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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夷来犯?我一招就摆平后续+全文

太子不卸甲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死了!我又活了!韩平看着一身褴褛,枯干如树枝的手,还有灰扑扑的破窑洞,神色复杂。他本是211大学的硕士,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不想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泥头车。红灯停,绿灯行,他是按照交通规则走的,哪知道泥头车不讲武德,猪突猛进。当场他就嗝屁了。作为一个矜持得体的男孩子,死得如此随便,脑花撒了一地,破坏市容市貌,终究是人间失格。嘶!嘶!强烈的头疼差点掀翻他的头皮,原身的记忆,流进了脑瓜中。“原是地主家的少爷,因为雪灾,家里破产。”“逃荒路上,遇到山贼,父亲被杀。”“十八岁跟着老娘来到马蹄沟,蝗灾如沸,颗粒无收。”“去后山挖野菜,没挖到,回到窑洞拌一脚,卒。”原身的人生,可以说是先甜后苦,十六岁之前,父母疼爱,吃香喝辣,十六岁之后,流...

主角:韩平赵秃子   更新:2025-06-19 22: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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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韩平赵秃子的其他类型小说《蛮夷来犯?我一招就摆平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太子不卸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死了!我又活了!韩平看着一身褴褛,枯干如树枝的手,还有灰扑扑的破窑洞,神色复杂。他本是211大学的硕士,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不想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泥头车。红灯停,绿灯行,他是按照交通规则走的,哪知道泥头车不讲武德,猪突猛进。当场他就嗝屁了。作为一个矜持得体的男孩子,死得如此随便,脑花撒了一地,破坏市容市貌,终究是人间失格。嘶!嘶!强烈的头疼差点掀翻他的头皮,原身的记忆,流进了脑瓜中。“原是地主家的少爷,因为雪灾,家里破产。”“逃荒路上,遇到山贼,父亲被杀。”“十八岁跟着老娘来到马蹄沟,蝗灾如沸,颗粒无收。”“去后山挖野菜,没挖到,回到窑洞拌一脚,卒。”原身的人生,可以说是先甜后苦,十六岁之前,父母疼爱,吃香喝辣,十六岁之后,流...

《蛮夷来犯?我一招就摆平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我死了!

我又活了!

韩平看着一身褴褛,枯干如树枝的手,还有灰扑扑的破窑洞,神色复杂。

他本是211大学的硕士,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不想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泥头车。

红灯停,绿灯行,他是按照交通规则走的,哪知道泥头车不讲武德,猪突猛进。

当场他就嗝屁了。

作为一个矜持得体的男孩子,死得如此随便,脑花撒了一地,破坏市容市貌,终究是人间失格。

嘶!

嘶!

强烈的头疼差点掀翻他的头皮,原身的记忆,流进了脑瓜中。

“原是地主家的少爷,因为雪灾,家里破产。”

“逃荒路上,遇到山贼,父亲被杀。”

“十八岁跟着老娘来到马蹄沟,蝗灾如沸,颗粒无收。”

“去后山挖野菜,没挖到,回到窑洞拌一脚,卒。”

原身的人生,可以说是先甜后苦,十六岁之前,父母疼爱,吃香喝辣,十六岁之后,流离失所。

唯一让人知道他阔过的证据,是他的身高。

现在的人,普遍矮小,他足足一米八五的个头,像个麻杆。

“穿越了,不用找工作了呀。”

想到不用投简历,不用再去参加招聘会,笔试,面试,回去等通知吧……韩平乐了,大学生像秋天的落叶,越来越不值钱,上赶着让资本家剥削,资本家还挑挑拣拣,各种不待见。

“奶奶的,在这一方时空,老子可劲猖狂。”

“二十一世纪,你叫我牛马,在这,你们都是我的牛马!”

“初中的物理化学随便拿出来点,那都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继续当单身狗?那不可能啊,咱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要么经商做首富,富可敌国;要么入仕做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都不行,那就从军,去边疆搞军权!谁还没看过《孙子兵法》和《三国演戏》啊。”

“嘿嘿嘿……”

咕噜,咕噜,咕噜噜……

正傻笑呢,韩平的肚子火烧一样乱叫,他捂着肚子,强烈的饥饿感,搞得他晕头转向,偏偏一切又那么真实。

“平儿,快喝了这碗粥。”

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满脸的皱纹,拄着棍,端来一碗飘着菜叶的汤水,碗底隐约有几粒小米,在这里又叫黄粱,黄梁一梦的黄粱。

“娘,你吃吧!”

看到老人,韩平这声娘脱口而出,老太太硬是把碗放在韩平嘴边:“我吃过了,你快吃,你快吃。”

光是看她干裂的嘴唇也知道,她根本没吃。

“娘,咱一人一半,你不吃我不会吃的。”

挣扎着身子起来,韩平把一碗菜叶汤平分成两碗,呼哧呼哧地喝了,温水进入肚子,像个水袋子,哗啦作响。

老太太叹口气喝了汤,慈祥里摸着韩平的脑袋,唠家常一般说道:“平儿,这么下去不是门路。伯爵府招纳仆役,你年轻,去试试吧。“

“我是不成了。咱们母子一场,我不能拖累你。这几颗豆子,你揣怀里,饿得不行了,就吃一颗。”

她把一个布包包塞在韩平口袋里,帮韩平整理着摞满补丁的衣裳,漆黑的老眼里是心疼与不舍。

韩平和原身的记忆已经融合,想想这一路来,要没有老娘照管,自个活不到今天,临到生死艰难,怎能抛下老娘?

“娘,你别说这,就是死,咱也要死一块。”

“傻话!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你这句话,娘心窝子暖呼呼的,到了黄泉路上,也不怕那牛头马面。”

老娘越是这么说,韩平越是倔强,他打开布包包,见是七颗白芸豆,已经煮熟了,他拿起一颗放老娘嘴里,又拿起一颗放自己嘴里,咀嚼后咽下。

紧紧腰带,把老娘背了起来。

“平儿,心意到了就中了,几十里山路,不是儿戏,听娘的话,你一个人去吧。娘这辈子活够了。”

韩平摸了摸藏在胸口的户贴,拿起窑洞口光溜溜的棍子,听着老娘的唠叨,离开窑洞,往东边挪动。

路上逃难的人很多,不断有人栽倒在地,成为饿殍。

韩平不去看这些倒霉的,只是看着东方。

老娘的眼泪滚烫,打在他脖子里,让他不敢去感受疲惫和饥饿。

每过一个时辰,老娘便往他嘴里塞一颗白芸豆。

靠着七颗白芸豆,到了第二天上午,终于来到伯爵府门口。

感觉到背上的老娘还有呼吸,他心头微松。

门楼上,莲顶雀翎凤盖之下,端坐着谢伯爵家的大小姐谢清棠,她头戴面纱,不露姿容。

在她身边,还有几名侍女,都是珠圆玉润,足见生活富饶。

“开始吧。”

随着谢清棠一声令下,城池一般的谢府打开了大门,开始采买仆役。

如虎狼一般的谢府管家,手持鞭子,咋呼着,呵斥着,拍拍打打,查看饥民的牙口,身板,和选牲口并无二致。

“识文断字的君子,这边来。”

这时,山羊胡的谢府曹师爷用戏文腔吆喝,他身前放着黄木方案,上面是笔墨纸砚。

“我会,我会。”

“太好了,我爹教过我写字。”

“上天有好生之德啊,呜呜呜……”

一群人在师爷这边排队,韩平跟了过去。

排在第一的男子紧张兮兮地,拿起毛笔,颤颤巍巍,在纸上写着:“一,二,三……”

写到四的时候,露馅了,他把四写成了四横。

第二个用手攥着毛笔,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李狗蛋。”

曹师爷翻着白眼,就把两人打发了。

连续八个人,统统没有过了曹师爷这关,韩平是第九个。

他上小学的时候练过大字,对毛笔书写,多少有点基础,拿笔姿势上,渊渟岳峙,优雅大气。

“四四十六,五五二十五,六六三十六,七七四十九。”

为了避开繁体字,他写了一串数字,曹师爷坐直身体,眉开眼笑,言语间充满了敬意:“先生精通九九之术?”

“然也。”

见曹师爷有点拽文,韩平回了一个标准的书面语,不卑不亢。

“妙哉,妙哉,不意沉沙之中,竟有明珠!”

平常能对话的人太少,曹师爷手舞足蹈,把纸张传递了上去。

越朝文风凋敝,常被邻国讥讽为蛮夷。

饥民中出现个精通术数的,殊为难得,谢清棠点点头,马上有人要了韩平的户贴,高声通告:“马蹄沟韩平,留户贴,赐绿头牌。”

越朝以黄色为尊,其次是绿,绿头牌的意思是二等仆人,是有专业技能在身的,钱多事少有体面。

比如账房先生,礼仪嬷嬷,车夫等。

周围的饥民看着韩平,透射着极度羡慕的目光。

“亲姑爷!”

周围的饥民看着韩平,透射着极度羡慕的目光。

“亲姑爷!”

“他是我亲姑爷!”

“我先抓住的,他是我赵家的亲姑爷!”

“赵秃子,我家姑娘的腚一尺三,指定能生儿子,你家姑娘拿什么比?”

突然,从不远处的巷子里,冲出来两拨人,抓住韩平不撒手,韩平一怔,才想起,这里有“抢姑爷”的习俗。

多年战乱,胳膊腿齐全的男丁格外稀缺,一家有男百家求,求不来,那就抢。

像韩平这种拿到绿头牌,入职伯爵府的,更是金光灿灿的香饽饽!


原本“抢姑爷”的风俗,只在边境流行,后来越朝和柔然的战斗越发激烈,男丁死亡太多,逐渐波及到了整个内陆。

战争需要男人,土地耕作需要男人,然而女人的数量足足是男人的五倍之多,男人自然供不应求。

若不是今年遇到了蝗灾,便是有残疾的男人也会引发争夺。

“两位,我娘危在旦夕,等否等我安置了老娘,再谈婚姻之事?”

被抢了是逃不掉的,韩平倒是不介意有个媳妇,以他的能力,只要挨过了眼前最艰难的时段,养活个老婆孩子是没问题的。

“这是应该的。”

“好说好说。”

两人和两人的帮手终于安静下来,老太太太瘦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像个破麻袋,也难怪大家没有注意到。

灾荒年,易子而食的所在多有,还能顾得上父母的很少,周围顿时议论纷纷的。

“大孝子啊。”

“有才学又孝顺,赵秃子和刘老拐眼光毒辣!”

“好人有好命,该他拿到绿头牌。”

“从马蹄沟那种山窝窝里,这一路上,怎么过来的哟。”

……

门楼上的谢翼圣也是动容,站起来问道:“马蹄沟?那不是五十里外?你娘再怎们也有四十斤吧,这么重,你又饥肠辘辘,如何做得的?“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山路格外难行,这山头看到对面山头,近在眼前,很可能走一天都走不到。

“禀告三少爷,我没有去想多重的事情,只是想着这是我娘,便一步一步过来了。”

拱手向上,韩平厚重质朴,虽然风尘满面,礼仪却是周全,想他一路千辛万苦,也不肯放下老娘,谢翼圣肃然起敬。

他出身于门阀贵族,从不曾把平民百姓当人来看,此刻不免生出,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情意的新鲜感悟。

“如此纯孝,难得。”

谢翼圣见此人形销骨立,难掩铮铮之傲,十足落难英豪的不屈不挠劲头,心说,老爹总是嫌我不会礼贤下士,收拢人才,这不来了?

他身份太高,韩平还没有功劳呢,不可能大赏,吩咐道:“抢姑爷既是风俗,也是王法,你已经被抢,便不能推脱。你尽管去,少爷我会让人好好照看令堂。”

抢姑爷这件事,是受到律法保护的,抢姑爷是正当行为,被抢的人如果不同意,则是违反律法。

也因此,家里有男孩子的家庭,对男孩子的保护格外在意,轻易不让出门。

“谢三少爷。”韩平躬身。

谢翼圣摆摆手,立刻有人把老太太从韩平背上取下,送到伯爵府。

赵秃子和刘老拐两人,便拉着韩平去了判妻台。

后面是乌泱乌泱看热闹的。

……

“去跟着看看。”

不知为何,谢翼圣对这个人有了浓厚的好奇之心,便低声吩咐侍女软红。

软红带着个力士,紧随其后,来到判妻台下。

抢姑爷容易起争执,两家或者好几家同时抢,姑爷到底属于哪家,得有裁判,这便是判妻官。

陈居易已经是当了十几年的判妻官了,向来为人称道。

看到赵秃子和刘老拐两人过来,也是大感头疼。

蝗灾搞得灾民滚滚,官府很容易成为怨怼对象,各地因为星星小事民怨沸腾,冲击官府的事情,时有发生。

判妻又属于大礼仪,当众宣判,必须天公地道才行。

“咳咳……我大越王朝有明文律法,抢姑爷之事,谁先触碰到男子,并喊出姑爷二字,便算嫁女成功。不知两位,谁先触碰?”

高坐判妻台上,陈居易追根问底,赵秃子和刘老拐毫不相让,再次争吵起来。

“大老爷,是我先碰到了我的亲姑爷,第一眼看到,我就认定了,这是我亲亲的亲姑爷。我家杏儿今年都十八了,老姑娘了,求大老爷成全啊。”

赵秃子老神在在,一副胜券在握模样。

“大老爷垂怜,这个秃驴他不讲理,是我先碰到了亲姑爷。我家境贫寒,遭了灾,着实养不活闺女了,就想着找个人,给她托付终身,不想,秃驴偏来截胡!”

刘老拐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比窦娥还冤,陈居易听得头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韩平,摇头叹气。

倒霉孩子!

堂堂男儿出门在外,不会保护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呜呼哀哉!

“就当你们是同时吧。这样,把你们的闺女叫上台来,让新姑爷选。他选的,不管结果如何,你们可不能怪本官。”

灾年为官,陈居易只想追求个无功无过,立马把作难的事情,抛给韩平了。

不一会,两人的闺女,赵杏儿和刘雪宝从两边上台。

从两人穿着,很容易看出两人生活状态,刘雪宝穿着虽然干净,衣服上的补丁足足有十几片,身形消瘦,容颜俏丽苍白,仿佛一阵风,便可吹倒。

在众人们面前,畏畏缩缩,娇怯婉约,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赵杏儿穿着袒胸裙,腰间系着婉绫,身材硕健,五大三粗,怎么也有两百多斤,她走过来,台子都在晃悠,正符合大越王朝肥壮的审美。

看到她,台下的很多男人都在流口水了,这么肥,一口下去满嘴油,那是何等的一个美滋滋?

本来韩平太饿了,没心思看女人,可当他看到刘雪宝,不由得惊呆失魂。

刘雪宝和他在另一世界,高中时代暗恋的女生一模一样。

高中学业紧张,他只和她说过三句话,留下了残破的遗憾。

“是她们啊,这倒是简单了。”

“可不是,刘雪宝从小病到大,就是个药罐子,娶了她,得搭进去多少医药费。”

“又瘦的像个鸡仔,身上没有二两肉,晦气!”

“赵杏儿真的好美啊,完全契合好女一身膘的五字真言。”

“那是,你看她那腚多大啊,羞死老母牛。”

“上面也肥硕,饿不着娃娃。”

……

不管别人咋说,赵秃子见决定权到了韩平手中,急忙推荐:“亲姑爷,你看我闺女这一尺八的腚,两年能给你生仨。”

越朝以肥壮为美,刘老拐没法吹容貌,只好说闺女其他优点:“亲姑爷,雪宝勤快,会做饭,会纺线,会照顾人。只要你能给口饭,你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选她吧,选她吧……我雪宝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啊,呜呜呜……”

说着说着,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刘雪宝的身板,在灾年是活不下来的,与其说这是抢姑爷,不如说是给闺女抢命。

刘雪宝也跟着跪下,用膝盖行走到韩平跟前,昂起头来,哀切期盼,长长的眼睫毛上都挂着泪珠儿。

到底该怎么求人,她也不会,只是用纤细葱指死死抓住韩平的裤脚,想要得到几许怜悯,因为她清楚,比容貌,两个她也无法和对面的赵杏儿比。

更不要说,男子娶妻最看重的是能生养,她对自己能不能生养,完全没信心,就算生养了,能不能养活,同样没信心。

如果这次再没有嫁出去,回到家中,后母不免又是一顿摔锅打盆的埋汰。

后母为刘家舔了两个男丁,是有功劳的,父亲也不敢太护着她。

自己受气,连带着五岁的妹子也要一起受气,想想便觉得自己太贪婪,太自私了,到此地步,犹自不肯放弃贱命。

徒然遭人嫌弃,被人耻笑。

可她还是想活下去,虽然不知道,活下去干什么。

“赵杏儿是我的,敢选,就等死吧。”

正在这时,西南角上,一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怪叫威胁,他鹰钩鼻,吊梢眼,看起来格外的险恶。

“伍六奇!你给老子滚!”

赵秃子大骂,“你连自个都养不活,也配娶我家杏儿?”

伍六奇不服不忿:“只要杏儿跟着我,我就是去偷去抢,也不会让她饿着。”

说完,他指着韩平道:“小子,你敢选她,老子早晚一刀结果了你!”

挑衅!

赵杏儿这种肥沃富态的女人,有人觊觎是难免的,韩平并不喜欢肥壮女人,只是,他不能容忍有人冲自己叫嚣。

他迈着大长腿下台,直逼到伍六奇跟前。

啪!

居高临下一巴掌,把伍六奇打翻在地,伍六奇挣扎吼叫:“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啪!

韩平没二话,又是一巴掌,用行动来回答,阴冷冰寒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伍六奇,等他继续出言不逊。

见打不过,伍六奇不再放硬话,只是咬牙切齿,二流子一样抖动着身子,用手指韩平。

啪!

又是一巴掌。

韩平是丝毫面子不给。

灾荒动荡时节,示弱只会引来无穷麻烦,刚猛才能立身。

他又是伯爵府的人,不能损了伯爵府的威名。

既然伍六奇找茬,正好拿他立威。

彻底打得他不敢放屁,韩平方才回到台上。

二流子打人了,二流子被打了,这种事天天都在发生,陈居易不当回事,询问道:“韩平,你选谁?”

现场顿时变得安静,韩平已经有了决断:“大人,我选刘雪宝。”


菜团子先熟,韩平先吃了八个解了饥火,躺在椅子上,闻着老母鸡的霸道香气,只觉得生活格外美好。

土灶火壮,用了一个多时辰,老母鸡已经是滚烂。

婆媳两个合力,把鸡肉拆了,盛在盘子里,油汪汪的鸡汤,也都放到了桌子上,等收拾停当,老太太和韩平都坐下了,刘雪宝却不肯坐:“奴家站着伺候。”

女人不能上桌吃饭!

韩平方才想起这个规矩,别看女人家会写字的没几个,可大部分都是要背诵《女论语》《女范捷录》《女诫》之类的书。

老太太就是这么过来的,自然了解,她急忙拉住刘雪宝的手:“说的什么话,想从前我韩家也是大户人家,这些规矩,都是必须的。如今落魄了,小门小户可讲究不得。咱们一家三口便是最亲最近的,劳什子的规矩,外人在时扮一扮体面就中了,听我的,快坐,快坐。”

韩平也是觉得,三个人再把尊卑分那么清晰,多见外,便劝道:“恭敬不如从命,听娘的吧。”

“唯!”

恭恭敬敬地答应,刘雪宝这才有点畏缩地坐下,显然这应对也都是家里教过的,通常晚辈应答长辈,一个是唯,意思唯命是从,一个是诺。

简单来说,就是要唯唯诺诺。

只不过唯更加正式和尊敬,诺则是日常轻松的对话。

这在《礼记》中是有明确规定的:“父召无诺,唯而起。”

“这才对嘛,来,吃肉,吃肉。我吃过肉蛋饺子了,见了肉便腻得慌。”

老太太夹起鸡腿,给韩平和刘雪宝一人一个,韩平馋坏了,抓住就啃,刘雪宝却一个骨碌跪下了,好像练过,格外丝滑:“婆婆,雪宝出身下贱,享受太过,怕是活不长久。”

家里连野菜团子也吃不上,哪里见过大鸡腿,一步天堂的差别,她实在难以适应。

有这种说法?

韩平知道她自有一番主见,无法强迫,便说道:“娘,这个鸡腿你吃吧,怕油水大,就把鸡皮剥下来。雪宝,委屈你吃鸡皮,鸡翅膀,鸡屁股这些,就这么办,听我的!”

他知道,大家都在说瞎话呢,一直都在吃野菜树皮草根,吃顿肉蛋饺子就腻了?

搞笑呢。

老太太偷偷咽口水的样子,他又不是没看到。

至于刘雪宝,她病病歪歪的,分明是营养不良,缺的就是油水。

从灾民中脱颖而出进入伯爵府,作为顶门立户的养家人,韩平自带威严,他一说话,两个女人都是遵命奉行。

这只了老母鸡有四斤重,去了毛和骨头,剩下大约两斤的肉,韩平给大家分分,都吃的满嘴油。

刘雪宝连骨头都不肯扔,硬是嚼碎咽了下去。

吃水不忘挖井人,吃鸡也是一样,老太太叮嘱:“平儿,三少爷对咱真真是好,咱们得想法子报答人家。”

这年月能送一只鸡,绝对算得上出手阔绰,礼贤下士了。

看了那么大块地,韩平心里已经有谱:“放心吧娘,蝗灾我也能种出绿庄稼来,谢府收了我,是他们赚了。”

他自信满满,老太太懒得管事:“那就中!”

韩雪宝眼中闪过疑惑,便是天字号的河川地,大部分也是颗粒无收,何况是山坡地?

她看了,外面一百亩的土地,尽是杂草。

山坡上缺水,又是蝗虫泛滥,眼前已是盛夏,如何种出绿庄稼来?

心里有想法归有想法,她当然不可能质疑比天大的亲夫君。

吃罢了饭,婆媳两个收拾碗碟,韩平去跳水,把前院后院的缸都打满了。

他这是山坡上,井在山坡下,他刚吃了老母鸡,玩似的便做到了,刘雪宝见相公不光有学问,还如此孔武有力,面色羞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能当上韩家的儿媳妇,到现在她还觉得做梦一样,终究不踏实。

暮色弥漫四合,染黑天地万物,一弯下玄月悬挂在东天,蟋蟀寂寞的鸣叫,老太太去了后院的房间,韩平在前堂,好好地洗了个澡。

一边洗,一边琢磨,按说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就算是收了刘雪宝,也是理所应当。

可大家还不熟,更谈不上什么感情,要是就这么入了洞房,总感觉怪怪的。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洗好了出来,只见刘雪宝洗得白白净净,身穿枣红色抹胸,外罩对襟褙子,羊脂白玉一般鲜嫩的脖颈和锁骨暴露无遗,下面穿着有补丁的淡黄纱裤,飘逸清丽,秀色可餐。

“恳请相公疼我,雪宝可以承受。”

她低着头,白-皙的脸蛋上羞红一片,连耳垂上,也染了霞,说着可以承受,双手绞杀在一起,分明是怕极了。

这么主动吗?

韩平只觉一股子躁动在小腹汹涌,看着眼前和暗恋对象一般无二的容貌,伸出了手,又慢慢收回。

“改天吧,等你养好了身子。”

改天?

刘雪宝抬起头,眸子里是强烈的委屈和自卑,一转身,几滴眼泪泫然洒下,她从门后拿出一根藤条:“既然爷不愿意触碰奴婢贱躯,用这个吧。”

她双手把藤条呈上,以奴婢自称,韩平看懵了:“为何给我藤条?”

“相公不知道吗?”

清润的眸子闪烁希翼,刘雪宝急忙解释,“成婚之夜,须有疼礼,相公若是疼奴家,便打奴家一顿,使奴家疼,寓意可人疼。奴家还以为,相公嫌弃奴家样貌丑陋,算不得可人,所以才不肯动手。”

可人疼……

这个风俗韩平就真的不知道了,他是逃荒来这的,所谓十里不同俗,他又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哪里会留意这些?

要说打人,韩平是不分男女的,该打的,都要打,只是刘雪宝并不过错,好好地打她一顿,总有点下不去手。

不打吧,只怕她心里想不开,以为自己不疼她。

“你当然是可人,跟我进屋,我好好疼你。”

把藤条扔了,韩平拉着刘雪宝进了卧房,把门关上,孤男寡女,空气喷涌着躁动,韩平利索地把被子铺开:“你趴这。”

疼是要疼的,韩平想着,别打坏了,须得打有肉的地方。

刘雪宝乖乖听话,闭上眼睛,头埋在了被子里,像个鹌鹑一样。


该如何打一个如花似玉的软妹子?

韩平没有这个经验,有一点他是确定的,绝对不能打得血刺呼啦的。

但如果不用力,刘雪宝会觉得自己不够疼她,或者她会更加自卑,觉得她不够可人疼。

因此,韩平是用了技巧的,用力了,但打得浮,力只作用在上面的一层皮肉上,不会伤筋动骨。

啪啪啪……

打了有十几下,韩平觉得可以了,抬头却看见刘雪宝凄楚的脸蛋:“才十三下,相公不想和雪宝百年好合吗?”

“要打一百下才算礼成?”

韩平也是无语了,刘雪宝点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期盼和祈求。

这种要求,韩平两辈子都没听过,能咋样?

满足她呗!

卖力地打着,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娘交代说别太粗鲁,像刘雪宝这么娇弱,若是打实在了,只怕要皮开肉绽。

打完了一百下,韩平冒汗了,刘雪宝面带喜色,窸窸窣窣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四方白布铺在床上。

脱去脚下芒履,直杠杠地平躺在床上,把胸口的几颗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肚-兜,双眼紧闭,双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她的脚十分鲜嫩,五根脚趾颗颗分明,像五粒玉珠,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家女子。

她都这样了,韩平便不再纠结。

原本他是觉得,要先培养感情。

问题是,这一方世界,不存在谈恋爱,谈恋爱的女子,那叫下流,那叫放-荡,那叫不守妇道。

先婚后爱,才是乾坤正道。

做人嘛,就是要入乡随俗。

他老实不客气地爬上了床,依周公之礼,缓缓行去,不想,刚刚抱了下刘雪宝,她便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奴家貌陋贫瘠,多谢相公不嫌。”

也许是多年天灾,战乱,民不聊生,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大越王朝的女子,民间以肥壮为美。

上流社会则追求丰肥秾丽,雍容华贵。

像刘雪宝这种清瘦俏丽的,男人反而不喜。

“我觉得你很好看。”

韩平说得是实话。

刘雪宝面容清丽秀雅,身材匀称曼妙,肌肤也是欺霜赛雪,加上柔弱纤细,哀愁婉约,典型的初恋女神,白月光。

她却总觉得自己丑。

“相公净是哄奴家,那赵杏儿一尺八,奴家只有一尺,何谈好看?”

她说的是腚,大越王朝的男人,看女人第一个就是看腚,

所谓“腰下琼月颤巍巍,温泉水滑洗白露

吃了早饭,韩平用毛笔杆当尺子,用黑炭当笔,开始画图。

他的想法特别简单,既然山坡地缺水,那就通过水车汲水,如果是手摇水车,太费力了,正好有牛,那就再做一个传动装置,组合成牛拉水车。

“相公,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雪宝完全看不懂,但也想出一份力,山坡上没有庄稼,总不能一天到晚割牛草吧。

“你会编织吗?”

“会,我会好几种花纹呢。”

她兴奋的双手合十,韩平笑笑:“我们家雪宝真厉害,不过别太累了知道吗?你现在调养身体是第一位的。”

“奴家晓得。”

想到昨晚自己晕过去了,刘雪宝害臊不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被相公的大手一碰,自己就好像沸腾了一样,闷得喘不过气。

老太太和刘雪宝都是严格遵守三从四德的女人,韩平说什么便是什么,也不多问。

刚开始,急不得,韩平先架上牛车,去浦汶河边上的芦苇荡,去割芦苇。

割了两车,肚子便开始咕噜噜响。

菜团子实在不抵饿。

坐在河边休息会,看着随风摆荡的芦苇,水竹,波光粼粼的水面,他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想到有肉吃,他腾地站了起来,又割了一车,把牛送回家歇息,独个儿来到河边。

蝗虫也吃芦苇和竹子的,只是,不是优先选项,蝗虫最喜欢的,是那种肥厚的粮食作物。

所以,芦苇荡的芦苇和水竹长得格外茂盛。

他先用大钐镰刀砍了几十颗竹子,开始编制一种叫做宽口啸笼的渔具,这种渔具的开口有倒齿,鱼虾一旦进入,便无法出来。

这里的啸,意思是鱼把鱼籽喷出,自然,这种渔具针对的便是有逆流习性的鱼,很多鱼不光产卵期洄游,平常也有逆流戏水的习惯。

灾荒泛滥年月,人们自然想过很多办法捕鱼了,但现今的捕鱼技术,浦汶河中,定然还有很多鱼。

编了六个宽口啸笼,用麻皮搓了六条绳子,又扒拉了一些蚯蚓,剁碎了放里面,沿着浦汶河而上,来到一片宽阔的静水区。

在不同的地方下了啸笼,笼口的方向,冲着流水方向。

能不能抓到鱼还未知,下啸笼的事便没说。

他割芦苇,老太太和刘雪宝两个编织席子,转眼间便到了傍晚,装完最后一车,他空着手去了浦汶河上游,把第一个啸笼拉起来,嘴巴合不上了。

有货!

里面是一条瘦长的细鳞鲑鱼,身上带着黑色的小斑点,大概有八两那么重。

把其他的啸笼全部取出,又收获了三条一斤左右的,两条鲢鱼,一条鳙鱼,他编织的啸笼,缝隙比较大,没有小鱼。

提着四条鱼,韩平心里那叫一个爽,他又在河边挖了些蚯蚓,把六个啸笼重新放到河水里,这才往家里返。

“咦?鱼?哪里来的鱼?”

“浦汶河里的?”

迎头碰到曹本荣,他一惊一乍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韩平谦虚地笑着:“只是运气好而已。”

邻居嘛,最好还是处好关系,韩平把两条鲢鱼递了过去:“世伯尝尝。”

“不用不用,我家今天吃五花肉,不缺这口。”

吞了吞口水,曹本荣立马吹了起来,韩平收回鲢鱼,羡慕不已:“还是曹世伯富饶。”

寻常年月,瘦猪肉的价格大约在三十五文每斤,带肥的五花肉那就贵了,七十文每斤,蝗虫一来,五花肉的价格早就翻倍了,每斤一百多文,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除非是钟鸣鼎食的勋贵,便是有店铺的商贾,也吃不起。

“尚可,尚可。”

曹本荣捋捋胡子,偷偷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等韩平一走,他着急忙慌地跑回了家:“翻天了,翻天了,那个韩小子竟然能从浦汶河里弄到鱼。”

“四条啊,你们是没看到,个个有一斤那么重。老夫在浦汶河边上住了三十年,总共也没吃过几尾。他都能行,老夫必然也行。”

曹淑君愕然,天天都有不死心的饥民,用各种方式,想从浦汶河里捞鱼,早就捞不出什么了。

想到那个日间见到的魁梧汉子,不光体贴媳妇,还能弄来肉,她心里乱糟糟,空落落的。

看着老爹拿出了多年不用的鱼竿,急忙劝道:“韩平是会术数的才子,爹爹怎么和人家比?”

“啥?我会不如他一个黄口小儿?闺女,你这么看不起你亲爹?我还不信这个邪啦!”

提了个水桶,曹本荣火急火燎地冲向浦汶河,心想女儿不信自己,必须钓个五六七八条鱼,确立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

……

“姐,你怎么来了?”

眼见天要黑了,该做饭了,刘雪宝刚净了手,便看到堂姐刘春苗携着包袱,怯生生地在门口张望。

“雪宝,你活着呢!”

刘春苗惊喜地叫了起来,刘雪宝讶异地顿住脚:“姐,你说什么?”

左右看看,刘春苗拉着刘雪宝走远一些:“你嫁出去了,我们都跟着高兴,只是你爹回到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味。“

“他说啊,哪有男人放着肥的不要,偏要瘦的?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琢磨那姓韩的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担心他是要杀你镇宅。但他又不确定,才让我过来看看。”

越朝有一种风俗,为了家宅安宁,会活埋一些生灵,可以是六畜,也可以是人,名叫打生桩。

饥民那么多,人命不值钱,这么干的人会多些。

“爹就会瞎琢磨,我相公可疼我了,昨天晚上打了我整整一百下呢,响疼响疼的。”

不愿意别人这么想自己的亲夫君,刘雪宝对亲爹都有意见了。

刘春苗还是不放心:“你婆家让你吃饱吗?”

“当然了,昨天婆婆和相公非让我上桌吃饭,还赏我吃了鸡皮,鸡翅膀,鸡屁股,可好吃了。”

啊?

刘春苗惊得差点摔倒在地。

哪有女人上桌吃饭的?三从四德不要了吗?

至于说吃肉,这不年不节,蝗灾汹汹的,谁家也吃不起肉啊。

“真是古怪的一家人。”

见刘雪宝不像撒谎,刘春苗半天无法消化,目光微微向下,悄声问道,“可见红了?”

女人最最重要的是贞-洁二字,洞房当天见红,便是贞-洁的铁证,这个才是婚姻敲定的终点。

说起这个,刘雪宝羞赧不已:“我身子太弱,相公一碰,我便晕过去了,所以……

“没有同-房?”

刘春苗急形于色,她是过来人,知道内情,“不可以的,这男人喔,就是要折腾的,他不在你身上折腾,就会在其他女人身上折腾。”

说着,刘春苗凑到刘雪宝跟前,提醒道:“你赶紧想办法,让他在你身上使劲,不然不稳当的,那个赵杏儿,可还惦记着嘞。”


折腾是什么,刘雪宝理解不了,也不好意思问,只是奇怪道:“我和相公都成婚了,她还惦记什么?”

本来刘雪宝多少安定了些,现在又有了动摇,从小到大,她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了,那就是——好女一身膘!

判妻台上,男人看到肥腻的赵杏儿,那种垂涎,她也能感受到,从内心深处,她自认为是没办法和赵杏儿争的。

“惦记什么?你是不知道,他全家还来你家闹呢,说你家肯定用了什么巫术,不然赵杏儿不可能输给你。”

“赵杏儿放出话来,她这辈子就认准韩平了,除了韩平,她谁也不嫁。还哭哭啼啼唱酸曲呢。”

相比较而言,赵杏儿家富裕很多,所以赵杏儿也能有所追求。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刘雪宝担心自己唯一拥有的,也要被别人抢走,凄楚道:“她唱什么?”

“好多,什么不见韩郎终身误,一见韩郎误终身,什么妾心有意向明月,明月无情照沟渠……”

大部分女子都是极其保守自持的,像赵杏儿这种直抒胸怀的,属于街头巷尾的笑谈,刘春苗说得津津有味。

刘雪宝刚提起的一点自信,烟消云散。

她自己连字都不认得,赵杏儿还会唱曲,怎么比?

认真想去,不管是容貌,家庭条件还是繁衍能力,相公和赵杏儿才是天造地设,好像自己夺了她的。

“大不了她当正妻,我当妾好了。她家里势力大,相公也能有个倚靠。”

总觉得自己不配,刘雪宝便想主动让位,只要别赶她走就好,只要相公还愿意疼她就好。

“傻话!正妻的位置怎么能让?她就算嫁进来,也只能当妾!你爹专门交代,如果你过得好,就一定要守住正妻之位。等你妹子长大了,也有去处,省却许多烦恼。”

男少女多,女人的生存全靠男人,找个好婆家太难。

刘家的意思,占住了位置,以后好塞自家人。

当了妾,便没有话语权了。

“我妹子才五岁,那么久,我一个人根本守不住。”

想想自己不管是主动让,还是被人踹下来,都只能当妾,刘雪宝很是伤心。

谁不想当正妻啊?

将来有了孩子,是嫡子。

母凭子贵,便是正经的夫人,妾在受宠,也只是如夫人。

“你不能放弃,虽然那赵杏儿……她确实肥美……唉,你先想法子,让你相公和你入了洞房,这个是第一要紧的。”

“他要是和你洞了房,你再贤惠点,他未必就会改妻为妾。人心换人心,这个道理,你该懂。”

看了那么大的院子,那么大的地盘,刘春苗也希望堂妹能坐稳正妻的位置,这以后刘家也算有了个靠山。

“可是,怎么……”

刘雪宝为难,她是女儿家,这种事情没法主动。

正在苦恼,听到动静,转身一看,见韩平魁梧的身影过来了,手里还提着四条鱼,不禁惊喜:“相公,你抓到鱼了?”

“对,抓了几条,给你补补身子。”

成婚了已经,不能有名无实,韩平也想让刘雪宝的身子强健些。

刘雪宝见相公当着堂姐也说这种话,倍感荣光,急忙介绍两人认识。

刘春苗的内心,此刻是波涛汹涌,惊骇欲绝。

什么家庭?

昨天吃鸡,今天吃鱼,皇后娘娘都没你们吃得好!

“弟夫,我是来送嫁妆来的,可不是来要东西的。”

刘老拐一再叮嘱了,如果刘雪宝过得好,千万不要牵累,刘春苗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二十文铜钱,递了过去。

她这个称呼也有讲究,男尊女卑,兄弟的称呼比姐妹更加尊荣,称呼弟夫,意思是,像弟弟一样的妹妹的相公。

“嫁妆?这个就不用了。”

都没给彩礼,韩平真不好意思要女方的嫁妆。

刘春苗不由分说,塞到了他手里,打开包袱,又拿出一块鸳鸯枕巾和一方双喜的被面:“我们家雪宝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如今年景不好,我们家也拿不出太像样的,弟夫别嫌弃就是。”

布料上绣东西,是非常费工夫的,虽然都不贵,足见情意。

韩平把两条鲢鱼送了过去:“我不能白拿岳父的东西,这两条鱼你替我交给岳父,等我不忙了,带着雪宝一块前去拜见。”

咚咚!

咚咚!

刘春苗心跳得像打鼓,市面上鱼的价格和五花肉差不多,七八十文一斤,两条鱼那就是一百多文。

这么重的礼,她不敢接,可拒绝吧,又不对。

人家是女婿孝敬岳父,自己拒绝个什么劲?

可不拒绝也不行,二叔交代了,不能拖累雪宝。

“哎哟,哎哟,我肚子痛……”

一捂肚子,刘春苗转头跑了,徒留韩平在风中凌乱,那么大个人了,这是什么毛病?

刘雪宝知道堂姐为啥这么做,她急忙接过了鱼,心里想的,都是“洞房”两个字,怎样才能让相公和自己洞房呢?

“平儿,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渔了?”

老太太看到鱼,脑子嗡嗡响,知子莫若母,她却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你说靠着上过私塾,有点学问她信,打渔?

什么时候学的?

“娘,我也是根据书上的圣人之法试了试,哪知道就成功了呢。大夏天容易腐坏,四条都做了,我吃两条,你们每人一条。”

一家之主就是什么都要拍板,其实他是怕不分好,老娘和媳妇都不舍得吃,四条鱼说白了也就两斤多肉,真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他搬了个椅子,躺在门口,享受着夏夜凉风。

不出一炷香,河鱼的鲜味荡漾过来,天上的月亮都馋得更弯了些。

这一餐饭排场出来,老太太和刘雪宝还是不敢信,四条鱼啊!

在吃之前,老太太念念有词:“老天爷,我们家并不是天天这么吃,您老人家可别犯嫉妒。”

说完用筷子夹了一点点扔灶口:“灶王爷先吃,您老人家多护着点,别让馋鬼进门捣乱。”

把能讨好的鬼神都打了招呼,这才开吃。

咀嚼声中,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放眼整个大越王朝,敢这么造的,万中无一,不可以喧哗,偷着吃,偷着乐就行了。

吃了晚饭,照例饮了牛,洗了澡,各自睡去。

吱呀……

半睡半醒之间,门开了,刘雪宝穿着圆领小衫,靛蓝紧口长裤进来,声音中藏着无边羞涩:“相公……能不能再疼我一回?”

“你过来……”

握住刘雪宝的手,韩平软语温存,说点体己话,两人的身体慢慢靠近。

为了伊人能够承受,他尽量不去触碰敏-感。

终于见识了这一方世界,良家女子的玉骨冰肌,曼妙柔顺。

仲夏夜虫鸣的伴奏中,房里的烛火渐熄。


一夜,欢-愉,韩平的整个身心都格外的安宁,怀中蜷缩着刘雪宝,脸上带着淡淡泪痕,眉头微微皱着,不由得反省,昨晚是不是太粗鲁了。

“相公……”

刘雪宝醒来,羞涩难言。

她早年丧母,没有人教她男女之事,经历了昨晚漫长的痛楚和难以言喻的刺激,她算是明白了。

“醒啦,还疼吗?”

从刘雪宝唇下的牙印可以看出,她一定是死死忍耐。

韩平知道,很多事情没法教导的,希望以后她可以慢慢放松。

“奴家心里是欢喜的。”

说疼好像在指责夫君,刘雪宝只说了半句,“只是奴家身子弱,怕是不能让相公尽兴,要不……要不相公把赵杏儿也娶了吧。”

她虽然疼得厉害,却也感觉到,韩平昨晚很小心,因此心中歉疚。

“怎么说这个?你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奴家身弱福薄,只要能得到相公一点疼爱便够了,有其他姐妹分担,也是极好的。那赵杏儿家大业大,也能帮衬相公。”

这个时代的女性,真是贤惠到了极点。

刘雪宝是完全站在韩平的角度考虑问题了,这让韩平很是感动。

三妻四妾的事,至少他现在是没想的。

“你啊,别多想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那不行,别人会说我是妒妇的。”

一边帮着韩平穿衣,刘雪宝紧张道。

这里的风俗,男人至少要娶三四个,才是正经人家。

如果条件好又只娶一个,会惹来非议。

“再说吧。”

见刘雪宝走路有点趔趄,韩平把她按在床上,“你今天好好休息一天吧。”

“那怎么行?别人会说奴家是懒婆娘的,相公给的疼,奴家疼着也甜丝丝的。”

太好的媳妇了!

韩平想着还得给她补补,因为昨晚,她其实差点又晕过去了。

这也不是病,是吃的太差了,身体虚弱。

他拿了个桶前往浦汶河。

路过河川地,发现邻居曹本荣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神情衰败,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

蝗灾时节,大部分人的心情都很糟,他也没有多想。

“爹,你怎么不跟去看看?也可以学习一下。”

曹淑君可是知道,老爹昨晚在河边熬了一个晚上,愣是连个小鱼也没有钓到。

曹本荣是种田好手,在众多庄仆中,也是有脸面的,哼了声道:“昨天是上天可怜他,今天不可能了。”

虽然说不可能,他还是张望着,心里犯嘀咕,不能吧,今天韩小子不可能又弄到鱼吧。

不会,绝对不会的!

……

“这里面也有两条……一共就是八条。”

把六个啸笼一收,韩平爽-翻天。

看来,浦汶河里不是没有鱼,而是这儿人的打渔技术不行。

能这样打渔,不光能吃到肉,多余的还能拿到集市上贩卖。

他只有二十文的身家,要造水车,连买工具都不够。

“哞!”

正想再弄点蚯蚓,突然一声牛叫,从深山里传了出来。

谁啊,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老林子里放牛?

他找了个高处,隐约能看到,有青烟飘荡,还有烤牛肉的香气。

大越王朝有王法明文规定,牛是不能私自宰杀的,就算是牛生病死了,或者老死了,也要拿到官府的许可,才能杀。

不然的话,那可是大罪,要被流放的。

后面的林子距离自己家太近了,韩平不放心,他藏好啸笼,从一边偷偷摸了过去。

走了没多远,便能看到,草丛里有很多踩踏痕迹,看起来人还不少。

很多人,在林子里吃烤牛。

太诡异了!

他更多了几分小心,随着靠近,渐渐听到了大笑喧哗的声音。

“来,兄弟们,吃着喝着。”

“敬六爷!”

韩平绕到下风口,方便窃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便看到足足有十几个汉子,围着个火堆,正在喝酒吃肉。

中间一个大汉穿着明黄色,头上戴着树枝做成的帽子,帽子上插着翎羽,看颜色应该是野鸡毛。

土匪!

他想起来了,越朝连续经历战乱灾荒,有太多人进山当土匪,时间久了,土匪也有了自己的风俗。

穿明黄这种皇家御用颜色,意思不服王化,你皇帝老子管不着我。

带翎羽则是自称王侯,带着股子自命不凡。

按照土匪的正规配置,六爷应该是四梁八柱里面的秧子房,秧子房主要干的工作是绑肉票,也就是绑架。

通过绑肉票,赚取金银。

肉票也叫秧子,所以叫秧子房。

“六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出这口气!”

“我和赵杏儿是青梅竹马,一块长起来的,哪知道她见了那个韩平,爱得死去活来,为了韩平,连我都打啊。”

熟悉的声音顺着风吹过来。

韩平浑身一紧,眯着眼睛看去,见是伍六奇,他坐在群匪之中,正在埋怨。

韩平只觉得比窦娥还冤,他根本不喜欢赵杏儿,也没有选择赵杏儿,结果还是惹来了怨恨。

“放心吧,既然四哥交代了,你家六爷会让你抱得美人归,至于那个谁,抓住了,随你弄死。”

六爷完全不当回事。

山里讨生活,杀的人无数。

在他眼里,人命如草芥,因此他也懒得记韩平的名字。

有人正在谋算自己的性命,韩平心中升起浓浓的杀意。

数了数,共有十八人之多,就这,恐怕还只是一小部分土匪。

毕竟秧子房是不随大部队活动的,这个六爷又提到四哥,肯定不是搓单。

得做好防备!

特别是土匪忽如其来,突袭特性格外的麻烦。

他没敢多待,悄悄地退了回去。

到了河边,把啸笼藏起,提着桶回家,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对付土匪。

快到家里的时候,见山坡上,很多人聚集。

“韩小哥,昨天是你们家吃鱼啊?”

“今天有收获吗?”

“他三婶子快来看,八条,他弄了八条鱼。”

“我滴个天皇爷爷,从哪里捕的?”

……

都是周围的邻居,有庄仆,有佃农,也有自耕农。

穿得比较好的是庄仆,不管丰年,灾年,仆人都有一份月例,算是有铁饭碗的。

其次则是自耕农,他们有自己的土地,但不多,灾荒年勉强维持。

佃农没有自己的土地,有的是租种,有的主要靠打长短工。

光从外表看,他们不是穷那么简单,而是在死亡边缘徘徊。

他们没有女人不得出门的规定,男女都是脏兮兮,黑乎乎的,脸上像抹了几层黑炭。

身上的衣服更是补丁上有补丁,不是陈旧,而是衣裳穿太久,破破烂烂。

有的更是连正经衣服也没有,裹着叶子树皮,或者用麦秆编织成裙,遮羞罢了。

他们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光溜溜的,什么也不穿。

应该是曹本荣透露出了消息,他们现在是过来确定,真看到了鱼,人人眼睛里泛着光。

“他行,我也行。”

“我也去试试看,这一条鱼能卖八十文。”

“哎哟,那不是能买两斗精米?”

“买什么精米?买点糙米,麸皮,混合野菜,够吃半个月的了。”

……

眼看着大家都要去打渔,韩平犹豫了下,还是急忙说道:“大家这几天别去上游,那边有土匪出没。”


韩平也知道这些人苦,平日里能有糙米和野菜吃,便不错了。

可苦总比没命强。

土匪并不是专杀富人的,他们往往也会杀穷人,向富人证明,他们敢杀人。

“真的假的啊?”

“韩小哥,你别是想吃独食吧?”

“都是近邻,不能这么做人。”

“就算有土匪我也不怕,饿死还是被土匪杀掉,不都是个死?”

……

他们不信,韩平也不多解释,反正尽到了提醒的义务。

等人都散了,就剩下个曹本荣,他的黑眼圈似乎更黑了几分,嘟嘟囔囔:“我最讨厌吃鱼了,还是回家吃五花肉去吧。”

到了家,韩平发现曹本荣的女儿曹淑君和刘雪宝一块,说说笑笑的编织席子呢。

见到他,对方叫了声韩大哥便不说什么了。

刘雪宝能有个伙伴是好事,有助于她放松心情。

韩平叮嘱了下,让她们和老娘都别出门,然后去告知了郑万年一声。

以他的身份,能接触到的最大上司就是这位管家了。

然后,韩平便陷入了苦思。

土匪里面最难缠的便是秧子房,他们又被人叫做游匪,他们是游动的,今天在这,明天在那,非常难抓。

隐身在山林之中,还有自己的密道,就是派官军前往,也未必能找到。

他们在城里,肯定有花舌子和插千的。

花舌子掌握着三教九流的线人,插千的则负责特别侦查,有些大绺子甚至能在官府里面安插人手。

想要依靠别人,显然不行,官府最大的任务,是在灾荒年,平定民怨。

伯爵府的家丁力士,是用来保护伯爵府上下的。

周围的邻居都是面带饥色,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微弱。

怎么办?

他也不去割芦苇了,沿着院子四周转了起来。

首先想到的,是在院子四周布置陷阱,可这颇为耗费人力,短时间完不成。

因为伍六奇的缘故,他是早晚要面对土匪的,现在的关键是,如何以一打多。

我可是穿越者,难道会被十几个土匪给灭了吗?

韩平不服气的心升腾起来,希望的曙光也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墙根,凝神站定。

因为风化的缘故,墙根落了很多浮土,像细沙子一样。

嗯?

韩平一拍脑袋,笑了。

这种浮土看起来寻常,里面可是含有大量的硝酸钾。

硝酸钾是个纯纯的化学物质,听起来距离生活非常遥远,其实,遍地都是硝酸钾。

比如盖新房子之后,墙面上会有白色的晶体,这玩意就是硝酸钾。

在干旱的地方,因为地下水含有硝酸盐,随着水分蒸发,甚至会形成硝石矿脉。

城市里的人想获得硝酸钾更是简单,冰袋里面就是硝酸钾溶液,因为硝酸钾溶解时吸热嘛。

土墙的墙根之所以会有硝石,则是因为土壤里面含有氮,含氮的有机化合物氧化,就会形成硝酸盐,不光有硝酸钾,还有硝酸钙,硝酸钠,硝酸镁等等。

不过,主要成分是硝酸钾。

在高中的化学课上学过,硝酸钾有个重要作用——制作烟雾弹!

当然,这种烟雾弹是最简单的,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可以说,第一个烟雾弹就是硝酸钾加糖制作而成的。

烟雾弹对人的眼睛可是有强烈的刺激性作用,说白了,可以短时间致盲。

对抗千军万马不行,利用烟雾弹的致盲作用,对付十几个土匪,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说干就干,他不光把自己家墙根的浮土收集起来,还把墙上的白色晶体刮下来,然后又坐着牛车,去周边的老房子,收集墙根土。

很多人家逃荒去了,老房子连人都没有,他主要在这种房子周边装墙根土。

就这,他的行为还是引起了周围很多人的惊诧。

“那不是刚来的韩平吗?他装土干什么?”

“鬼知道呢!我偷偷看了,他只要墙根土,莫非是饿极了,想吃土?”

“我的三哥,韩平才不会吃土呢,他能从浦汶河里打鱼,昨天晚上那阵香气,就是他家吃鱼呢。”

“狗剩,你去问问。”

……

不多会,韩平身后边跟着好几个尾巴,懵懂地盯着他看。

没有人认为韩平是犯傻,这年月,能弄到吃的,那就是大能人。

多少人在浦汶河折腾,偶尔能打到一条鱼,都能传几十里地,让周围的村民又看到了希望。

韩平可是一次打了八条,这能是一般人啊?

这几人里面,穿得最差的,就是南宫狗剩。

他是本地的原住民,但耐不住天灾人祸,土地都贱卖了。

他干巴巴的,只剩下个骨头架子。

幸好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干活实在,有个什么出力的活,往往会想到他,所以靠着打短工,他还能勉强活着。

只是家里穷太狠了,就一条裤子。

他出来,媳妇们就没法出来,还有十三个娃娃,整天嗷嗷哭着等饭吃。

看着韩平一板一眼地装着墙根土,怎么看,都像是在干正经事。

只不过,到底是为什么,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

“他怎么用手啊?”

经常干活的人,狗剩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韩平没带工具。

这样效率可不高。

他是有个憨憨的名头,能活到这会,可也不是缺心眼。

挠挠头,狗剩趁别人不注意,小跑着往家里赶。

“爹,丫丫饿。”

“爹,二丫饿。”

“爹,树根饿。”

“爹,树干饿。”

“爹,树枝饿。”

“爹,六丫饿。”

……

“他爹,要不咱也逃荒去吧,这么下去,咱们全家,一个也活不下来。”

刚进家门,大婆,三个小妾,还有十三个孩子都从炕上爬起来,苦巴巴地望着他,见他手里啥也没有,又躺了下去。

南宫狗剩拿起家里的簸箕,还有秃头扫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再熬熬,说不定今个能吃到粮食。”

“当家的,你这是找到活干了?”

大婆王黑妮身上光溜溜的,只有几根茅草遮盖,眼睛却在放光。

只要有活干,就有吃的,虽然说现在物价高,但那糟糠到底不算贵。

只要有粮食,混着野菜便能往下活,也许明年风调雨顺,没有蝗虫了呢,这个坎不就过去了?

人能不能活得长,关键就看能不能过这种难关。

“可能是有,我试试,你们家等!”

怕被人抢了机会,南宫狗剩跑的呼哧呼哧。

来到韩平身后,他又害怕了。

他听说了,韩平会术数,连那曹师爷都夸赞。

他连术数是个啥也不懂,能不怯吗?

向来他对有学问的人,都抱着强烈的恐惧心理。

那县太爷是有学问的,那伯爵府里的大老爷是有学问的人。

在他的朴素的认知里,有学问的特别厉害,很轻易就能卖了他,然后他还给人数钱。

至于说为啥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他也说不清楚。

但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好像大家都是这样的,这样不失礼。

“那个……那个……”

家里十几口子等着饿死呢,南宫狗剩鼓起勇气,“韩,韩,韩骚人……我能不能给您帮个忙?用簸箕快很多。”

怎么称呼有才学的人,他还是知道的。

通常有秀才身份的,喜欢被称呼秀才,没有的,喜欢被称呼为骚人或者先生。


骚人……

文人骚客的意思吧。

“你叫我韩先生就成,你怎么称呼?”

“我叫南宫狗剩,您叫我南宫也行,您叫我狗剩也行,或者您自己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还想着从韩平身上混饭吃呢,南宫狗剩说话,那叫一个客气顺从。

韩平想着,自己一个人还是太慢了,烟雾弹当然是尽快地弄出来,这样才有安全感。

看眼前这位南宫狗剩的样子,是个能干的。

“好啊狗剩,你帮我装袋,今天你还有你家人的饭,我都管了。”

人家是来干什么的,韩平清楚。

一听这话,南宫狗剩心里狂喜。

他也不说自己家有几口人,蹲下就开干。

有活干,心里就是踏实。

有了南宫狗剩的帮忙,速度果然是快了很多,不多会,装了一牛车。

“韩先生,弄那么多墙根土干啥?”

紧了紧腰带,南宫狗剩不想让韩平听到自己的肚子叫。

穷人也要有体面,咱可是正经人。

“做武器。”

韩平也不隐瞒,反正说了,对方也理解不了。

果然,南宫狗剩眼珠子眨巴几下, 哦了一声,便不问了,只是脑子一个劲地转,怎么也搞不懂,墙根土怎么还能做武器了?

做武器不得用铁块吗?

看看!

今个不光能赚到饭钱,还能学到点东西,那不是大赚特赚吗?

灾荒年,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

南宫狗剩也不例外,别看他处在饿死边缘,其实他会的可不少。

种田他能,做工他也能,艺多不压身,今天再学一门手艺。

他可是知道,这手艺,只要认真学,没有学不会的。

所以韩平干什么,他看得可仔细了。

但很快,让他惊讶的事情又发生了。

韩平竟然把墙根土倒进了大缸里,然后往里面倒入草木灰。

这是弄啥?

这门手艺,可是有点妖啊。

最神的是,这位韩先生也不怕他偷学,大气!

“狗剩,给,先吃几个菜团子,然后去挑水,把水倒在每个缸里。”

韩平看出来南宫狗剩是饿坏了,腰都直不起了,端着簸箕的手都打颤。

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韩平自己是经历过饥饿的,格外有同理心。

他拿来的馍筐里,足足放了八个菜团子。

不是怕南宫狗剩多吃,是怕他一下子吃太多,撑坏了。

这饿久的人,胃饿小了,肚皮也没有松紧性了。

他就看过,有人一下子吃多了,肚皮像麻布一样裂开,内脏流了出来。

扑通!

看到八个菜团子,南宫狗剩跪倒在地,连续磕头,砰砰响。

他早就吃不上菜团子了,每天就是吃野菜,树皮,草根这些,光有野菜,没有足够的杂面,那可团不起来。

韩先生家里的这菜团子,面多菜少,扎实,压手。

“韩先生,我能不能吃三个,留下五个?家里婆娘娃儿快不行啦,我想给他们续续命。”

在危机的时刻,最能见人品。

自己快饿死了,还能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这种人实在。

“可以,你先回家一趟,回来再干。”

看着南宫狗剩眼睛里的哀求,韩平一摆手就答应了。

南宫狗剩那么大个汉子,抹着眼泪就往家里跑,呼哧呼哧的。

到了家,他把八个菜团子抖落出来,大老婆,三个小妾,十三个娃,炸窝了一样,都围了过来。

“他爹,这才多大会,就赚到钱了?”

大老婆王黑妮赶紧地掰开菜团子,给最小的娃吃几口,其他三个小妾也纷纷拿起菜团子,喂自己的娃。

“提上裤子的功夫,赚啥钱?这是韩先生可怜我狗剩,送给我嘞。”

不到难处不流泪,南宫狗剩看着一家人饿死鬼一样吃着菜团子,眼泪就止不住。

几个能说话的娃娃,连掉出来的渣渣,都捡干净吃了。

“爹,太好吃了!”

“爹,我还想吃!”

“爹,你咋不吃?”

“爹,还有吗?”

……

说是吃三个,南宫狗剩就吃了两个,王黑妮见男人一脑门的汗,光着身子去舀了一马勺凉水,往里面放了几颗盐巴。

看着南宫狗剩咕咚咕咚喝水,嘟囔道:“那你可得给人家好好干,我听说,那韩先生能从浦汶河里弄到鱼,那是有大气运的。”

谁能从浦汶河里弄到鱼,就能多活好几天,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王黑妮主要是想着,能不能揪着韩先生的尾巴,把这一家人从死地拉出来。

“还用你说?”

两个菜团子进肚,南宫狗剩声音都高了,直接呛火,“你们不知道,韩先生是个神人,他弄的东西,我根本都看不懂。以前干什么,我看两眼就会,今个我看了又看,一点点都看不懂。”

“行啦,我走了,韩先生仁义,肯定还会管晚饭,你们都好好等着,可别死喽。”

他撂开大步出门。

这一屋子的妇女小孩,眼睛冒星星,吃了这顿还有下顿?

如果是这样,又能活好几天。

那怪中!

南宫狗剩也是想求表现,不敢耽误工夫,呼哧呼哧走得老快,就见前面老多人围在一起,中间几个,身上血刺呼啦的。

“都别去浦汶河上游,真有土匪啊。”

“我们正钓鱼呢,土匪拿着刀就冲过来了,当场砍死了好几个。”

“大家都不敢动,我们几个拼死才逃出来。”

“都小心点,这窝绺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呐。”

……

听说土匪杀人,大家都是惊惶错乱。

有的回家里拿镰刀,有的拿锄头,有的关上了大门,唯恐土匪过来。

南宫狗剩停顿了下,叹口气就走了。

韩先生都说了有土匪,你们硬是不信,看看,死了吧。

人家韩先生那么大一个骚人,能骗你们咋地?

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翻窗户,怪谁呢?

……

土匪杀人,绑了肉票当秧子,韩平也收到了信息。

他倒是不担心,这大白天的,他不信土匪敢来人口多的地方杀人,他们才十几个人,伯爵府派出来力士都能灭了他们。

周围的人就算饿得眼花,有了准备,靠着人多,靠着院墙,也能抵御。

不过,他腰里还是别了把剔骨刀,随手拿着棍子。

万一呢,对吧。

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烟雾弹给制出来。

之所以往墙根土里面加草木灰,是为了得到更多的硝酸钾,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墙根土里有硝酸钙,两者反应生成硝酸钾。

让南宫狗剩往缸里加水搅拌,是因为硝酸钾溶于水,搅拌均匀了,过滤掉杂质,把剩下的水的熬煮,就可以得到硝石结晶。

他正想把八条鱼卖了,换了钱买糖,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呜呜呜的声音,接着是马蹄声,吆喝声。

“伯爵府左近的乡亲们听着,我们是八坨子山的爷们,大当家‘睡娘娘’!今儿个,跟着六爷出来啃富,赚点混钱。”

“我们手里共有三十七人,每人十两银子,三天之内送到,决不撕票。不信的可以打听打听,八坨子山,诚信为本。”

“没有钱的朋友别苦恼,韩平的人头,值十两银子,拿他的人头,也能换家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韩平知道,是伍六奇从中作梗。

他扒着墙头往外看,见两名土匪,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牛角,一会吹,一会吆喝。

老太太和刘雪宝都吓坏了,一人拿着个农具,要和人战斗的样子。

曹淑君也是小脸发白。

土匪呼啸而去,撒了一地的纸张,上面写着肉票的名字,有认识字的念了,好家人当场就哭了出来。

当听到曹本荣的名字,韩平看向曹淑君:“曹世伯不是不喜欢吃鱼吗?”

“他……他吹牛的,昨晚钓了一晚上鱼……这怎么办啊?我们家哪里有十两银子?”

她流着眼泪,回去想办法。

其实不光是她,大部分人都拿不出十两银子。

按照官方价,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实际上,铜钱制造得太多,银子匮乏,一两银子能兑换一千五百多文钱。

灾荒年,家里有几两银子的,就是富户了。

老庄仆还有可能,毕竟每月都有月例。

但现在看曹淑君的样子,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至于自耕农和佃农,手里能有个几百文便不错了。

土匪给三天的时间,也是算到了这点,意思让肉票的家人四处筹借。

“娘,雪宝,你们别怕,我制个武器,把那十几个土匪都灭了。”

手里得有火力,才有底气。

韩平指挥着南宫狗剩挑水,给老太太和刘雪宝也都安排了工作,“你们两个,一个过滤,把缸里的杂质过滤干净,一个负责熬煮。”

对韩平的话,她们是不大信的。

但要是能干点什么,心里也就没那么慌了,便忙忙地去做。

至于其他家里有肉票带绑匪手中的,也都是愁云惨雾。

……

这边,韩平揣着刀,拿着棍,去街面上卖鱼。

他找了个繁华的街头,把八条鱼铺排在跟前。

为了尽快卖掉,他给出的价格是每斤七十文。

这儿只有几条河经过,距离海很远,鱼这东西稀罕,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八条鱼都卖了出去,共得了五百多文。

这些钱可真不少了,可等他问了糖的价格,顿时一阵悲苦,市面上没有白砂糖,只有两种,饴糖和蔗糖。

饴糖是大麦小麦糯米这些熬出来的,蔗糖不用说,用的是甘蔗。

这两种糖,都很贵,饴糖是二十八文钱一两,蔗糖是三十五文钱一两。

五百多文也就买两斤饴糖。

踌躇了很久,他还是用所有的钱买了饴糖,因为他制造的,是最简陋的烟雾弹,所以剂量必须足够才行。

两斤饴糖差的有点远,毕竟,真正能制造烟雾弹的,是白砂糖,还要经过一次损耗呢,真正能用的,恐怕只有一斤左右的白砂糖。

韩平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家中,也不耽搁,开始用淋黄泥水法给饴糖脱色。

这个倒是简单,不过是利用了黄泥的吸附性,然后反复的熬煮,过滤,去除杂质,便可以得到白色的糖霜,也就是白砂糖。

有他控制,不管是硝酸钾还是白砂糖,都变得越来越多。

不管怎么说,韩平总算是有目标,有奔头,忙碌起来就不担心了。

至于其他庄仆,简直无头苍蝇一样。

最后也没办法,肉票的家属纷纷跪在伯爵府门口,希望伯爵府能够帮忙赎回人质。

伯爵府里,三少爷谢翼圣把大管家陈泓,还有一众管家都叫到了大厅。

“都说说,都说说,到底该怎么办?”

以前老爹和大哥二哥在家的时候,他总觉得没有用武之地,一身才华无法施展,现在独挑大梁才发现,做点事太难了。

连几个土匪都敢来到伯爵府的眼皮子底下抓人,威仪何在?

这不是几百两银子的事情,是名声的问题。

“八坨子山的土匪,我听说过,他们原本只占领了三个山头,后来经过连续吞并,拥有了八个山头,首尾相连,就是官军去了,他们也不怕。”

“这个六爷,据说功夫第一,手下更有五彪辅佐,横行已久啊。”

“三少爷,府里的家丁力士,有护卫指责,不得擅离,要不,就别管了。”

“是啊,和咱们伯爵府有关的,左不过是几个庄仆。”

……

管家们都是追求稳当,被土匪欺负一下没啥,万一损兵折将的,没法给老伯爵交代。

有些事情,苟一苟就过去了。

“岂有此理!”

谢翼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别说是庄仆,就算是给伯爵府扫地的,父兄在时,谁敢欺凌?

父亲带着家丁,打得周围三百里地无匪患,三城八县都在伯爵府的荫蔽之下。

怎么一到了自己手中,就要当缩头乌龟了?

最可气的,说来说去,对方只是土匪中的一小股实力。

所谓六爷,在土匪窝子里,不就排名老六吗?

“三少爷息怒!”

“三少爷,大局为重啊。”

“大动干戈,怕是会影响老夫人的清修,夫人和小姐们也正需要三少爷守护。”

“让官府去处理吧,原本和伯爵府没多大关系。”

……

管家们说的,也都有道理,问题是,伯爵府一向骄横惯了,哪里把地方官府放在眼里过?

现在遇到事了,去找官府,肯定被人耻笑。

可不忍,该怎么办,他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游匪难抓,就算他派出家丁力士,也未必能抓得到。

八坨子山分明是一伙大绺子,在伯爵府周边肯定也是有线人的,伯爵府一动,土匪只怕早就跑没影了。

最好是派一绝顶高手,趁着土匪轻忽,把他们全部荡灭,那才吐气扬眉,心里舒坦呢。

奈何他手下没有绝顶高手。

“唉!”

长长的叹气之后,谢翼圣十分无奈,“就算不打过去,人总得换回来,总不能让人说,伯爵府连自己人都保不住吧?”

“他们总共没多少人,你们,或者你们的属下,有没有人能够把这几百两银子送过去,把人带回来的。”

“那么多人跪在府门外,像什么话?”

谢翼圣想好了,把人救回来,让大家都加强警戒。

他呢,继续寻找人才。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偌大的伯爵府,竟然没几个能办事的。

他已经一退再退了,哪知道,他说完这些话,管家们一声不吭,没人搭腔。

给土匪送钱,这可不是什么好活。

没错,土匪是说诚信为本,只要给钱就放人什么的。

谁信啊?

土匪的话,能信吗?

万一土匪得了钱,不但不放人,还把送钱的人杀了,那不倒霉到家了?

不去没什么损失,去了就可能小命不保,能当管家的,就是灾荒年,也不缺吃穿,实在没必要冒险。

“人到用时方恨少,就连去送赎金的人,都没有吗?那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啊?”

谢翼圣咆哮了起来。

大管家陈泓严厉地看向众多管家,意思,别墨迹,赶紧出来一个人,把事办了,别惹三少爷不高兴。

“三少爷……我们没办法,别人也许有招,也未可知。属下听说,新来的庄仆韩平正在制造一件武器,就是用来对付土匪的。”

关键时刻不出力,想升迁很难,郑万年自己当然不愿意冒险,把打听到的一件奇事,说了出来。

“打造武器,对付土匪?”

“这汉子有种!”

“对了,他打造什么武器?”

看到了希望,谢翼圣兴致高昂,这一问,郑万年傻了,踟蹰道:“听说……他收集了很多墙根土,很神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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