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风本来应该是温热的。
但是来到东墓村口的时候,我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迎面吹来的风好似深秋一般阴冷,刺骨。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发现今晚的月亮长了毛,雾蒙蒙的。
凉风灌进脖子,冷飕飕的,我缩了缩脖子,又加快了步伐。
到出租屋的时候,房门敞开,屋里的灯和门头灯都亮着。
孙倩裹着被单蜷缩在门口,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在昏黄的灯光下,曼妙的身体不断发抖。
“倩姐,倩姐?”
我走到跟前,喊了几声,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随后忽然一把起身抱住了我。
“怀恩,它们又来了,我好怕,真的好怕!”
孙倩在我的怀里依旧瑟瑟发抖,并且说话也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没事,有......有我呢。”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跟女人如此亲密。
一时间,除了身体的本能反应之外,我那两只垂着的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就在我下定决心,准备放在孙倩蛮腰之上的时候,她却是忽然推了我一把。
“怀恩,你之前不是说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的吗?”
她直直地盯着我看,我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质疑,“为什么这么快又来了?”
“它们应该不是普通的小鬼,而是,秽!”
感受着四周的凉意,我无奈地摇摇头。
“秽?”
孙倩蹙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那是什么?”
“普通的小鬼,因为本身弱小,加上对世界也缺乏足够的了解,大部分都性格胆小。”
我连忙解释道,“哪怕它们成为鬼,对活人依旧是天生畏惧,不但不敢害人,还会避着人。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这个秽,就是小鬼中的例外?”孙倩一点就透。
“没错。”
我点了点头,继续根据脑海里对《萨满教录》的印象介绍,“秽是冤死或者横死的小孩,它们体内积攒着怨气,阴阳不化,转而成凶。这类小鬼不但不怕活人,反而还有极强的报复心理。”
“啊?”
听我这么一说,孙倩的俏脸顿时煞白,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床单,“那我遇到的这个,就是秽了?”
“是啊,我们的运气有点背。”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萨满教录》里面有记载,普通人是无法除掉秽的,除非成为出马仙,请老仙儿上身。
可问题是,成为出马仙必须有专门的仪式,现在这个地方和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啪嗒!’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门头灯忽然晃了几下,直接灭掉了。
“啊!”
孙倩见状,尖叫一声,立马就往屋里跑。
人对黑暗有天生的畏惧心,再加上现在周围这诡异的氛围,说不害怕,那纯属自欺欺人。
而且,这门头灯一黑,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只觉周遭的气温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
本来进村的时候就觉得阴冷,现在又降温,我下意识地进了屋。
关上房门,这才好受了一些。
“怀恩,这下怎么办?”孙倩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个......”
我挠了挠头,一时间心里也没有好的办法,“实在不行,那只能搬走了。”
“搬走?”
孙倩一听我这么说,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现在时间这么晚了,能搬到哪里去?”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着你过一晚......”
“你陪我?”
闻言,孙倩眼睛瞪圆了,不知道从哪里拿来鸡毛掸子,“你这家伙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肚子里这么多坏水,我可是你小师父,你要睡我?”
“什么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是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我睡在地上,你睡在床上,秽虽然是小鬼中的例外,但我们人多一点,它或许不会那么大胆。”
“哦哦,你是这意思啊。”
孙倩尴尬地笑了笑,看得出来,她对我并不是完全地放心。
不过这也正常,平日里我们俩的交流也就局限在工作上,加上我是个闷油瓶的性格。如果不是这次她找我来帮忙,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有太多交集。
“当然,要不然呢?”
“我,我还以为你要对我耍流氓呢!”
孙倩脸颊微微一红,随后扬了扬自己的粉拳,“要是你真那么做,我肯定把你暴揍一顿。”
“啪嗒!”
就在周遭的气氛缓和不少的时候,屋内的灯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灭掉了!
“夏怀恩,是不是你这臭小子干的好事?”孙倩的声音在黑夜里响了起来。
“不,不是......”
我本能地想要回答,但是忽然感觉浑身一阵彻骨的寒冷,冷到我的嗓子眼都冻住了。
我张大了嘴,用力地想要喊出来,但是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怀恩,你干什么,你不是睡地上的吗,为什么要拽我的被子?”
房间里,孙倩的声音透着些许愤怒,很明显她以为是我在恶作剧。
但是只有我清楚,是那个‘秽’找上门了。
整个房间一片漆黑,黑到连窗外的月光都没有,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密封的冰窖里面。
我咬着牙,努力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顺手一摸,竟然是一股冷冰冰且有些湿滑的触感。
靠,这感觉怎么像是个孩子的细胳膊?
这一刻,恐惧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藤蔓,爬满了我的脑子。
我忽然又想起那个除夕夜,那个半张脸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不行,老子不能就这样认命!
恐惧的极点,就是愤怒。
我虽然嘴巴不能说话,但是心里已经在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了。
你个死孩子,你死了就死了,祸害活人干什么?
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跟我们平头老百姓较什么劲儿?
而就在我心中骂得痛快,恐惧一点点消散的时候,那冰冷湿滑的死孩子胳膊,竟然动了。
下一秒,我只觉手腕一紧,被死死扣住了。
没错,那是一只手,一只小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