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丹知道自己从小就与旁人不同。
阿妈生她的时候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自小，云丹就能够听见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人们将这个声音称之为神谕。
云丹天生善良，总偷偷去寺庙附近，窃听人们的心愿，然后通过神谕，来帮助他们。
十八岁那年，云丹做了一个梦。
梦中，朦胧雾气中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分不出男女。
他告诉云丹，会给予她三个愿望。
当然，这个愿望是有代价的。
二十三岁，云丹遇见了顾庭雁。
恰逢顾家遭遇危机，顾庭雁忙的脚不沾地。
云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于是连夜爬上雪山，那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
她在雪山上跪了一天一夜，用第一个愿望，换顾家顺利度过此次难关。
云丹晕厥的前一刻，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神明答应了她的愿望。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雪山脚下，而手腕上多了这一串佛珠。
云丹隐约觉得，佛珠断裂的那一日，便是她这个愿望失效的那一天。
她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终于回过神来。
是阿爸打来的电话。
云丹下意识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遍布的泪水，努力扯出了一抹笑意。
“阿爸。”
“云丹啊，阿爸给你寄来的千年人参收到了吗，那可是个好东西。”
云丹的嘴唇颤抖，没敢说那千年人参上次带去给顾夫人的时候，被毫不留情丢进了垃圾桶内。
顾夫人说，她送来的东西，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乡土气息，令人作呕。
“收到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顿。
“云丹，你是不是不开心，顾庭雁是不是对你不好？！”
“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回来，阿爸养的起你。”
这样的话，阿爸之前不是没有说过，可那个时候都被云丹阻止了。
但如今，看着手心里的佛珠，云丹低声应下。
“好，等我和顾庭雁离婚，我就回来，给我七天时间，阿爸。”
“哎！阿爸等你。”
这一夜，抱着沈芸离开的顾庭雁并没有回来。
云丹整理了一些自己的东西，做了整晚噩梦。
直到次日早晨才被家中仆人叫醒，提醒她今日要去老宅看望顾夫人。
顾家的家教森严，她和顾庭雁每周都要去老宅吃饭。
四年如一日。
云丹看向一旁收拾好的各类药草，选择了空手前往。
等老宅管家带着她走入大厅的时候，顾庭雁和沈芸都已经到了。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顾夫人的身侧，笑得她合不拢嘴。
顾夫人垂眸看着沈芸尚且平坦的小腹，伸手轻轻抚摸着。
“只可惜，这孩子出生只能养在那个女人名下，不能叫你一声母亲。”
“阿芸，实在是委屈你了。”
沈芸笑着摇了摇头，做的是懂事的模样。
“不委屈的，能够给顾哥哥生孩子是我的福气。”
“这辈子，是我们有缘无份。”
她用毫不收敛的充满着爱意的眼神看向顾庭雁。
顾庭雁的心中泛起一层惭愧。
当初与云丹结婚的时候，他拒绝沈芸毫不留情，却从未想过对方竟愿意为了他付出到这样的地步。
眼看着结婚四年，他母亲都不曾改变对云丹的态度。
两个人只要凑在一起，必定闹得不欢而散。
午夜梦回时，顾庭雁也曾怀疑过，当初和云丹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夫人，小顾总，少夫人来了。”
管家的声音打破了他们和谐的氛围。
顾夫人听到这句话，已经下意识皱起眉来。
而沈芸笑着起身，轻声道：
“云丹姐姐来了，快过来坐，抱歉我不是故意坐在伯母身边的，我…”
只是沈芸的话还没说完，却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顾夫人如今将她肚中的孩子看得格外重要，当即搀扶着沈芸的手臂让她又一次坐下。
“你起来干什么，她坐在哪里不是坐。”
“嫁进来之前怕是只能坐在地上，如今有沙发给她已经是很好了。”
“愣着干什么，还要我过来请你吗？”
顾夫人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恶意。
而顾庭雁抿了抿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去，云丹还会因他的沉默寡言生气，但如今却已经连生气的情绪也消失不见。
这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云丹沉默的模样让顾庭雁的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丝不详的念头。
可还不等他抓住这一丝漂泊的念头到底是什么，顾夫人就已经又一次开口了。
“瞧瞧，这是生气上次我没吃你送来的补品了。”
“现在都直接空手来了，云丹，有时候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学着点阿芸的懂事听话吗？”
“当初我生病，阿芸连夜飞往国外，求了那专家一天一夜，才终于把人接回来。”
“你呢？！只知道跪在那里祈福，有什么用。”
顾夫人从骨子里看不起云丹的信仰，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云丹脸色苍白，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她这隐忍不发的样子，让顾庭雁看了，又止不住的心疼。
“妈，您少说几句。”
“行，知道你现在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顾夫人的语气阴阳，轻蔑的看了云丹一眼。
她丈夫去世的早，最自豪的就是有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
可偏偏这个儿子当初竟为了一个女人，不断忤逆她，这让她如何不生气，如何不怨恨。
“云丹，三天之后有一场慈善晚宴，别给我们顾家丢人。”
“吃完晚饭后，我带着你和阿芸去逛逛。”
顾夫人的语气带着命令和施舍。
顾庭雁看着云丹，用鼓励的眼神让她快点答应下来。
若放在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点头，甚至因此激动万分。
可如今的她，却只是轻声道：
“不了，晚上我还有事。”
“好啊！我看现在你是不屑于和我一起逛街了！”
“顾庭雁，你这个媳妇儿，我可不敢认！！”
顾夫人冷笑出声，丢下这句话后便立刻起身离开了。
顾庭雁刚想跟上，沈芸却急忙道：
“我去吧顾哥哥，你陪着云丹姐姐就好。”
沈芸善解人意的样子，又让顾庭雁心中一暖。
扭头看到云丹那板着脸的沉默样子，自然心情就不会太好。
开口的语气，也带了些指责。
“妈好不容易松口，你又要去做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跪在那儿给顾家丢脸！云丹，你都已经嫁给我四年了，怎么还是放不下这些糟粕？！”
不管顾庭雁说什么，云丹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站起身，轻声道：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走了。”
“你…不可理喻！”
身后，传来顾庭雁的咒骂声。
可他不知道，云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