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夏许霁青的其他类型小说《亡夫重生计划:高二请好好活着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彼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躺椅,暗光,温暖蓬松的羊绒毯。金属锤缓慢摇摆,苏夏看了一会,眼皮开始发沉,随着催眠师的指令一点点坠入无意识之中。“苏小姐,现在我想带你回到一个地方,并不是那个让你害怕的时刻,而是更早的时候。”“你和丈夫到了山脚下的直升机坪,你拉着他的手向前走,看着远处的雪山……你能告诉我,眼前的天空是什么颜色吗?”苏夏眼皮颤了颤,毛毯下的双手细嫩,交握在一起,“……蓝色。”“很干净的蓝色。”许霁青去世三年,苏夏失眠了三年。眼看着身体都要垮了,她才下定了决心求助心理医生。大难不死,丈夫的遗产花到下辈子也挥霍不完,再也没有许霁青那个神经病处处管着她,按理说她应该会过得很潇洒。可无论是在家,去海岛度假,还是在哪新买了豪宅,包下十几个男模来和小姐妹通宵热闹...
《亡夫重生计划:高二请好好活着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躺椅,暗光,温暖蓬松的羊绒毯。
金属锤缓慢摇摆,苏夏看了一会,眼皮开始发沉,随着催眠师的指令一点点坠入无意识之中。
“苏小姐,现在我想带你回到一个地方,并不是那个让你害怕的时刻,而是更早的时候。”
“你和丈夫到了山脚下的直升机坪,你拉着他的手向前走,看着远处的雪山……你能告诉我,眼前的天空是什么颜色吗?”
苏夏眼皮颤了颤,毛毯下的双手细嫩,交握在一起,“……蓝色。”
“很干净的蓝色。”
许霁青去世三年,苏夏失眠了三年。
眼看着身体都要垮了,她才下定了决心求助心理医生。
大难不死,丈夫的遗产花到下辈子也挥霍不完,再也没有许霁青那个神经病处处管着她,按理说她应该会过得很潇洒。
可无论是在家,去海岛度假,还是在哪新买了豪宅,包下十几个男模来和小姐妹通宵热闹,苏夏都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有时候是整宿合不上眼。
有时候几片褪黑素下去,人是睡着了,但每回梦醒,眼前仿佛还是亡夫那张凉薄英俊的脸,眸光沉黯如水,如痴迷,如嘲讽,让她无法坦然独活。
“苏小姐当时的心情如何?”
“我……很紧张。”
“我想了好久,那天准备跟他提离婚的事。”
从小到大,凡是认识苏夏的人都感叹过,她是那种注定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好命:
家里光景好的时候,她是众星捧月的明珠,破产后,风光不再,订了婚的初恋也跑没了影,准备看她笑话的人刚聚过来,许霁青就带着百亿身家娶了她。
她跟许霁青是高中同学。
可当年他们一个是坐宾利上学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连学杂费都凑不齐的贫困生,别说传什么绯闻,话都没说过几句。
许霁青在江城一中吃尽了苦,也出尽了风头,可无论他再怎么大起大落,苏夏都没正眼看过他,就连他的名字,都是后来发迹了才知道怎么写。
苏夏想不通。
她图他的钱,许霁青图她什么?
温柔贤惠那套她一窍不通,读书的时候她也没好好听过几节课,出身光环褪去,苏夏有的无非就是一副好皮囊——
用财经小报记者的话说,许太太是那种没什么内涵的漂亮。
几次同去科技新贵晚宴,许霁青身在主位,浑身的气质清冷锋利,同仁的太太们清一色的顶级名校出身,精干又知性,显得他身边的苏夏娇艳到俗气,像是误入兰丛的牡丹花。
许霁青似乎也不喜欢她的脸。
除了婚礼誓词时的作秀,他们没接过吻,偶尔的夜晚亲密也像纯粹的发泄。
灯光调至最暗,细白后颈和手腕交扣,如坠入陷阱的猎物,挣不开逃不掉,牢牢压在男人修长五指之下。
苏夏从未看过许霁青动情时候的样子,但感受得到他的眼神。
冰冷而黏湿,像是沉水中纠缠不散的藻丝,顺着她的后腰往上爬。
他恨她。
所以,和她结婚多半是在报复:
曾经视他如蝼蚁的大小姐,如今却为了他的钱权和手腕柔顺屈从,无论怎样求饶都没用,吃痛也只能忍着,不敢掉一滴眼泪。
苏夏没心没肺惯了,看过的热闹转眼就忘。
如今日子过得不舒服了,才渐渐发觉自己当年有多残忍,迟来的良心和畏惧互相滋养,她又心虚又怕,越来越不敢直视那双浅淡的眼睛。
煎熬了两年,盘算着他再怎么折腾她也够了,她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提离婚。
谁能料到,事故就发生在她开口的下一刻。
“……飞越雪山最高峰时,我们遇上了下沉气流。”
警报声。
刺耳的警报声。
主旋翼失衡,直升机体剧烈摇晃,失重感一阵接着一阵。
耳机里飞行员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冷静很快耗尽,变成了断续的呜咽。
然后,是拉升杆失灵。
喀拉喀拉。
仪表盘上的指针狂乱地震颤,窗外冰川呼啸而过,在几秒令人绝望的寂静之后,他们的直升机猛冲向了悬崖。
撞击点在直升机右前方,前挡风窗被锋利的山脊穿透,驾驶员当场身亡。
苏夏能活下来,是因为昂贵的安全系统保住了油箱。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飞机旋翼卡进了岩架,几下恐怖的摇晃之后,窄长的平台堪堪将机身托住,破碎的岩体带着冰雪,簌簌往下掉。
“我丈夫坐在右边,他伤得很重,浑身是血……”
苏夏沉浸在回忆里,身体微微颤抖。
“信号天线……好像断了,我在机舱里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来无线电的回应。”
“直到第二天天亮,我听见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
催眠师稍一停顿,“是谁在说话?”
苏夏攥紧了手,“……我不知道。”
是无线电的信号又好了吗。
还是救援机终于来了。
也许是创伤后的自我修复。
时间过去了太久,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变得模糊无比,不再有声音,也不再有任何气味,只有大片的色块虚浮在眼前。
“苏小姐,放松,你得救了。”
催眠师领着她做了两次深呼吸,“你现在在救援机上,半小时后,你会降落在附近城市的地面,医务人员为你进行了复温。”
“你现在很安全,心跳和呼吸越来越平稳,手脚也变得温暖。”
“窗外的阳光照在雪山上,金灿灿的……你向外看了一眼,感觉如何?”
“……还是冷,但安心多了。”
苏夏咽了咽口水,后背落回躺椅。
“好,现在,想象你手里握着遥控器,可以控制整段记忆的播放,每一帧都可以暂停和拉远,我们停在救援机的机舱里,这个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
“你现在能听到很多杂音,救援机的桨叶在转,监护仪滴滴响,医护人员在和飞行员说话,没关系,我们用遥控器把音量降下来。”
“现在,我们重新从窗口向下看。”
“外面有阳光,雪地,你很安全,一切都很遥远……能不能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她还看到了什么。
苏夏紧闭的眼皮下,瞳孔骤然放大。
那些她的大脑为了自我保护,早已刻意抹去的一幕幕画面,像大雪落下。
一层又一层。
拖着她深陷下去。
机窗碎了,飞行员那边早就没了声音。
许霁青是从左边扑过来的,一双臂弯搂得极紧,几乎将她整个身子牢牢罩在身下,气息有些急促,侧颈青筋浮起。
寒风刺骨。
外面隐隐有低沉的轰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像雪崩,像在她脚下。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顺着她的耳廓和脖子往下淌,也许是油箱漏了,也许是别的什么。
风卷着雪粒往脸上刮,低温麻木了她的嗅觉,苏夏不敢抬头,更不敢去摸,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我会死吗……”
她喘不过气,因为恐慌到极致的绝望,眼泪早已经流了满脸。
许霁青右手受过伤,无名指和小指弯折的角度怪异,苏夏从来都不敢细看,可这天她太怕了,竟慌不择路地去抓男人的手。
她漂亮的杏眼通红,抽泣着,竭力地往他怀里钻。
手也攥得很紧,一掌心的汗,细腻湿软。
许霁青垂眸,静静看了会,喉间暗暗滚动了两下,声音很稳,“不会。”
他们到底在直升机里被困了多久?
这种极端条件下的黄金救援时间太短了。
雪山里的白天格外亮,夜晚格外黑,苏夏不敢去算,每分每秒都像是倒计时。
她只记得定位信号发出后,等待无线电回应的漫长时间里,她要拉手,许霁青就任她这样拉着。
她怕风声和雪崩的声响,许霁青完好的左手就用一个难受至极的姿势伸过来,给她捂着耳朵。
海拔三千米的雪山上太冷了。
苏夏的体温流失很快,一阵一阵地发抖。
他们的直升机是白色,她为了好看选的,在茫茫雪原之间,搜救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昏昏沉沉挨到天黑,又等到天亮。
苏夏记不清救援机是什么颜色,也忘了来人呼喊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只记得她被从后座撬出,抬上担架时,本来的衣物外裹着一层熟悉的男款防寒服。
衣服是穿上去的,拉链拉到最顶,盖过了她半张脸。
从摇摇欲坠的直升机残骸,到高处悬停的救援机,绳子拉着她的担架往上走,晃晃悠悠。
刺骨的寒风之中,苏夏侧过头往下看,撞机旁的雪地上是大片凝固的暗红。
断断续续的。
硕大的,足以在更远的高空一眼发觉的SOS。
最后一笔拖了很远——
除了一双手,许霁青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了。
单薄的贴身衣物之下,整个人几乎被鲜血浸透,大腿的人造伤深可见骨,蜷缩着爬回了支撑岩架的机翼下。
许霁青这辈子就叫了她一次“夏夏”。
在那个她因为长久的惊恐而陷入昏沉,生机一分一秒消逝的雪山悬崖上,是那道冷淡的声音,为了不让她睡着,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他像一把破碎却牢不可破的冰镐,
就那样撑着她。
九月,江城一中。
盛夏暑气未散,午休结束铃响起。
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高二四班窗外浓荫满绿,枝叶透进一道刺眼的太阳光,落在熟睡的女生侧脸上。
“……苏夏,醒醒。”
失温的危险预兆之一,就是感觉自己很热。
苏夏紧皱着眉,以为自己又开始做噩梦了,垫着头的手臂重新圈了圈,想转个身继续睡。
“打铃了,不能再睡了。”
喊她的人似乎很急,一开始还只是拍肩膀,后来见她怎么也不愿意睁眼,抖着手戳了她两下。
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不疼,但苏夏还是被戳得有些烦躁。
她难受地睁开眼。
强光骤然刺入视野,隔了好几秒,女生惊愕的脸才清晰起来,声音压得很轻,“苏夏……你哭了?”
女生说了什么,苏夏半句都没往脑子里去。
她呆呆愣了片刻,鼻音闷闷的,“何苗?”
记忆里,因为只顾闷头追暗恋的男生,高中三年她没怎么好好读书,从小练习的大提琴接近荒废,仅有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冲着她人傻钱多。
何苗是她分班后认识的第一个女生,因为性子软没脾气,没少被她支使。
大学毕业后,苏家破产,深陷黑心企业风波。
苏夏曾经的好闺蜜纷纷跳反,对媒体大肆爆料她当年的铺张公主行径,已经当上记者的何苗,竟是唯一一个挡在她身前,愿意为她说话的人。
女生一头短发,五官小巧,淡淡的细眉,扔进人堆里再难找出来的平凡。
“……你怎么了?”她声音小心翼翼的。
苏夏盯着女生的脸看了好久,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时间过去这么久,何苗当年长什么样按理说她早就忘了,怎么这次的梦里就这么清晰?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
教室正前方,黑板左侧的电子钟亮着。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
九月十一,周五。
显示年的那行数字压在最下面,被风风火火冲回教室的男生挡了。
苏夏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们班数学课代表。
“都别睡了,哥哥姐姐们醒一醒,我们班来新人了!”
江城全市的高中都一样,周五下午三节课,不到四点就放学。
满屋的少年少女从吃完午饭就开始躁动,只等着放学铃一打,野鸟归巢,这会听他这么一吆喝,一圈人都精神了。
男女胖瘦,高矮美丑的问题冒了一轮。
课代表随手摇人帮发作业,学案都下去了半摞,吊足胃口才道,“好像是搞数学竞赛的,刚在师太办公室一回头给我吓一跳,好踏马提神醒脑的一张脸。”
“好高,我不带水分的一米七,比我高了接近一头。”
“巨帅懂吗,游戏建模哥,十班周知晏的校草位置危了。”
他语气无比夸张,惹得旁边男生揶揄,“这么牛来四班,隔壁不得敲锣打鼓去迎?”
隔壁是实验班,堪称卷王集中地,上课铃还没打,外面的走廊已经静下来。
“这不是还没说完嘛。”
课代表比了个嘘声手势。
“有点隐情,师太一会马上来了,我长话短说。”
他飞快瞥了一眼门口,压低了嗓子八卦,“哥们估计犯过事,从之前那学校退学还是开除了,但是数竞成绩特别好,花了大价钱挖来的,准备藏着当联赛底牌用。”
下午第一节是老班的课,人人自危。
课代表一边后退侦查,一边坚持把话说完,没留神撞了苏夏身边的桌子,吱嘎一声,桌腿在她的新鞋上轧了一道。
一中校服查得严,苏夏满衣帽间的高定裙子无处施展,但鞋子全是大牌。
公主名声在外,课代表当即双手合十疯狂道歉,苏夏脑子还是乱的,随口回了句没事,心里却全被两件事占满了:
第一,梦里轧脚也这么疼的吗。
第二,这个场景……
她是不是见过?
何苗悄悄递来的纸巾还在桌沿放着,眼看着就要被风吹跑了,苏夏伸手攥紧,越来越茫然。
没等她理顺清楚,刚才还嘈杂的教室瞬间收声,教室后几个打闹的男生连滚带爬滑铲回座位。
“整栋楼就数你们能咋呼!”
女人清脆的皮鞋声止住,教案和课本在讲台上重重一放,“不准备学了现在就跟我打个报告,原地解散回家,别影响隔壁二班。”
“昨天的作业完成情况很差,课前五分钟自己再过一遍,学案上打星号的,下了课都来我办公室。”
班主任丁老师四十出头,一身干练的黑色长裙,发髻高高束起,不苟言笑,人称灭绝师太。出于班里吊车尾的自觉,苏夏一直对丁老师敬畏大于亲近。
即便如此,苏夏还记得。
那年刚分班,她被质疑学艺术的女生学什么理时,丁老师那句“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知识无关性别,只在于努力”。
只可惜当初她心气太浮躁,那点触动一眨眼就没了,上了课该怎么犯困还是怎么犯困,毕业时也没敢和丁老师抱一下。
女人气场压人。
几十只叽喳的鸟雀登时坐直,气都不敢大声喘一下。
丁老师环视一周,这才满意,向门外招手示意。
“新同学,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心跳莫名在加快。
苏夏喉间咽了咽,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教室里极静,只有窗外的蝉鸣起起伏伏。
男生缓步走上讲台。
他又高又瘦,身上是一套崭新的江城一中校服,球鞋和双肩包却很旧。
三十几度的天,长袖外套盖到腕间,和全校男生无异的白运动服黑裤子,硬是被他的宽肩长腿穿出了几分清冷白月光的味道。
夏末的午后,窗外透进来的光影都像是一种浓绿色,男生的侧脸轮廓分明,冷硬的唇线微微绷着,线条利落而清晰。
苏夏整个人都看傻了,眼睛许久忘了眨。
这是……
许霁青。
十七岁的许霁青。
课代表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她脚趾的胀痛还没消散,风吹过来,额角的汗簌簌发凉。
侧脸和手臂上压出来的头发印,酸麻,有点痒。
所有的感官,都在提醒着她同一个事实:
她回到了高二那年。
许霁青刚转来江城一中的这一天。
许霁青的自我介绍很简洁。
除了名字,连“今后好好相处”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台下的掌声全都是冲着脸去的。
特别是一直吐槽班里没帅哥的女生,格外真心诚意。
课代表坐过道旁边,啧啧叹息,“失算了,我本来也打算投胎成这样。”
“那你倒是看看他那双鞋呢,”另一边坐的李睿闻声笑了,语带嘲讽,“头回见山寨做得这么离谱,俩词没一个拼对的。”
“学校又从哪儿做的慈善,书包侧兜缝成那样,不补都漏成篮筐了吧。”
丁老师在这,男生声音压得低,周围一圈人却都听得到。
这个年纪的窥探不知掩饰,原本惊艳的目光纷纷游移,将那些难堪的瑕疵无限放大。
许霁青默默站在那,他像是被人这样看惯了,表情自始至终就没动过,只在苏夏忍无可忍,抬腿踹了一脚谁的凳子时,朝这边看了一眼。
正午窗边,少年浅褐色的眼眸被光漂得极淡,瞳仁缩得很窄,透着股莫名的阴冷,让人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捕猎中的动物打量。
那种压抑至极的攻击性,让人没来由想起课代表的话——
他犯过事。
视线对撞,之前嘲得最欢的男生已经没声了,竖起课本,躲在后面装死。
新同学来四班,当务之急是排座。
开学两周,座位基本都确定下来。
全班就两个空位。
一个在苏夏旁边。
一个是最后一排的单桌,紧挨着垃圾桶和拖把扫帚。
打铃前最后两分钟,丁老师急着回办公室拿水杯,扫了眼苏夏,见女生点头,往那边泛泛一指,“你今天暂时坐那,先上课,有什么问题我们下周再调整。”
许霁青背着包往前走。
苏夏紧紧盯着他,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撞出来。
她还记得,上辈子许霁青刚转来那天,她虽然没像那个男生一样说他坏话,却也因为许霁青扫过来的这一眼吓得不轻。
丁老师刚一看她,还没怎么着,她就已经疯狂摇头,唯恐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事后想来,许霁青变成那样偏执阴郁的性格,也跟这个座位脱不了干系。
电视剧全是女人在争风吃醋,然而男生间的嫉妒同样可怕。
许霁青在一中的两年太耀眼,在她记忆里,无论是垃圾桶,拖把,还是搓洗过抹布的污水,后来都成了男生们排挤报复的道具,把少年的尊严抹得面目全非。
重活一世,如果她一开始就和许霁青好好相处,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上辈子许霁青对她到底是恨还是爱,是多深的执念,才会让他甘愿以命换命。
直到这一秒,苏夏都读不懂。
但她还是暗暗下了决心——
可就当是为了报恩吧。
她想把他从命运的泥潭里拉出来。
丁老师匆匆离开,班里一小半同学在改学案,剩下的都在看热闹。
没人觉得许霁青真能坐苏夏旁边。
公主是什么脾气?
新转来的帅逼好看归好看,可浑身地摊货,穷得冒泡不说,还一看就不好相处,和被公主追得全校皆知的那个周知晏完全是两种人。
信苏夏能迫于师太情面,当转学生同桌,不如信一中今晚就爆炸,大赦天下。
许霁青越走越近。
苏夏担心他觉得自己不愿意,抿了抿唇,顶着所有人惊异的目光,特地把身边的椅子拉开了一些,角度朝外倾斜。
可没想到,男生的视线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就很轻地掠过了她。
苏夏睁大了眼睛。
她、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
这人,怎么从小就不知好歹!
眼看着他继续向后走,苏夏急了,不管不顾地挪到旁边的位置,伸腿拦他。
“后排那张桌子全是东西,坐不了人。”
她太紧张了,声音都有点抖。
一中女生的夏季校服是百褶裙,灰白格,按校规必须长过膝盖。
苏夏嫌老气,每次课间操检查完,第一件事就是冲去洗手间,把裙子在腰间卷高两圈,再用小夹子别上。
窗帘涌进夏风,少女的裙摆扬起又落下,苏夏连忙伸手去压。万幸没走光,只是露了片大腿。
许霁青垂眸,几乎被那片光洁的雪色刺了一下。
清纯审美大行其道的时代,苏夏发育得很早,从小就肉肉的,气血很足的圆润,在明亮的的阳光下泛着粉,饱满得像多汁的蜜桃。
男生们脸都红了。
许霁青却挪开了视线。
像是为了反驳她那句“后排坐不了人”,他只是淡淡往后排桌上的几盒粉笔上瞥了眼,又落回苏夏身边的桌洞——
新到连翻都没翻开过的各科练习册,润唇膏,卷发棒,粉色kitty包装的护手霜,吃了半盒的巧克力夹心饼干,用来遮掩违禁品的外套,最深处甚至还藏了个手机。
许霁青眉梢微挑。
苏夏:“……”
但凡她稍微学点呢。
是不是就不至于这么尴尬。
十七岁的许霁青眉眼冷漠,还远没有成年后的锋利气势。
可苏夏还是被看得心虚,她把腿撤回来,急急忙忙把桌子里的东西团成一团,一股脑往自己这边塞。
“你……随便放,地方不够我这还有窗台。”
见他似乎还是没有留下的意思,苏夏咬了下唇,大着胆子拽了一下他的校服袖子,“你坐嘛。”
许霁青被她拽着,浅淡的眼垂下。
少女身上有股甜丝丝的香味,带着体温沾了他一衣袖,浑身都不舒服极了,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就任她这样拽着。
她像是很怕他。
明明吓得不行,却执拗地不撒手。
拉着他的手在抖,两瓣唇咬得润红,跟着一起细细地颤,湿漉漉的杏眼刚哭过似的,像在看什么负心人。
就因为他没随她的心意坐下?
娇气成这样。
他没什么反应,苏夏一咬牙,拉着他袖子的手又晃了晃。
女生的手很软。
因为紧张出了汗,凉豆腐似的,指腹几乎擦过他粗糙的掌心,许霁青垂着的手一僵,条件反射地把她甩开。
苏夏没防备,手背一下磕在身侧的桌沿上。
咚的一声闷响。
关节红了一片,不算多疼,就是挺丢脸的。
刚刚还在碎嘴的几个男生全都傻了,连何苗都呆呆的,完全没反应过来。
苏夏是被宠惯了的独生女,一挨上亲近的人就没骨头。
只是许霁青性子太冷了,上辈子她稍微凑近一点,脸色就难看得像结冰,这才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刚重生还没适应。
对上少年凉薄的目光,她才明白许霁青还是那个许霁青,心墙比天还高。
见他第一面就拉着人家袖子撒娇。
他恐怕……
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难为情一瞬涌上来,苏夏耳朵根烧了一片。
她不想再自讨没趣,手指讷讷地缩回来,僵硬地撤回窗边。
余光里,那道身影没动。
她不想回头,恼红着脸整理裙子。
放在桌边的铅笔蹭掉了,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苏夏心里叹了口气,没等低头,许霁青却忽地俯下了身。
他身材高大,为了捡那支铅笔近乎单膝跪了下去,凌厉的侧脸线条紧绷着。
他好像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跪只为捡东西的效率,无关其他。
少年体温很高,手臂靠近小腿时,灼得苏夏缩了一下,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许霁青已经直起身,拉开椅子坐好。
苏夏攥着那根铅笔,懵懵的。
现在这个情况……
是该说谢谢,还是没关系?
新同桌已经整理好了东西,他没笔袋,中性笔的塑料壳有些磨花了,被那只修长有力的左手抵着,斜斜地压在纸面上。
“听课。”
丁老师已经在朝这边看,苏夏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想吐槽,还是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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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常看主角穿越开大。
但事实证明,上辈子听不懂的东西,再来一次只能更听不懂。
人生第二次十七岁,苏夏只用五分钟就把这年没报的仇全过了一轮,可满黑板的立体几何题目摆在那,什么正三棱柱正四棱柱,求证两条线垂直……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夏的注意力勉强集中了一刻钟。
困得想死。
为了不睡着偷看了好几眼旁边,许霁青笔记写得很少,半节课过去,教案基本还是刚发下来那样,连名字都没写,比他那张脸还白。
她要无聊疯了,好歹还记得自己这回准备好好学习的初心,趁丁老师转身写板书,给前座的何苗传纸条。
笔记写了吗,放学借我抄抄,拜托拜托。
开学两周,类似的话上辈子她好像也说了好几回,就是得把前两个字换成“作业”。
纸团展开,女生的背影很明显一愣,隔了好一会才回。
书上写得太乱了,我回去整理整理,周一给你。
何苗是那种笨鸟先飞的典型。
成绩中游,但高考前光是笔记本就摞了半人高,为此还上了一次校报。
苏夏飞快写了句“谢谢”。
因为太无聊,她还特地换了支粉色荧光笔,认认真真涂了个爱心。
女生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很神奇。
就因为这颗爱心,高傲公主一下子无比平易亲民,何苗的八卦心也探出个触角。
又隔了会,好学生折得板板正正的新纸条递过来。
你真的愿意和新同学一起坐?
苏夏唰唰写:为什么不愿意,你是不知道他近看有多好看。
她并不是胡诌。
和喜欢不一样,审美是很粗暴的东西。
就算是当许太太当得最痛苦的那几年,她也从来没否认过,撇开性格不谈,许霁青整个人都像是照着她的审美长的。
何苗在课本后面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昨天还在给十班周知晏庆生拼酒,今天就能见异思迁。
我还以为你们之前见过。
课桌前面的书立遮去了半个头,又有旁边的窗台打掩护,两个女生在课桌底下你来我往。
讲台上的丁老师没察觉,许霁青就坐在苏夏旁边,想不看见都难。
板书上的题对他来说太容易。
许霁青浅淡的眸微阖,往旁边瞥了眼。
女生一扫刚上课时的困倦,精神抖擞,奋笔疾书。阳光给她头顶的发旋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看上去无害又柔软。
最后这句似乎很难回答,她洁白的牙在笔头咬了咬,慢腾腾写完,把草纸叠回去:
当然没有。
四个字映入眼帘。
许霁青握笔的手一顿,薄唇很轻地抿了抿。
他们怎么没见过。
昨夜大雨,他转学手续刚办好,去江大夜市帮忙收摊,风吹得零钱散落一地,眼前的这位小公主和同伴喝得醉醺醺,等回家的出租车等乏了,撑着伞跑进水坑踩着玩。
浸了水的篷布似有千斤重。
他那时浑身湿透,就站在旁边,看着苏夏昂贵的小羊皮底把几张纸钞碾得稀碎。
她像是没认出他,或者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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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生光环,再加上许霁青那张脸。
就算是苏夏上辈子对他没太深印象,都还记得,开学没多久他就被告白墙捞了十几次,高二四班门口天天人头攒动,全是慕名而来的观光团。
可等苏夏从丁老师办公室挨训回来,却发现她那位新同桌身边没几个人。
他和谁都没什么交流欲望,在窗边安静地翻书,存在感低得像夏风里的柏树。
一中建校早,就在江城的市中心。
寸土寸金容不下几间宿舍,除了家住得格外远的,学生几乎都通校。
第三节课下课,放学铃一打,整栋楼的猴子猴孙瞬间满血,撒着欢往校门口狂奔。
学校沿街拐出去就是一片商场集聚地,地铁站和公交车也都在附近,无论是玩还是回家,都是必经之路。
许霁青却没往那个方向走。
苏夏悄悄在他身后跟了一会,男生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只是一盏红灯的功夫,高瘦的背影就彻底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苏夏没办法,只能回去,没等走到学校的街口,身边有辆停着的车滴滴两声。
她扭头。
宾利车窗摇下,女人和她对视一眼,先把手边的烟掐了。
“晚上得去学大提琴,说了让你别乱跑,乖乖在学校门口等,忘了?”
女人一头新烫的大波浪长发,挑眉红唇,保养得当的脸上,还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
“……看你吓得那样。”
见苏夏只是在原地怔怔看着,她啧了声,指挥司机再往前开两步。
“昨晚的事不用跟我编理由。一进门就睡得跟小猪一样,又是哭又是喊人名字的,不就又逃课去给那小男孩过生日了?你给我记好了,吐一身还能给你收拾的人只有你妈,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诶苏夏,真没骗我,没让人欺负——”
“妈妈。”女生很轻地打断了她。
这两个字像有魔力。
苏夏喊了一声,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要说她上辈子最对不起谁,再没人能超过眼前的女人。
外婆家重男轻女,母亲苏小娟十几岁从高中辍学,南下打工时谈了场恋爱,不到二十岁就有了她。
男友长得帅会说话,但一遇事就慌张无主,对未来也没什么打算。
苏小娟要强,当即就提了分手,找同乡凑了一圈钱去医院,准备以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可等真签了堕胎同意书,刚踏进手术室半步,她转身就跑了。
再之后的事,苏夏知道的很少。
印象里,她们母女没怎么回外婆家过过年,年轻的苏小娟不需要休息,也没有眼泪,她长得漂亮,人又精明能干,几年的功夫,就从服装档口小妹摇身一变,成了开奔驰的女老板。
上学前不记事,苏夏的童年记忆里没多少苦日子,从幼儿园开始,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连睡裙都是打着小玫瑰缎带的真丝,要什么有什么。
苏小娟自己没上过大学,对女儿读书有执念。
最好的学校考得上就考,考不上就砸钱,总算把苏夏送进了一中。
全省拔尖的师资,红墙绿藤蔓的校舍,可苏夏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周知晏。
三天两头和苏小娟吵架,张口闭口就是“不要你管”,偶尔吵上头了,苏小娟揉着太阳穴喊她滚,她也不甘示弱,连外婆数落苏小娟的那些重话也往外冒。
后来厂房重大事故,苏小娟被牵连入狱,在最后关头拼尽了全力周旋,只为多给女儿留下些财产。
而那时候的苏夏呢?
她被一拥而上的媒体吓得六神无主,整夜为周知晏取消婚约的事掉眼泪,就连去监狱探望苏小娟时,都只顾倾吐自己的委屈。
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像是一夜间老了,也瘦了。
苏夏没细看。
她那么火爆的脾气,在里面有没有被欺负。
苏夏也从来没问过。
和许霁青重逢的前一个月,警察打来电话,说苏小娟心脏骤停死在了狱中。
三天后,苏夏回到老房子收拾母亲遗物,她小时候穿过的公主裙叠得整整齐齐,和一本本相册摞满了整个柜子。
苏夏抽了一本出来。
都是些她觉得不好看的照片,白边上是苏小娟龙飞凤舞的字:
“夏夏长新牙了,手欠总摸。”
“街口玩具店倒闭,两块钱的塑料项链,我女儿戴着像公主。”
“文艺汇演,吃胖了穿不上裙子,在家哇哇哭。”
“丑什么啊,哪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小姑娘,你是全世界就一个的夏夏。”
……
苏夏胡乱翻了翻,塞不回去,也不知道该往哪放,下意识喊了声妈。
长久的寂静中,墙上的旧挂钟滴答前行。
房间空荡荡,地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苏夏的心脏被攥成一块烂泥,哭得站也站不住。
她有多久没叫过妈妈了?
苏小娟去世后的三年,那种世上再无血缘牵绊的孤单太刻骨铭心,以至于再度喊出这个称呼时,她还是觉得不踏实。
车上的空调风凉丝丝。
苏夏搂着妈妈的腰不放,脸没轻没重地在女人干净的衣裙上蹭,细嫩皮肤被胸针划过,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苏夏不觉得疼,只觉得庆幸——
要有多幸运,才能重来?
此刻她只有十七岁。
高二刚开学,新厂房还没开始搭建,窗外是明媚的夏日,身上是苏小娟洗得香喷喷的校服裙,她和妈妈还有很长的未来能一起走。
车后座,女孩的眼泪糊了苏小娟一胸口,漂亮的小脸哭得乱七八糟,哽咽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小娟在半空僵了片刻,才揉了一把苏夏的头发,硬邦邦的语气跟着心一块软了,“……这次是真失恋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男孩一看就靠不住,早认清早好,”女儿叛逆了好多年,从上了高中就没再这样抱过她,苏小娟有点不适应,“晚饭吃不吃,西餐还是中餐?”
苏夏声音闷闷的,“我想吃妈妈做的饭。”
“少来,”苏小娟拧她耳朵,“前两天还嫌弃我,说我只会做糖拌西红柿。”
“骗你的。”
少女睫毛湿漉,在母亲颈窝里又拱一下,“我就喜欢糖拌西红柿。”
“话说得再好听也得去拉琴,李老师的课贵死了,再逃一次我非把你下个月的零花钱停了不可。”
苏夏嗯嗯嗯地胡乱应着,小狗似地吸鼻子。
洗衣液,甜丝丝的护肤霜,女人肩膀上贴的膏药,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天性里自带的眷恋。
这是妈妈的味道啊!
-
下午四点钟刚过。
市中心的路已经变得拥堵,一条街等了三个红灯才过去。
街口的小学刚放学,背书包的孩子叽叽喳喳跑出一大群。门口等着的家长里,很突兀地,有个穿一中校服的少年。
隔着车窗,苏夏抬头看去。
夏末时分,太阳晒得柏油路火烫,许霁青正蹲在路边,给一个梳蘑菇头的小女孩系鞋带。梧桐树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背上,簌簌晃动,从苏夏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瘦削的下巴。
许霁青动作很快,把小姑娘两只脚的鞋带都紧过,却没立刻站起来,依然蹲在原地,对女孩比划着什么。
天太热,他把校服袖子随手挽了上去。
少年皮肤冷白,小臂修长结实。
隔了那么远,上面深浅交错的伤疤依然清晰可见,最明显的一道在右臂,几乎从手肘贯穿到腕骨,针缝得狰狞而粗糙,新鲜到还泛着红。
苏夏拧着身子看了许久,直到绿灯亮起,白校服在车流尽头缩成一个光点,才把头扭回来。
“看见同学了?”苏小娟跟着瞥了眼,全是车。
“……没什么。”
苏夏重新搂住母亲,把那点情绪起伏咽了下去。
她知道他过得很苦。
可许多她以为在高中才会降临的苦难,居然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压在了许霁青的肩上。
-
回到家,因为苏夏破天荒的撒娇服软,苏小娟给做饭的阿姨放了一天假,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速成菜:
糖拌西红柿,煎午餐肉,还有两碗加了小青菜和煎蛋的煮泡面。
卖相平平,都是上辈子入不了苏夏眼的家常糊弄饭。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她这回懂得了平凡光阴的可贵,觉得香得不得了。
餐厅里灯光柔和,苏夏一手筷子一手汤匙,埋着头狼吞虎咽。
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捧着碗很不淑女地打了个饱嗝,准备去厨房刷干净。
苏小娟看得直瞪眼。
因为上学期被喜欢的男生说胖,苏夏铆足了劲减肥,怎么劝都不吃晚饭,就算饿到腿发软,也顶多啃两口苹果。
女儿上次开开心心吃饱饭是是什么时候,她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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