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皎皎出事以后,许霁青每年都会给她钱。
早些年在冷库做夜班装卸,等开始打数学联赛,进了安省数竞省队,又开始给人当家教陪练。
快三年,许霁青没过过一个周末,寒暑假的每个昼夜都被劳作填满。
明明他才十七岁。
明明也只是个孩子。
林月珍知道自己这个母亲当得失职,却说不出让他休息这样的漂亮话。
许皎皎现在还小,只要能早些植入人工耳蜗,就还有恢复正常沟通能力的希望。
可别说动辄二三十万的耳蜗,单单是维持住现在的语言能力,每年就要花不少钱用在康复训练上。
她这辈子懦弱庸碌,已经欠儿子太多,怎能让女儿也低人一等。
他们是一家人。
一起咬牙挺过这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推拉门那边,许皎皎像是做了噩梦,抱着枕头往被子里躲,隐隐有小动物似的啜泣声。
林月珍匆匆起身,“我去哄皎皎,你早点睡。”
“房东阿婆送了一盒鸡蛋,明天你要是在家,煮了和妹妹一起吃。”
许霁青“嗯”了声。
刚要转身,又被女人叫住,“你买糖回来了?给皎皎的?”
林月珍瞄着地上的黑书包。
许霁青抬眸,是苏夏今晚塞给他的那包软糖,拉链里装不下了,放在了平时装水杯的网兜里。
异乡刚落脚,年幼的妹妹急需点什么来安抚。
他不爱甜,犯不上跟小孩抢两口糖吃。照平时给就给了,可他竟第一次有了护食的冲动。
这种情绪实在太陌生。
许霁青自己都分不清原因,却破天荒的,想顺一次自己的心。
他声音有些喑哑,“同学买的。”
“给我的。”
他又补了句。
林月珍没怎么放在心上,转身走了。
许霁青把校服脱下,去外面的小浴室冲凉。
筒子楼里装的还是老式电热水器,水箱不大,夏天里好几户人家轮着洗,这个点已经空了。
凉水划过少年英挺的眉骨,顺着肩背往下淋,冲过紧绷结实的小腹,一身寒气。
回沙发躺下时,身子底下的皮子都暖烘烘的。
许霁青却觉得放松。
劳累一天的困意一瞬涌了上来,让他沉沉闭上眼睛。
住群租房时,他们连淋浴头都没有,只能用脸盆接水擦。
他的手拧不干湿毛巾,挂在窗外的晾衣杆上,第二天一早还在滴答水。
楼下老太太因为这事上来过一次,林月珍不好把自家事告诉外人,再往后只要许霁青想洗澡,女人都会等在门口,默默给他把毛巾拧了。
毛巾不脏。
但母亲是异性。
他难堪,又忍不住厌弃自己。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
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周末,苏夏改头换面。
有课就跑去音院上课,剩下的时间就待在家练琴。
听见苏小娟电话里聊到新厂房选址,更是弹坐而起,主动请缨陪妈妈去临市看地。
当天来回的行程,苏夏的小包收拾得比军训还快,司机一到就往后座钻,唯恐女人犹豫。
看着女儿乌亮亮的眼睛,苏小娟一时间有些失语,“这次不去市区,城郊都是荒地,连麦当劳都没得吃。”
“我也不用人陪,要是真有点什么事,让舅舅跟着就行了。”
苏夏赶紧表忠心,“舅舅哪有我好用。”
苏小娟眉梢一挑。
“你说的嘛。”
苏夏心里藏着事,手心直冒汗,唯恐苏立军在这时候就钻了空子,为将来犯事卷钱打地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