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林大人仁厚,是陈简那畜生……现在知道了?”
我轻笑一声,抬脚碾过血书,“可惜,太迟了。”
萧景明突然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知春,我愿意用余生来赎罪。”
“赎罪?”
我弯腰拾起那束牡丹,当着他的面一片片扯下花瓣:“你拿什么赎?”
“我父亲的命?
我弟弟的命?”
“还是.……”手指抚过平坦的小腹,“我永远做不了娘亲的权利?”
花瓣零落满地时,萧景明突然暴起,却被李成业一脚踹中心口。
他滚落在地,咳着血笑出声:“那你杀了我啊!
为他们报仇……你以为我不敢?”
我夺过李成业的佩剑,寒光直指他咽喉。
剑尖刺破皮肤的瞬间,萧景明竟仰起脖子迎了上来,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
“动手啊!
让我去给林家赎罪!”
山风骤停,云影凝固。
我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剑尖缓缓下移,在他心口划出一道血痕:“死太便宜你了。”
“我要你活着。”
我扔下染血的剑,“日日活在悔恨里,就像我现在这样。”
“别急,我们的账,还要慢慢算……”谁料萧景明突然大笑起来,转身朝悬崖狂奔。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纵身跃下的身影像只折翼的白鹤。
砰!
沉闷的撞击声从崖底传来。
李成业派去查探的侍卫回报:“人还活着,只是双腿尽断。”
回城的马车上,李成业忽然握住我冰凉的手:“方才若是他死了.……我会亲手了结他。”
我望着窗外飞掠的山景,“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父亲墓前的山茶花被风吹散了几瓣,飘飘荡荡落在溪水中。
就像萧景明那些迟来的忏悔,终究洗不净满手血腥。
暮春的细雨笼罩着大理寺正堂,我端坐在旁听席首位,看着衙役将萧景明押上公堂。
他脚镣拖过青砖的声音,像极了那日弟弟失足落水时的闷响。
“犯官萧景明,构害忠良、残害子嗣、动用私刑等十项大罪,证据确凿。”
大理寺卿拍下惊堂木:“今日本官奉圣谕,当堂宣判!”
堂下跪着的萧景明忽然抬头,目光越过层层衙役落在我身上。
他瘦得几乎脱相,囚衣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那是他跳崖未遂留下的。
“林知春,”他嘶哑的声音在公堂回荡,“你当真要亲眼看着我死?”
李成业立即起身,却被我按住手臂。
我淡淡一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你会和陈简一起行刑。”
话音未落,他浑身剧颤,镣铐哗啦作响。
一年后,林府的海棠花开得正盛。
我倚在软榻上看成业教弟弟认字,小人儿胖乎乎的手指在《千字文》上戳来戳去。
“夫人。”
贴身丫鬟捧着个漆盒进来,“萧……那人的遗物。”
李成业立刻望向我。
盒中是半块染血的玉佩,正是当年我送他的定情信物。
如今裂纹横贯“永结同心”四字,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葬了吧。”
我合上盖子,“就埋在运河改道的拐角处。”
窗外飘来新科进士唱名的喜乐。
李成业忽然握住我的手:“今日收到岭南急报,萧氏病死在流放路上。”
我低头为新弟弟稷儿擦口水,恰看见他胸前的长命锁闪过金光。
锁片内侧刻着父亲生前最爱的诗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