感受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酸痛感觉,却只觉得庆幸,她知道,她重新活过来了。只有活人,才能有这样的感觉。

白宛若此刻,只想对老天说,她并不贪心,老天再给了她这样一次机会,她只想护住自己和娘亲,别的,就让它过去吧。

“娘。”白宛若的声音不但沙哑,且小声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听不清楚。可是几乎只是一瞬间,柳莹就发现了,她的声音中带着激动,带着颤音,“若若,你醒了是不是?你看看娘亲,若若?”

“娘。”这一次,白宛若的声音大了一些。

白宛若一遍又一遍地叫唤,就像在那场虚无的梦境之中想要让娘亲听见的那样。柳莹一遍又一遍地答应,只想证实,她的若若是真的醒了过来,不是大夫说的那样,可以准备后事了。

父亲的到来,打断了这一切。

“若若醒了?怎么这么多汗?烧退了没?”感觉父亲厚实的手掌贴着她的额头,听着他话语中的担忧之情,欣喜之意,白宛若怎么都想不通,这样的父亲,为何能放任白府的人那样糟蹋她和母亲,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柳莹听了夫君的话,这才惊醒过来,摸着白宛若的脸,脖子,和小手......确认她身上已经没有前几天那种灼人的温度之后,柳莹松了口气,泪水再次盈眶。

*****************

白宛若九岁的生辰,是在床上过的,因为她前些日子病重,只这几天的休养,还依旧虚弱地起不来床。父亲在她生辰之后三天离开了。白宛若看着,母亲除了担忧她的病情反复之外,没有别的心事,悄悄松了口气。白宛若的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堵住了白老爷的嘴,他觉得,此刻的柳莹,或许是承受不了他要说的那件事的。本就有些愧疚,还有些时间,他便先行离开了。

即便父亲走了,白宛若却依旧不能放心。只要她和娘亲还住在这儿一天,只要父亲还是她的父亲,还是娘亲的‘夫君’,她们被接回白府或许只是早晚罢了。她现在,要趁父亲再次‘回来’之前,说服娘亲带她离开,或者说服娘亲,一辈子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不管哪一种,其实都是十分难以做到的,因为娘亲柔弱的性子,因为娘亲对父亲的眷恋。可白宛若宁愿与父亲生离,也再不愿意与娘亲和孩子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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