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虞烛宋诃的其他类型小说《画罪骨:虞烛宋诃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不问天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厅堂内,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满座宾客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虞烛捏着白玉酒盏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前一刻还在国安总部实验室进行“画罪骨”芯片技术测试,转眼身处这满眼华服、雕梁画栋的古代厅堂酒宴上,实在有些缓不过劲儿。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声传来,“尚书大人!”虞烛疑惑望去。只见右首紫檀案几旁,一个中年男人双目暴突,五官扭曲,直僵僵往后跌倒。顿时,席间大乱。宾客们无不骇然色变,玉箸酒盏叮当坠地。虞烛猛然站起,习惯性要冲过去破案,却被人一把拉住,“二小姐!”二小姐?你才二……虞烛转头,就见一个清秀丫环强作镇定,“二小姐莫慌。有诸位大人在,定会救治老爷,给咱们主持公道。”她哪只眼睛看见她慌了?……等等,老爷?二小姐?那人是她爹?呃……此爹姓甚名谁?...
《画罪骨:虞烛宋诃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厅堂内,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满座宾客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虞烛捏着白玉酒盏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前一刻还在国安总部实验室进行“画罪骨”芯片技术测试,转眼身处这满眼华服、雕梁画栋的古代厅堂酒宴上,实在有些缓不过劲儿。
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声传来,“尚书大人!”
虞烛疑惑望去。
只见右首紫檀案几旁,一个中年男人双目暴突,五官扭曲,直僵僵往后跌倒。
顿时,席间大乱。
宾客们无不骇然色变,玉箸酒盏叮当坠地。
虞烛猛然站起,习惯性要冲过去破案,却被人一把拉住,“二小姐!”
二小姐?你才二……
虞烛转头,就见一个清秀丫环强作镇定,“二小姐莫慌。有诸位大人在,定会救治老爷,给咱们主持公道。”
她哪只眼睛看见她慌了?
……等等,老爷?二小姐?
那人是她爹?
呃……此爹姓甚名谁?
她茫然环顾四周,再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穿着流云锦裙,手腕上戴着绞纹玉镯……全是古香古色的调调。
为什么她这脑袋里,只有她自己的全套记忆,关于这个新身份的原主记忆一片空白?
首长宋诃的话蓦然在她脑际回响:
“虞警官,植入‘画罪骨’芯片能读取死者脑电波,快速复原被害人死前记忆,实现高效破案。只是这项实验目前还在测试阶段,可能存在未知风险。你还没有恋爱结婚,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确定要继续?”
“确定。”她义无反顾地回答。
“植入芯片后,会启动测试情境。记住,在任何清醒的状态下,你都要保持头脑冷静,才可能成功激活芯片并发挥最佳效能。”
宋诃叮嘱,“肢体受伤或昏厥会导致芯片功能丧失,甚至危及你的生命,你要格外小心。”
……所以说,这是植入芯片后启动的测试情境?
“啊!啊……”
几声痛苦的呻吟传来,把她惊回了神儿。
只见虞元德痛得满地打滚,十指深深抠着咽喉,嘴角流着黑血,呻吟不止。
人群散乱,惊呼四起,有人急步往外逃离。
“封锁厅门!”
混乱中,一袭玄色官袍掠过虞烛身侧,腰间鱼符在烛火中泛起冷光。
有人冲男子躬身行礼,称他为“裴大人”。
虞烛定神看去,这位裴大人不过二十四五,眉目如墨笔勾勒,长得十分养眼,此刻却满面寒霜,“诸君稍安,待本官查验……”
“中毒!”
虞烛脱口而出,不顾丫环阻拦,急步上前。
裴赫转头看来,清冷的眸光闪过一丝诧异。
席间女子皆如受惊的鹌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她身为虞府千金,竟然面不改色,还能气定神闲地判断她爹死因,奇怪……
这一眼,如冰面乍开,春暖花开。
虞烛狠狠惊艳了一把。
男人的绝世美颜鬼斧神工,哪怕是简单的回眸,也让人怦然心动。
就在此时,她的太阳穴突然微感胀痛。
紧接着,一个醇厚男声在她脑际响起:
心率激增,激活芯片系统成功。
虞烛一愣,随即满心欢喜,两眼放光。
她这疑似花痴的模样让裴赫俊脸微红,随即眸色冷沉,煞气陡增。
“呃……大哥你……”
虞烛刚欲说你怒鸟儿,姐只是正常反应。
“不好了,虞尚书死了!”
有人失声惊叫,颤抖的声线刀片般刮过众人耳膜。
裴赫转身快步拨开围观人群,冲到虞元德身侧。
虞烛紧随其后,蹲在一旁看向虞元德。
就这片刻工夫,虞元德肤色紫中透黑,已口吐白沫,死不瞑目。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她思索了一下,可脑海中没有浮现任何关于虞元德被害前的影像。
不是说系统激活了吗?
按说“画罪骨”功能应该自动运行,能飞快读取虞元德生前记忆才对。
难道启动这个功能需要借助什么工具,或者口令?
虞烛按捺下满心疑惑,先按常规方法勘查现场。
肤色紫黑,瞳孔散大,显然是中了神经毒素……
裴赫探试虞元德鼻息,骤然缩手,锐利的眸光看向放在案几上的红玛瑙酒杯。
随即,他自怀中取出一根银针,放入杯中残酒。
银针未见变黑。
“酒中无毒。”
裴赫低语道,狐疑的神色扫视众人,剑眉微蹙,“最后与虞尚书接触的是何人?”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退后一步,生怕被怀疑是凶手。
“杏仁味。”
虞烛抹了虞元德吐出的白沫细闻之后,“氰化物?不对……”
她仔细打量虞元德,其腰间蹀躞带上的玉扣泛着诡异的幽蓝。
“这是孔雀石,遇酸生毒,既然酒中无毒,那毒在……”
虞烛话未说完,突然被人粗暴打断,“放肆!堂堂相国公府,岂容你闺中妇人信口雌黄、栽赃嫁祸?”
全场噤声,众人神色各异地看向虞烛。
虞烛寻声望去。
侧后方,一位身着蟒纹锦袍的胖子指着她声色俱厉,“身为尚书府二小姐,家父猝然离世,你不伤悲落泪,竟然在此妖言祸众,是想陷害相国公不成?”
虞烛眯眼,死胖子,扫帚眉三角眼,酒醩鼻子腊肠嘴,一看就不像好人。
说不定凶手就是他,贼喊捉贼,坏得掉渣。
“你谁呀?狂犬病犯了?”
虞烛没好气儿。
“岂有此理!此女行迹可疑,言行无状,来人,把她拿下!”
国舅陆川勃然大怒。
虎狼侍卫立刻拔刀相向,虎视眈眈而来。
忘了这是在古代,不讲民主,权大为王。
眼看自己要被五花大绑,虞烛暗自心惊。
裴赫蹙眉紧盯着她,抬手制止上前的侍卫,鸦羽长睫下眸光冷冽,“退下!虞小姐悲痛难当,急于查明家父死因情有可原,陆大人莫要怪罪。”
虞烛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裴赫。
虽说凶了点,可他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帅哥啊……
“裴赫,你身为大理寺卿,当知无凭无据不得信口开河,怎可纵容此女胡言乱语?”
国舅威风扫地,脸色阴沉咄咄逼人。
“嗯,国舅所言有理。”
裴赫点点头,扭头便问她,“虞小姐身在闺阁不谙世事,怎知这些断案手段?”
虞烛指尖轻颤。
她总不能说这是痕检课的基础知识。
正为难怎么回答,廊下秋风卷着落叶扑进厅堂,送来一阵异香。
不对,这异香有问题!
虞烛神色一变……
虞烛凝神闻嗅,转头看向一旁姿容艳丽的西域舞姬。
这是国舅带来赴宴的舞姬,前凸后翘充满异域风情,举手投足间,手腕足踝所戴金铃环佩叮当作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香料正是藏在西域舞姬手腕上的鎏金铃铛里。
裴赫见虞烛没应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西域舞姬,脸色微沉。
“银针给我。”
虞烛劈手夺过裴赫手里的银针,一把拉过舞姬的手臂,将针尖插入镂花铃铛。
“呀!”
西域舞姬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甩动手臂摆脱虞烛的钳制。
“抓住她!”
裴赫虽不明所以,却冲旁边两个侍卫抬了抬下巴。
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押住西域舞姬,令她无法动弹。
虞烛再次将银针探入铃铛。
众人好奇心起,无不伸颈注目。
国舅脸色涨红,眼中凶光乍现。
虞烛将银针在铃铛中停留片刻,取出银针,凝神细看。
银针之上,细白粉末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色泽。
“这是什么?”
裴赫沉声问向西域舞姬。
舞姬翕动着红唇,目光慌乱地看向国舅。
“龙涎香而已。”国舅藏在袖中的手五指收紧,虚张声势道,“裴大人,此女冲撞爱妾,胡作非……”
裴赫置若罔闻,看向虞烛,“可有异常?”
“这不是龙涎香,是砒霜提纯后的三氧化二砷,与家父所中剧毒一样。”
看着慢慢变黑的银针,虞烛语气笃定地指着案几上的果子盘,“酒中无毒,但她把毒粉洒在这盘杏仁酥饼上,相府失察,难辞其咎!”
满堂哗然。
“什么三羊化二婶?一派胡言!莫非虞小姐悲痛过度得了失心疯?”
国舅冷哼一声,看向一旁傻愣的相国宋政,挑拨道,“相国公,你再不发话,此女都要将脏水泼到你我二人脸上了!”
宋政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堂堂户部尚书死在他家酒宴上,他有理尚且说不清,何况还被人嫁祸?
回头陛下过问此事,他这相国公能留个全尸都得谢天谢地。
宋政满脸不悦,“本公与令尊交情匪浅,怎会害他性命?事关重大,二小姐慎言。”
随即,宋政又转向裴赫,“裴大人万不可听信谗言,还望还本相一个公道!”
虞烛的心悬起来。
她学过历史,古代官官相护、草菅人命是常有的事。
裴赫要是耳根软,她今天恐怕有麻烦。
那样的话,不仅意味着实验失败,她的小命也可能玩完,再也回不去了……
“相国公莫急,此事本官自会查明。”
裴赫俯身端起那盘杏仁酥饼,仔细看过,“虞小姐所言不差,银针与酥饼上的白粉确为砒霜。”
虞烛松了口气。
宋政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国舅,欲言又止。
“将此女押回大理寺受审!”
裴赫指着西域舞姬一声令下。
侍卫刚要将花容失色,不停尖叫挣扎的西域舞姬拖走,国舅挺身而出。
他阴鸷的目光如毒蛇缠颈,逼视着裴赫恶狠狠道,“裴大人,你可想好了,打狗还要看主人,爱妾乃皇后所赐……”
“那本官更要严查,以防皇后与国舅遭人逅病。”
裴赫不卑不亢,“职责所在,还望国舅不要阻拦本官依律办案。”
国舅咬了咬后槽牙,额角青筋暴跳,仍然杵在原地不肯让路。
他死死盯着裴赫,又将恼恨的目光生硬地挪向虞烛,攥拳冷笑,“本侯竟不知已有婚约的虞小姐,可令裴大人舍身相护,当真是奇事一桩。”
此话含沙射影,令人想入非非。
周遭议论如阴云骤起。
裴赫脸色冷沉。
已有婚约?谁呀?
虞烛一脸迷糊。
刑部尚书府二公子董边苔
思忖间,脑际竟浮现出一个答案。
紧接着,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狭长眼鹰钩鼻,身穿玄色蟒袍,手搌阴沉木佛珠,浑身煞气。
其右侧随后的年轻人长着与其父相似的容貌,绛红锦袍绣满合欢花,眉间骚包地点着颗朱砂痣,阴柔有余阳刚不足。
虞烛打量着二人,寻思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乱点鸳鸯谱,让她嫁个娘炮。
脑际,系统疯狂输出:
董段明,男,48岁,刑部尚书,阴狠毒辣,擅弄权谋。
此人长期服用丹药,肾衰并发尿毒症、高血压。
腰肋部有带状疱疹,神经痛半年未愈,性情暴躁,时日无多。
董边苔:男,24岁,纨绔子弟,贪淫好色、嗜酒如命。
此人气血失和,阴阳不调,前庭系统故障,患有眩晕症。
有虐待猫狗等小动物的恶习,仗势欺人致多人死亡……
哈哈,上阵父子兵,董短命加董变态。
虞烛忍笑的同时暗自称奇。
不愧为高科技,这样强大的目测评析功能,绝了。
这要是实验成功,什么悬案重案奇案,都是小菜一碟啊哇哈哈哈……
“本公子要退婚!”
董边苔神气活现,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众人唏嘘,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不一而足。
“正好,鬼才想嫁给你这种阴不阴、阳不阳,一身臭毛病的死变态!”
虞烛语出惊人,砸得董边苔有点儿懵。
按常理,她该哭求他,毕竟虞尚书已死,虞府大势已去……
“你、你……言语粗俗,有辱斯文……”
董边苔气抖冷。
董段明冲国舅拱手,居高临下看向虞烛,“虞双儿,你身为虞尚书次女,原与我儿门当户对。如今令尊尸骨未寒,你不伤心痛哭,却胆大包天、鲜廉寡耻,当众蛊惑裴大人嫁祸国舅与相国公,德行有失,还出言不逊,不配入我董家门楣。”
“呸,落井下石还要找借口,鄙视你。”
虞烛语气轻松,“不过恭喜你,你死期将至,董家很快要办丧事了。”
“你、你……你竟敢毒舌咒骂本官,你……”
董段明气血攻心,险些背过气儿去。
虞烛撇撇嘴,冲冷眼旁观的裴赫扬了扬眉毛。
裴赫嘴角微扬。
“无知妇人,本官、本官不屑与你一般见识!”
董段明运了半天气才稳住,看向裴赫加重语气,“裴大人!本官与户部尚书素有来往,知其事必躬亲、常年劳顿,猝然离世也在情理之中,裴大人万不可冤枉无辜之人。”
坏了,刑部尚书比大理寺卿官大一级。
虞烛生怕裴赫怯场,手心里捏了把汗。
虽然她会两下子,可对方人多势众,她又没有枪……
“何况,就算追查,涉及命案也该归我刑部审理,大理寺只负责复核罢了。”
董段明有心包庇国舅,先以权压人,继而颠倒黑白,“依本官看,相国公好心设宴款待诸位,担此无妄之灾实属冤屈;
国舅携同爱妾赴宴献舞乃锦上添花,即使铃铛里藏毒也不能证明毒粉为其所施。
说不定是制作铃铛的匠人居心叵测,她只不过是在方才跳舞时,无意中洒落于酥饼之上,实属无心之失。
所以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裴大人意下如何?”
“虞尚书死因蹊跷,本官当如何禀明陛下?”
裴赫有样学样,搬出更大的官,“众所周知,陛下前日上朝,特命本官严查朝廷百官,凡涉京师重案一律由大理寺负责,刑部负责地方官审查,难道董大人记错了?”
董段明被当众驳了面子,恼羞成怒,“裴大人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刑部尚书?”
“自然是有,但下官更要把陛下的信任和圣意牢记于心。”
“你!”
董段明横眉怒目,却无话可说。
“董大人,气大伤肝,万不可动怒。办案要紧,下官告退。”
说着,裴赫拉起虞烛,“虞小姐聪慧非常,还望协助本官彻查此案。”
虞烛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连连点头。
还是得同行啊,就是给力。
古代的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
大理寺卿就相当于分管刑事审判的常务副院长。
正三品相当于副国级干部。
她有这么个清正廉明又年轻酷帅的副国级领导罩着,安全感爆棚有没有?
只是裴赫比她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能跻身正三品大员?
要知道首长宋柯在仕途上一路狂飙,到了副国级也已然奔七……
虞烛分神间,裴赫又朗声下令,“将虞尚书的尸首抬回查验!”
立刻有侍卫上前小心翼翼搬抬虞元德。
虞烛瞥了一眼吃了屎似的国舅和董段明父子,脚底抹油跟着裴赫往外走。
幸好裴赫没把她单独留在这儿,否则她凶多吉少。
不过出了这门,她不能跟裴赫回大理寺。
国舅位高权重,妹妹又是当朝皇后,回头给裴赫施加压力,她再想逃命就晚了。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势单力孤的,总得先熟悉一下环境,再找个安静的地方理理头绪。
起码,她得弄明白她这次转换身份,需要完成哪些任务才能安全回返。
还有,她刚才发现只有在她心跳加速时,才能启动‘画罪骨’系统部分功能,并不能随心所欲。
比如目测评析功能,只在董段明父子身上好使,其他人没反应。
暂时不知她是操作生疏,还是这个系统本身有相应设置……
呜,好想念工作之余,躺在被窝里拿着手机看网文、刷网剧的安逸时光啊……
*
马车在官道上哒哒慢行。
前面,八名侍卫押送囚车。
后面,十二位带刀侍卫全神戒备,个个威武不凡。
虞烛与裴赫坐在马车内。
刚才出门,她以家父罹难,需要回府告知家人为由告退。
裴赫不允,打发她那个随侍丫环回去了。
孤男寡女独处一隅,气氛有些局促。
“裴大人正直无私,方才救我于水火,大恩大德刻骨铭心。”
虞烛想了想,还是表达一下谢意比较好。
“小姐谬赞。早前听闻虞府二小姐木讷愚笨,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有误。”裴赫开口,却是锲而不舍,“虞小姐断案如神,师从何人?”
“此乃……家传秘术,往日遵从父命守愚藏拙,避免招灾若祸。”
“原来如此。虞小姐节哀顺变,此案本官定会查明,必不让令尊枉死。”
“多谢裴大人。”
虞烛赶紧转身掀开轿帘观景,不敢跟他过多交流。
他那双眼睛勾魂摄魄,仿佛能看透她。
沿街时见飞檐斗拱的高墙大院,更多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商铺,建筑风格多为木质卯榫结构,装饰着精美的木雕、彩绘。
各种招牌琳琅满目,幌子随风飘动。
街上一辆汽车没有,全是马车、牛车和身着古装的行人。
马车多装饰精美,牛车多运载货物,车夫吆喝声不断,挑担子的小贩在人群中灵活穿梭……
这不是在现代的影城里,是实实在在的古城都。
这个朝代似唐非唐,似宋非宋,倒有点儿像“上承周汉,下取唐宋”的大明。
毕竟在明朝,宰辅等高级官员才会穿四爪蟒袍,象征皇恩浩荡和地位显赫。
看着梦境般的一切,虞烛难免有些茫然……
“姑娘当心!”
突然,裴赫的提醒伴着利刃破空之声响起。
虞烛偏头侧闪。
一根淬毒银针擦着她的耳轮钉入轿窗对面的木棱,针尾缀着的孔雀翎羽簌簌颤动。
“虞姑娘莫怕,本官……”
裴赫话音未落,惊见虞烛柳眉倒竖,利落地抄起矮桌上的茶壶砸了出去!
他心爱的暖玉砂壶……
裴赫瞠目间,又见她人影一闪,蛟龙般从窗口一跃而出。
还真是深藏不露,竟然还有这等身手。
裴赫惊奇不已,掀开轿帘看去。
茶壶击中一个蒙面刺客的额头,打得他脚步踉跄。
眼看那只精美的茶壶要落地粉碎,虞烛翩若惊鸿般闪身接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拔下发簪抵住刺客咽喉。
刺客愕然变色,垂眼看着抵在咽喉的发簪,犹难相信发生的一切。
“说,谁派你来的?”
虞烛厉声喝问。
命在旦夕,刺客噤若寒蝉,刚要回话,没想到,另一刺客猛然自背后推了他一把。
尖锐的簪子立刻破皮进肉!
刺客血流如注,倒地身亡。
虞烛猝不及防,拔出发簪怒视来人。
“胆敢当街杀人,快抓住这个妖女!”
那名刺客颠倒黑白,竟然放声大喊。
一群伪装成行人和小贩的刺客一拥而上。
数支弩箭穿空而来,声势浩荡。
这谁挡得住?
虞烛仰望蜂群般的箭矢,仓皇倒退。
裴赫神色一凛,凝神聚力,挥臂推掌的同时飞身跃出轿外,稳稳落在虞烛身后。
虞烛不期然撞进裴赫怀中,迎上他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顿时惊急万分,“快躲开,危……”
她话音未落,却见那些弩箭被一阵劲风尽数扫落,噼叭着地,节节寸断。
“呵,真神了,谁这么大本事?”
虞烛疑惑四顾。
裴赫的侍卫已与刺客短兵相接,打成一团,看不出是谁出的手。
裴赫忍不住勾唇,护着虞烛退到马车旁,冲前面押送西域舞姬的侍卫大喊,“兵分两路,保护人犯!”
侍卫听令行事,全力拼杀。
刺客们也随机变换阵型,四个刺客飞快扑向囚车,八个刺客借力腾空,挥刀直冲裴赫和虞烛砍来。
裴赫刚要上前,虞烛把暖玉茶壶往他手里一塞,“你是文官,退后!”
说着,她利落地捎起车辕上的马鞭旋身横扫。
游蛇般的鞭尾卷起一名刺客的脚踝,令其重心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虞烛冲过去劈手夺下他的刀,反手轻挑。
快、准、狠。
刺客手筯脚筋瞬间断裂,痛得滚地哀嚎。
裴赫动容。
头一次被女人这么护着,感觉很是奇异。
她不知道,他虽是文官,其实自幼习武,武功高强。
也是,此事除了几个心腹无人知晓,更别说久居闺阁的她了。
可是她这身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招式简单粗暴,却立竿见影。
裴赫心情复杂地躲进了轿子里……
正拼死拼活的虞烛瞥见这一幕,嘴角抽了抽,他倒是实在。
果然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
又有几个刺客扑杀过来,虞烛赶紧打起精神应对。
要是有把枪就好了,这挥刀猛砍的打法太野蛮了。
刀刀剁肉,招招见血,实打实地拼命。
可是,她虽然学过擒拿格斗,对付一两个歹徒没问题,可这些刺客见裴赫躲了,全冲着她来了!
要不是有裴赫的侍卫帮忙,虞烛怀疑她“重新投胎”第一天就得挂。
实话说,现代兵器比古代兵器厉害,但比武斗狠,她那点儿本事实在不够看的。
不行,回头怎么着得想办法造把枪。
这闭眼乱砍的打法,哪是拼命,分明在玩命。
“系统,你能提高我的武力值不?人家穿越书里都是一秒成神的,你赶紧给我壮壮威……哎呀,你妈没武德,砍人家胸干嘛?”
虞烛情急之下就忍不住抱怨。
对方人数在减少,小心右前方攻击。
对方人数在减少,小心马腿。
对方人数在减少,小心左后方攻击。
侧后方可突围……
系统启动提醒警示功能,能让她及时发现敌情做出应对。
“这算帮我提升武力值?太坑人了……”
虞烛辗转腾挪,左躲右闪。
无奈对方人太多,最后她只能围着马车转圈圈了。
借助马车遮挡,虞烛采取逐一攻克的战法,时而返身偷袭。
她不愿杀人,此时迫不得已,逮哪砍哪吧。
砍倒一个她马上接着跑。
她不知道,即使她不跑,也没人能伤得了她。
裴赫在轿子里没闲着,施放暗器帮她迅速杀掉追击刺客。
瞅着虞烛努力甩着短胳膊短腿跑来跑去,裴赫有些忍俊不禁。
从未见过这般有趣的女子。
她断案时头头是道,骂人时十分豪放,打架时反应极其敏锐,后背像长着眼睛。
而且这般激烈的场合下,她竟然还念念有词。
只是,“系统”是谁,?
莫不是她的心上人?
据说女子急迫之时,喜唤心头好的名字。
裴赫莫名就有些烦闷。
解决了最后一个刺客,他掀开轿帘走下马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裴赫的视线离开虞烛的刹那间,自马车旁高大的阔叶树上,一道白练带着劲力直冲而下,缠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带离原地。
虞烛大惊失色,刚要挥刀斩断白练,树上之人急声低吼,“小妹,我是兄长。”
还好,自己人。
虞烛放松下来,任由白练将其拽进尚还浓密的树冠。
“小妹,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虞松身上满是斑斑血迹,“裴赫不可信,家中亲眷尽遭屠戮……”
虞松眸中泪光闪烁,却被他极力压制着,不肯流出来。
排山倒海的悲痛如同实质,让人胸闷气堵。
虞烛的脑海中浮现出虞元德可怕的死状,联想到血流成河的虞府,瞬间明白了虞元德为何死不瞑目。
不等虞烛反应,虞松伸手穿过她的腋下,搂住她跃上树冠另一边的屋脊。
虞松身怀绝技,带着她落在瓦砾上,竟能悄无声息。
“你有没有受伤?”
虞烛关切询问。
“没有,是刺客的血。”虞松语气沉重,带着哽咽,“虞家如今只剩你我与长姐贤妃母子四人,长姐母子恐怕也凶多吉少,我得去救她们。”
纵然虞烛没有原主的记忆,对她的遭遇无法完全感同身受,还是义愤填膺。
是不是这家人太惨了,系统才会把她送来主持正义?
难道替虞家报仇雪恨,就是她此行的任务?
“到底有什么冤仇,让国舅下此狠手?”
虞烛已经确定,幕后黑手肯定是那个死胖子。
“国舅?不是刑部董尚书父子?他们方才来府上退婚,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我等措手不及,全府上下除了我杀了出来,无一活口。”
虞松抹了把糊在脸上的血泪,露出神似虞元德的眉眼,忿然道,“也是,他们在前朝结党营私、同流合污,陆皇后在后宫兴风作浪,长姐圣恩眷宠,陆家早将我们虞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虞烛想安慰他几句,他指着前面一座宅院,“那是我私下购置的宅院,你先在那里躲一躲,待我潜入宫中救出长姐,来此与你汇合。”
“宫中戒备森严,你孤身一人……”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记住,裴赫此人万万不可轻信。”
虞松急切说完,转身快速离开……
虞烛收回目光,转头回望。
隔着波浪状起伏的檐梁,只能看到那边街道上,秋日下色彩斑斓的树冠。
裴赫等人的身影罩在密密匝匝的树影下,已然看不分明……
*
这边,满地鲜血中,尸体横七竖八,有刺客的,有侍卫的。
先前热闹的街市早已空旷如野,闲杂人等早被吓跑了。
活着的侍卫不少身受重伤,可见这些刺客身手不弱。
只是,虞双儿呢?
“虞二小姐身在何处?”
裴赫心里一紧,急声喝问。
他明明方才还看到她捅死一个刺客,怎么他不过下个马车,她人就不见了?
侍卫面面相觑。
刚才他们只顾杀敌,没注意虞烛去向。
裴赫宠辱不惊的心掀起狂风巨浪,只觉踏着鲜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朵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找!”
裴赫遍寻不着,沉声怒吼。
侍卫们急忙四散开,去翻找被误杀的路人。
裴赫猛然站定,看清前方囚车,不由气血翻涌。
囚车粗壮的木栅栏被砍断数根,固定西域舞姬的枷锁从车内耷拉下来。
车内竟是空无一人!
难道,虞双儿和西域舞姬都被刺客带走了?
“大人,不好了,人犯死了!”
这时,一个侍卫高喊。
裴赫走去看。
囚车右前方不远,西域舞姬被一个惨死的刺客压在身下,只露出半截身子,早已气绝身亡。
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豁着一道血口子,还在汩汩淌血。
只是血色发黑,伤口皮肉外翻,一片青紫。
显然刀刃上淬了剧毒。
这明摆着是杀人灭口!
只是,西域舞姬死见尸首,虞双儿呢?
若她被国舅的人抓走了,肯定凶多吉少……
各种担忧如同野火燎原,让他焦躁难安。
可是刚才并没见有人劫持她。
她到底人在哪里?
一定是刚才,他躲进轿中,让她心生误会,不再信任他了。
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泄露身手。
裴赫怅然若失。
看着鲜血铺展的街道,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到她。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座宅院闹中取静,与周遭院落混成一片,很不起眼。
院中,有棵高大的银杏树。
在落日余晖里,扇形的叶片一片金黄,十分好看。
可虞松生死难料,虞烛无心欣赏。
四周静谧得近乎诡异。
秋虫时断时续的吟唱透着孤寂不安,更像在密谋着什么。
虞烛穿过院落,去书房翻书。
翻了半天,全是竖行篆字,像蚯蚓满纸爬。
“大邺王朝?史书中没有这个朝代,玩呢?”
虞烛好不容易认出几个字,挺受打击。
如果确定是哪个朝代,她还能冒充个未卜先知的半仙。
丢下书,她掐腰四顾。
没有手机电脑钟表挂历计算机,只有个白玉珠子的算盘放在书桌上。
虞烛把它拎起来打量了一下,玉质温润,沉甸甸的。
“能带回去当古董卖就好了。”
虞烛胡乱拨拉了两下,怏怏放下,拿起一旁的毛笔。
“虞烛到此一游。”
看着宣纸上狗刨似的一行字,虞烛皱眉,把毛笔倒过来,用笔杆蘸墨又写:天崩开局。
看着这四个字,虞烛叹了口气,丢下毛笔推窗看院门。
朱漆大门关得紧紧的。
虞松怎么还不回来?
他会不会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
还有贤妃,她是虞府嫡女,是不是已经被国舅和陆皇后害死了?
这些事难以预料,虞烛心神不宁。
屋里长久没有开窗通风,空气陈腐,让人憋闷。
虞烛来到院子里,围着银杏树打转儿。
感觉灵魂在天上飞,身体在地上追,却都茫然无绪。
转了十来圈儿,天色越发暗沉。
虞松仍然人影不见,危机四伏的感觉越发浓重。
继续待在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
虞烛刚要走,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抓住她,小爷重重有赏!”
俨然是董边苔的声音。
虞烛心神一凛,敏捷地爬到银杏树上,藏在浓密的树叶间。
院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了。
董边苔耀武扬威地领着一群喽啰冲了进来。
“虞双儿,你给小爷出来!”
董边苔站在院中,冲着正门叫嚣。
无人应声。
董边苔骂骂咧咧,指派喽啰们冲进屋内四下搜查。
屋里立刻传来翻箱倒柜、摔盆砸碗的声响。
“虞双儿,你再不出来,本公子就把虞松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董边苔叉腰狞笑。
从虞烛的角度,正对着树下董连苔戴着玉冠的脑袋。
除了董边苔左右两个喽啰,其他喽啰们还没搜完出来。
正是克敌制胜的好时机。
虞烛毫不犹豫,从树上翻身而下,化掌为刀,冷不丁自背后砍在董边苔的后颈上。
这个弱鸡一样的纨绔两眼一翻,没来得及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左边的喽啰见状飞扑过来。
虞烛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架起董边苔掐住他的脖子,冲右边扑来的喽啰怒喝,“退后!”
那个喽啰硬生生刹住脚,干瞪眼不敢动弹。
其他喽啰听到院中有动静,纷纷跑了出来。
看到虞烛挟持了董边苔,都不敢轻举妄动。
虞烛拖着董边苔退到院门口,董边苔竟悠悠转醒。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董边苔不识时务,破口大骂。
“虞双儿,你这个贱妇,胆敢对小爷动手,回头定让你们兄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虞松在他手上,董边苔自谓有恃无恐。
“你把虞松关在哪里?”
虞烛虽然和虞松相见匆匆,但他给过她兄长般的关爱。
她向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自然是刑部关押重犯的天牢里,想救他出来,除非小爷我点头。”
董边苔得意洋洋。
虞烛心急如焚,一时无计可施。
董边苔见状邪笑,“你若跟小爷服个软,好好伺候小爷,小爷可以饶他一命,把他放出来当条狗养着。”
这句话让虞烛火冒三丈,五指收拢掐紧他的咽喉,“士可杀不可辱,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让董边苔亡魂大冒。
他怎么也没想到,虞烛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竟然如此凶悍,顿时有些腿软,“你、你别冲动……”
“回去告诉董段明,送虞松来换人,否则咱们鱼死网破,一命抵一命!”
虞烛冲着一群喽啰怒喝。
喽啰们面面相觑,却都站着没动。
虞烛的心狠狠沉下去。
看这情形,虞松十有八九已经被杀。
否则,这些喽啰不敢对董边苔见死不救。
“说!你们到底把虞松怎么了?”
虞烛再次用力。
董边苔顿时憋得脸色涨紫、双眼暴突,手脚并用奋力挣扎。
可他越挣扎,虞烛的手劲越大,他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掐断了。
“他、他被乱箭射死了,人头挂在城楼上……”
见董边苔危在旦夕,一个喽啰提心吊胆地说。
“……很好。我刚才说了,一命抵一命!”
虞烛怒火攻心。
虞松正气凛然身手不凡,就这样含恨而死实在令人痛心。
她刚要掐死董边苔,临时改变了主意,拔下发簪侧身狠狠插进董边苔两腿之间。
“啊!”
哪怕脖子被掐着,董边苔还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手捂住下身,佝偻成虾。
虞烛怒不可遏。
哪怕没有真正的血缘亲情,她仍对虞家的遭遇义愤填膺。
想到虞元德的惨死,想到虞府满门血流成河,想到虞松乱箭穿心、尸首分离,她只觉得应该把董边苔父子碎尸万段才解恨。
“你、你竟敢伤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董边苔痛得死去活来,却仍然咬牙切齿道,“你、你逃不掉的!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西域舞姬已经……被、被灭口了,就算裴赫也无可奈何。还有,国舅已经以谋逆之罪,求下圣旨灭你满门,包括你……”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以为这样就完了?我先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虞烛恨意滔天,手起簪落。
先挑手筋脚筋,后插双眼。
没有手枪和手术刀,这发簪倒是个好东西。
插在发髻间是摇曳生姿的装饰品,拿在手里是趁手的武器。
她本就是法医专业博士,对人体结构熟稔于心。
动作利落地废掉一个人,几秒钟的事。
董边苔知道害怕已经晚了。
随着尖锐的疼痛,他的手脚立刻失去劲道,软塌塌完全不听使唤了。
以前,他这样折磨别人的时候,会开心狂笑,只觉得无比刺激。
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脚被废,那种比疼痛更可怕的恐惧让他魂飞魄散。
他惊恐万状地挣扎着,试图逃脱虞烛的袭击。
可她站在他身后,他手脚俱废,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随着两眼前一片漆黑,焚心噬骨的剧痛传遍全身,他整个儿痛麻了。
董边苔倒在地上,痛得跟蛆虫似的扭来扭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虞烛竟然这样心狠手辣,完全把他当块豆腐插。
喽啰们也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看着虞烛动作行云流水,跟变戏法儿似地折磨董边苔,全都吓得寒毛倒竖。
“贤妃呢?你们把她怎样了?说!”
虞烛的怒吼吓得众人整体哆嗦。
“贤妃……刚刚诞下皇子,圣恩眷宠……无人敢为难她。”
一个喽啰抹着冷汗结巴回答。
虞烛稍稍松了口气。
“啊……”
董边苔痛得受不了,惨叫连连,满地打滚。
鲜血染红了他浅蓝色的锦袍,沾满了污垢,狼狈不堪。
喽啰们胆战心惊,缩着脖子看着鬼哭狼嚎的董边苔,想上又不敢。
“你们护主不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快滚?”
虞烛如杀神附体,浑身戾气。
之前,她之所以愿意以命犯险进行“画罪骨”芯片技术实验,就是因为她最亲密的战友萧慎因公殉职,而凶手逍遥法外。
萧慎至死都不知道,她暗恋他。
那种痛失所爱的感受,如万蚁噬心。
虞烛几乎丧失了再爱的能力和活下去的勇气。
她发誓,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汹涌的恨意藏在心底,如今被国舅和董氏父子彻底激发了出来。
反正她已经没有退路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替虞家报了这血海深仇。
“啊!啊!”
董边苔的身上不停地多出新的血窟窿。
虞烛专拣关节处下手。
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董边苔这辈子算是完了。
眼盲心瞎、四肢残废、内脏受损、不能人事,每一样都能让他饱受折磨。
虞氏上下百十口人无辜枉死,她要替他们讨个公道!
“啊……”
董边苔撕心裂肺,叫得没人声了……
*
朦胧月光下,院墙外探出的四个脑袋全都瞪圆了眼。
“我嘀咧个娘唉……虞二小姐好手段……”
“不愧是大人看上的女子……”
裴赫……
*
“饶、命……饶……”
董边苔痛得浑身抽搐,有气无力吐出几个字。
“这会儿知道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
虞烛收了手,慢腾腾地擦着发簪上的血,掰直了插弯的簪杆儿。
“这、这……”
“快跑,再不跑咱们都得死。”
喽啰们大惊失色,四散而逃,只剩下刚才护在董边苔左右的两个。
想来,这两人是董边苔的心腹,签了死契,不敢弃主。
“把他抬回去给董段明那个老病鬼看看,这就是作恶多端的报应!”
虞烛狠狠踢了董边苔一脚,冲两个面无人色的喽啰说。
董边苔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已经奄奄一息,跟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喽啰不敢耽搁,赶紧抬着董边苔跑了。
月光下,银杏树金黄的落叶沾满殷红的鲜血随风游离。
虞烛一闪眼,看到一枚钥匙躺在地上,泛着些许金属光泽。
想来是董边苔刚才满地打滚时掉落的。
她上前捡起那把钥匙仔细看了看。
食指长短,黄铜铸造,型制古朴,前端有锯齿,末端刻有“库房”二字。
董府库房?
那她岂不是要发财了?
正愁身无分文,就天降横财,虞烛乐了。
不想,起身时,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也像瞬间被抽空了似的。
呃,刚才收拾董边苔用力过猛,体力透支了。
冷静!制怒!心平气和!
脑际,系统发出三个指令。
虞烛哑然失笑。
这系统倒是会见机行事,幸好刚才没让她冷静制怒心平气和。
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深呼吸,稳定心神。
这时,她感觉到一股异样的能量如电流般自后脑顺着后颈迅速蔓延全身经络。
紧接着,她乏力的身体像老树萌芽般生机蓬勃,晕眩感也迅速消失。
不过片刻工夫,她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儿。
她惊异地活动了下手脚,只觉得身轻如燕,遍体通畅。
系统还有迅速补充能量的神通,简直是意外惊喜。
虞烛喜出望外,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虞松死了,名义上,她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只剩未曾谋面的贤妃母子了。
贤妃母子眼下无忧,不代表日后无患。
斩草除根,国舅和陆皇后肯定不会放过她和贤妃母子。
如果贤妃母子也死了,她就举目无亲。
没有需要保护的人,是不是意味着此次实验以失败告终?
她不能失败。
她要活着回去,缉拿真凶告慰萧慎在天之灵。
可是,想要贤妃母子安好,她就要灭了国舅和陆皇后。
这真是个难题。
毕竟她此时自身难保。
再难也要去做。
既然暂时动不了国舅兄妹,就先拿帮凶董氏父子开刀。
董边苔已经废了,董段明那个老家伙本来就病入膏肓,看到只剩一口气的宝贝儿子,估计会当场气绝身亡。
虞烛想到那个场景,顿时兴味盎然、摩拳擦掌。
嘿嘿,看热闹她从来不嫌事大。
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她愉快地决定了,如果董段明没被当场气死,她再给补一刀。
想到这里,虞烛赶紧追出门去。
*
“大人,虞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院墙外阴影里,裴赫的心腹之一邹岳小声问。
“不知道,跟去看看。”
裴赫看着一溜烟儿小跑跟要去抢元宝似的虞烛,好奇心大起。
*
是夜,董府,书房。
烛光跃动,室内弥漫着压抑而诡秘的气氛。
刑部尚书董段明与国舅陆川相对而坐。
陆川身着一袭深紫锦袍,满脸横肉泛着油光,三角眼中透着阴沉与算计,“董大人,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将虞家两女赶尽杀绝,你我再无后顾之忧。”
董段明摩挲着琥珀酒盏,贪婪地盯着桌上珍稀的牛血红珊瑚摆件,一脸谄媚,“下官唯国舅大人马首是瞻,恭候新皇登基……”
“好说,你乃开国肱骨之臣,本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小儿……”
“自然功高至伟,官升三级。”
“多谢国舅……噢,不,谢主隆恩!”
“哈哈……”
两人正聊得火热,书房外传来一个惊惶的声音,“老爷,大事不好!公子他、他……要断气啦!”
董段明手里的酒盏“哐当”坠地,四分五裂。
他从座位上猛然弹起,白着一张脸急步冲出书房。
陆川也是一脸惊愕,紧随其后前往正堂。
看到董边苔的惨状,董段明眼冒金星,心神俱碎。
只见董边苔像个血人似的直挺挺躺在地上,两腿之间肿成一个大包,两只眼睛汤血交流,四肢筋脉尽断,人早已晕死过去。
“这、这……”
董段明浑身颤抖,脑袋嗡嗡作响,指着儿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随后赶到的陆川也吓了一跳,厉声问。
“回、回大人,是、是虞二小姐,她、她她……”
家丁吓得舌头打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从树后一跃而下,一招将公子挟持,我等不敢上前,她、她……”
“所以,你们眼睁睁看着她将吾儿祸害至此?”
董段明回过神儿来勃然大怒,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怒吼质问。
“公子在她手上,我等唯恐……”
家丁话未说完,被暴怒的董段明一剑枭首。
血色飞溅,剑光骇人。
另一个家丁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缩成一团。
董段明上前一步,剑锋穿胸而出,另一个家丁也一命归西。
连杀两人,董段明双腿一软,跪倒在董边苔身旁,抚摸着儿子面目全非的肿脸老泪纵横,“快,快叫府医!”
躲得远远的管家如获大赦,急三火四地跑了。
陆川安抚道:“董大人莫慌,令郎吉人自有天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虞双儿!竟敢重伤吾儿,老夫定将其碎尸万段!”
董段明根本听不进去了,气血攻心之下头痛欲裂。
“嗯……”
这时,董边苔虚弱地呻吟了一声。
董段明一把握住董边苔的手,急切呼唤,“吾儿,吾儿莫怕,爹定为你报仇雪恨。你撑住,府医一会儿就来了,你……千万撑住……”
董边苔气若游丝,声音喑哑,“我……我不能……人事了……”
吐出这几个字,他又昏死了过去。
他董家要断子绝孙了。
董段明如遭雷击。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福泽后世,眼看美梦成真,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董段明两眼一黑,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董大人!董大人!”
陆川连声呼唤。
正堂后窗。
虞烛透过半敞的窗户,目睹屋中发生的一切。
之前她尾随那两个送董边苔回府的短命喽啰,顺利跟到董府。
从后院墙翻进来,半路逮着个家丁,把人打晕拖进假山后面,把他衣服扒了。
这会儿,她一副家丁打扮,没人注意她。
她幸灾乐祸地看着董府人仰马翻,跟着吵闹声,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正堂。
屋里,陆川叫了好几声,董段明才幽幽转醒。
“董大人千万保重,待本官请御医为令郎诊治,未必不能痊愈。”
陆川给董段明顺气,“海捕文书明日便可下发,虞双儿插翅难飞,到时定让董大人将其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董段明迷蒙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时管家带着两个府医一路小跑进来。
府医诚惶诚恐地查看董边苔的伤情……
虞烛冷笑,猫一样悄无声息转身离开。
董段明一下子砍死两个家丁,整个董府人心惶惶。
两个丫环凑在檐廊下窃窃私语,神色惊惶不安。
“不是说公子去虞家退婚,抓虞二小姐来府上当粗使丫环么?怎么不见把人抓回来,还被伤成了废人?”
身着紫衫的丫环压低声音疑惑地问。
“嘘,不要命了?让人听见告诉老爷,咱俩都得死。”
身着粉衫的丫环打了个寒战,声音里带着哭腔,“刚刚已经死了两个了,被抬去库房后院埋呢。”
“每次老爷和公子发怒都要死人,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
紫衫丫环神情沮丧。
虞烛躲在一旁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喜。
她借着夜色和花木的掩护拐过回廊,就见一行人抬着两具尸体从正堂前门绕过来。
虞烛跟着这行人,像只敏捷的狸猫,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径,轻易找到了库房的位置。
那行人绕到后院埋尸去了。
虞烛瞅准时机凑近库房,却见门口站着两个持刀带棒、膀大腰圆的壮汉。
库房大门紧闭,透着森严的气息。
壮汉挺敬业,严防死守的架势,半点儿不见松懈。
虞烛猫在一座假山后面,摸出那把库房钥匙,琢磨怎么把这两个看守解决掉。
后院就有人在那里埋尸,她要是跟这两人打起来,恐怕难以脱身。
她皱眉想了想,踮脚取下悬挂在假山一侧的灯笼,小心撕开灯罩,把里面燃着的蜡烛丢进旁边的草丛里。
正是草木枯萎的时节,火借风势,一会儿就能烧起来。
然后,虞烛转到另一边,顺路急三火四冲过去,扬着手里的钥匙大声道:“快让开,公子性命垂危,老爷让我来库房取珍稀药材,若是耽搁了,谁也吃罪不起!”
两个壮汉一听,又瞥见她手里的库房钥匙,立刻往左右让开。
虞烛冲到门口,把钥匙插进铜锁。
严丝合缝。
虞烛悬着的心落到实处,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开。
“你们两个在这儿好好守着,千万别让人进来!”
虞烛按捺着满心欢喜,一板一眼交代。
“是!”
两个壮汉异口同声,不疑有他。
虞烛推门而入,反手把门关好。
莹莹烛火下,偌大的库房满满当当。
几排古董架子上琳琅满目,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里盛满奇珍异宝,靠墙高大的木柜里,东西多得连柜门都关不上。
“这么贪,怪不得短命。”
虞烛嘀咕了一句,迅速扫视了一遍,往怀里塞了几锭金子,又跑到柜子前找银票。
拉开两个抽屉,分别放着房契、地契,没啥用。
本来虞烛不想拿,转念一想董家父子很快玩完了,说不定能白捡两套宅子。
这么一想,她帮乱抓了两把卷起来塞进袖兜里。
拉开第三个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沓沓银票。
这么多,跟厕纸不要钱似的。
虞烛将银票卷起来,别进腰带里藏好。
就在这时,外面如期传来惊呼声,“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紧接着,就听到兵荒马乱般的嘈杂。
哈哈,董段明,不信气不死你!
虞烛乐歪了嘴,扭着屁股捡了几样珠宝首饰塞进裤腿里。
正欲再找点儿银票,紧闭的库房门竟然被人推开了!
真是乐极生悲。
虞烛赶紧躲去墙角柜子后面。
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
只见他转身关好门,身手敏捷地蹿到最里面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从下面暗格里拎出一个小箱子。
这熟门熟路的,家贼趁火打劫?
虞烛大气儿不敢出,寻思等他走了她再走。
没想到来人径直朝她这边走过来。
眼看藏不住了,虞烛急切思索是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就是和气生财,反正都是来打劫的,合作共赢再劫点儿。
公了就是杀了他,抢他手里的小箱子。
不用说,那里面肯定装着好东西。
正犹豫不决,对方竟然低声道:“拿多了跑不动,走不走?”
嗯?诈她还是说真的?
虞烛有些蒙圈,没敢露面。
“别藏了,董府好进不好出,快走!”
对方站定,俯身拿起一把刀柄镶嵌精美的短刀,扬手抛过来,“给你,你的发簪不是弯了么?”
这人一路跟来的,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
虞烛皱眉接过短刀,闪身出来,“你是谁?”
“跟我走!”
他答非所问,转身往外走。
虞烛看他毫无防备地背对着她,没有丝毫防范和恶意,便急步跟出来。
没想到走到门口,蒙面人随手将烛台打翻,还扯下放珠宝的绒布丢在火苗上。
绒布立刻烧着了。
“不是,这么多宝贝,烧了怪可惜……”
虞烛直觉肉疼。
“董段明私养府兵,烟火不大引不出来。”
此人悠然道,“何况,你放得,我有何不可?”
虞烛嘴角抽动,很想跟他握个手,交个好朋友。
出了门,虞烛意外发现,门口的两个壮汉竟然没跑去救火,仍然坚守岗位。
只是现在坚守岗位的是他们的尸体。
只见他们坐在台阶上,背靠着红漆柱子栩栩如生。
但他们都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显然是永远地“睡”了。
如果没有这个蒙面人,她浑身塞得鼓囊囊的跑出来,不得给这两个壮汉砍死?
可是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救她?
虞烛刚想问,前面的蒙面人突然转身搂着她的腰,“嗖”的一下子把她带到了房顶上。
呃,这轻功跟虞松不相上下,会飞似的。
虞烛刚站稳,就听下面传来一声吆喝。
“快!你们去灭火,你们包围库房!”
虞烛扭头一看,就见两大队训练有素的府兵急冲过来。
此时,董府内看似一片混乱,喊叫声、救火声此起彼伏。
但仔细看,府兵家丁各有分工,其实杂而不乱。
假山后面火势熊熊,白烟黑烟伴着跃动的红色火焰不断蔓延,在夜色里煞是壮观。
负责灭火的人如蚂蚁搬家,首尾相接传送水桶,火势很快得以控制。
这边府兵们很快发现值守库房的两个壮汉被人杀了,抽刀持剑四下搜寻。
有人急跑去正堂向董段明禀报……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太贪心。
“兄弟,谢了。”
虞烛后怕不已,转头道谢。
人呢?
虞烛左右看了看,那人确实走了。
做好事不留名,雷锋穿越了?
想来人家不想让她知道是谁。
毕竟趁火打劫不是什么好事儿。
“行吧,省了一张银票。”
虞烛稍有遗憾,猫着腰顺着屋脊绕到侧院墙那边。
后院有人在埋尸,如果她顺着来路翻后墙,整不好会被人抓个正着。
到时候人赃并获,她就栽了。
没想到,她刚转过第二排厢房的檐梁,就见下面传来两声惨叫。
虞烛吓了一跳,赶紧隐蔽起来探头下望。
只见董段明手提利剑,在一众亲信的簇拥下,横冲直撞直奔库房。
火光映着他因愤怒而狰狞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他疯了一样砍死了两个提着水桶奔走的家仆小厮,两眼腥红暴跳如雷,“滚开!挡路者死!”
看着形同疯魔的董段明,亲信们人人自危,不敢靠前。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等玩忽职守,该死!”
没想到董段明丧心病狂,竟然突然转身挥剑砍杀。
两个亲信躲闪不及,直接回了老家。
董段明杀红了眼,转身不顾一切往前冲杀。
其实没人再敢挡路,都躲得远远的。
可董段明挥剑左劈右砍,像跟数不清的人在厮杀,狂怒到歇斯底里。
气吧,气吧,气死吧。
虞烛心花怒放,在心里替董段明倒计时。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都嫉恶如仇。
不过之前身为法医,各种纪律限制,她根本无法快意恩仇。
来这里倒是能放开手脚搅他个天翻地覆。
“大人不好啦!库房也失火啦!”
下面,又有人冒死来报。
董段明听了一个踉跄,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不等亲信把他扶起来,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提着利剑急步前冲。
果然,库房那边火光乍现,浓烟四起。
那些盛放金银珠宝的木箱木柜可都是上好的燃料,再加上库房内部也是卯榫结构木建,一烧起来势不可当。
董段明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回应他的只有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
董段明猛地转身,揪住一个亲信的前襟,怒声嘶吼,“快,快把人全叫来!快灭火!”
“是,是!”
亲信毛骨悚然,跌跌撞撞往后跑。
速度太慢,激怒了董段明。
他抢前两步,自背后一剑刺穿那人的胸膛,“磨磨蹭蹭,去死!”
众人目瞪口呆。
那个亲信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凶狠的董段明,捂着胸口大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鲜血蔓延,在亮如白昼的夜里显得那般刺目。
其他人回过神儿来惊恐退后,继而一哄而散。
没人愿意为这样残暴可怕的董段明卖命了。
董段明见状越发怒不可遏,拔出利剑乱刺乱戳地上的尸体借以泄愤。
那个亲信很快变成了一摊烂肉。
眼见董段明盛怒之下滥杀无辜,家仆厮们无不惊惶失措,全都丢下水桶各自逃命去了。
不可理喻的董段明这才意识到自己众叛亲离,急忙冲着散乱的人群怒吼:“回来!都给我回来!”
回来受死吗?
众人越发没命地跑。
董段明仓皇四顾。
假山那边刚刚得以遏制的火势再次肆意燃烧,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与库房这边大有合围之势……
府兵们倒没有逃,但他们提来的水无异于杯水车薪,反而越发助长火势蔓延。
“天要亡我!”
董段明满身溅血,形同鬼魅,仰天痛呼。
突然,他身子一僵,眼神一愣,大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猛然俯头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他的身体如一截腐朽的木桩,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在浓烟烈火中,带着满腹不甘,含恨而亡。
弥留之际,他想起午间,在相国公府,那个虞双儿说他董家很快要办丧事了。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白天他还威风八面带人去虞府大开杀戒,晚上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甚至来不及追查重伤董边苔的凶手,来不及交代后事……
“活该!”
虞烛心满意足,窝了一天的闷气总算一吐为快。
害人者恒害己,天道好轮回。
她爬起来,脚步轻松地跨过屋脊潜入夜色之中……
*
“大人,别看了,虞小姐走了。”
对面的房顶上,大理寺丞邹岳伸手在裴赫的眼前晃了晃。
裴赫不满地瞅了他一眼,把脸上蒙面一拉,把手里的小箱子塞到他怀里,“就你话多,我在看烟火。”
邹岳一众三人……
“还愣着干什么?一库房的宝贝,留些不好么?”
裴赫提醒道。
“呃……对呀,反正火是真烧了,烧毁多少财物天知道!”
左少卿胡启力一点就通,抽出邹岳腰间的穿云箭,点燃引线,往空中一举。
“噌”的一声。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下绽开万千花火,无比璀璨。
率兵埋伏在董伏四周的校尉贺昌一声令下,龙虎军立刻兵分两路。
一路自前门包抄降服董段明调动的府兵;一路飞檐走壁,迅速赶到库房灭火。
灭火所用并非人力提捅取水,而是用麻袋所装加了料的石灰粉。
龙虎军们显然早有准备,攀上房顶居高临下往下扔砸扬洒。
不消片刻,原本肆虐的火势便偃旗息鼓。
“啧,大人与虞小姐真乃神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胡启力叹为观止。
“嗯,要不怎么说龙配龙,凤配凤,鸟鸟对鸟鸟,乌乌对乌乌呢?”
右少卿柳文豪满脸虔诚地附和。
其余三人都扭头看他……
“柳文豪,你好歹也是右少卿,能不能别念错字?人家那是鹁鸪对鹁鸪,乌鸦对乌鸦!”
胡启力嫌弃道。
“鸟鸟对鸟鸟,乌乌对乌乌多好,又形象又押韵。”柳文豪面无愧色,“就是门当户对的绝妙形容。”
裴赫想到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
邹岳歪着脑袋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可不是,又形象又押韵。等到咱们大人和虞小姐洞房花烛,可不就是鸟鸟对乌乌,门当户对?”
胡启力瞠目结舌,随即一拍脑袋,抹了两把脸,“你们……有辱斯文!”
裴赫想板起脸训斥几句,却忍不住兀自浅笑。
仰头看去,漫天花火已然寂灭,星罗棋布。
最亮的那颗星,像她的眼睛……
“大人,刚接到暗桩密报,虞小姐有难!”
突然,贺昌冲至檐下急声禀报。
裴赫神色一凛,“怎么回事?”
“董边苔重伤难医,府医束手无策,董尚书恳求国舅带董边苔进宫,奏请陛下派御医为其诊治。国舅离开董府前往皇宫,与去城楼的虞二小姐在坞依巷口狭路相逢,国舅认出虞二小姐,命手下拿人。”
贺昌道。
裴赫眉头紧蹙,急切下令,“柳文豪,你留下与贺昌善后,将董府私养府兵羁押回大理寺,天亮之前,务必撤离董府。”
“是!”
“胡启力,你率人将库房焚烧之后所剩财物妥善安置。邹岳,跟我走!”
不等胡启力应声,裴赫已如离弦之箭急掠而去。
邹岳赶紧跟上……
*
坞依巷口,月光惨淡。
巷口的风灯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照得国舅等人鬼影幢幢。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鼻息间弥漫着血腥气息。
手里的短刀滴着温热的鲜血,虞烛目光冷冽地盯着国舅阴鸷的胖脸,全神戒备。
在他身后,六个董府家仆抬着顶华丽的轿子,里面时而传来痛苦的呻吟。
不用想也知道,重伤的董边苔在里面。
轿冕两侧,各有十个披甲持锐的侍卫,个个虎视眈眈。
“虞双儿,本侯料定你必会前往城楼窃取令兄头颅,早已派人在此守候多时。”国舅语气阴厉,“想跑?休想。上!”
两个侍卫立刻恶虎扑食般冲向虞烛。
虞烛怀里揣着金锭,动手多有不便,好在手上有那柄短刀,能抵挡一时半刻。
待两个侍卫冲至眼前,虞烛身形侧闪,歪头伏身躲开前面侍卫的攻击,抬脚踢中后者的膝盖。
那个侍卫膝盖一麻,身体失衡侧偏,攻势大减。
趁着这个空歇,虞烛短刀直捅,不偏不倚,正中他左胸心脏位置。
“啊!”
侍卫发出一声痛呼,瞬间气力尽失,跪倒在地侧身歪倒。
虞烛迅速拔出短刀退后防守。
前一个侍卫扑了个空,转头便见同伴倒地不起,不由骇然色变,挥刀猛砍。
短兵相接,一寸长一寸强,若是强接,必占不到便宜。
可此时虞烛已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她只能迎刀格挡,硬碰硬。
“呯!咔嚓!”
金属强力碰撞之后,传来一声脆响。
那个侍卫的长刀竟然刀锋卷折、刀身迸裂。
事发突然,那个侍卫傻眼了。
他本想在国舅面前好好表现,一刀将虞烛劈成两半,没想到一招不成,两招断刀……
虞烛也很意外,眼见面前侍卫杵得跟电线竿一样直溜,当即毫不客气一刀封喉。
侍卫但觉脖颈间一凉一痛,紧接着,一道血箭激射而出,溅落到对面虞烛清丽的脸上,像绽开点点红梅。
直到身体不受控制地仰倒,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
连杀四人,皆是一招致命。
剩下的侍卫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他们根本没把虞烛放在眼里。
就算此时,他们也不明白,这个深闺小姐怎会有如此凌厉的身手。
国舅恼羞成怒,暴跳如雷,“虞双儿,你到底是谁?此前本侯在虞府见你多次,你木讷愚笨、反应迟钝,根本无力自保,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厉害?”
虞烛眨了眨眼,本来她很头疼继续打。
她怕动作幅度太大,揣在怀兜的金锭会掉出来。
还有她的左腿裤管也塞着几件珍宝首饰,动作起来扎伤了腿可不上算。
腰带里的银票,袖子里的地契也得小心。
万一被国舅抢去了,那她今天晚上白忙活了。
听国舅这么问,她急中生智,一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恰在此时。
一阵阴风袭来,带起落叶尘沙,令人遍体生寒。
国舅后背发凉,莫名心慌。
“哎哟……哟……”
偏偏身后轿冕里,董边苔痛苦的呻吟叫魂般响起。
国舅被他叫得心烦意乱,死死盯着虞烛,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能招架两人,能敌得过十人联手?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虞烛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说过董府近来要办丧事,董段明已遭天谴……”
“一派胡言!方才本侯离府,他还好好的。”
“好吗?天降大火焚烧府邸,国舅是真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虞烛把短刀上的血,一下下抹在袖子上,“你猜,董段明会不会已经气死了?”
国舅眼神一暗,心里也直打鼓。
他刚才在董府正堂看到董段明昏死半天才醒,醒来也是神情恍惚,也觉得他不太好。
府医不过给董边苔把了个脉,只说病情严重恐难医治,话没说完就让董段明剁了。
董段明当时活像得了失心疯,让他看着头皮发麻。
他借口去请御医想抽身,没想到董段明硬是求他带走董边苔,那跪地恳求的模样像是……在托孤。
“哎哟……痛啊……”
董边苔颤抖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国舅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他大业未成,如果董段明死了,还留下董边苔这么个活死人拖累他……
国舅欲哭无泪。
“董边苔要死了!”虞烛脸色一沉,“国舅再不走,本姑娘就把你变成第二个董边苔!”
“你……”
国舅又气又怕,后悔今夜出门没多带些人手。
这么好的机会,他真不甘心放过虞烛。
但凡虞家有一个活口,他都寝食难安。
可是这个虞烛太邪门了……
“你们几个留下来,谁把这妖女拿下,本侯赏白银千两!剩下的随本侯进宫!”
国舅气急败坏。
“是!”
一行九个侍卫应命后摆开架势,将虞烛团团围住。
国舅带着余人退后,却并未离开……
秋风肃杀,寒意袭人。
虞烛之前连杀四人,九个侍卫心里多少有点儿阴影。
但仗着人多势众,又立功心切,九人互相交换过眼神,缓步逼近,杀意毕现。
虞烛暗暗叫苦。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门儿清。
单打独斗勉强凑合,这要是群殴,她以一敌九,铁定人财两空。
真是失算啊。
她之前离开董府就应该找个客栈吃顿好的睡大觉。
可她不忍心看着虞松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上风吹日晒,死后无法入土为安。
这一天过得,简直太闹心了。
现在她又累又饿又困,如果再和这些人打到天亮,只怕她根本挺不住。
正发愁,突然,九个侍卫举刀同时发难,如狼似虎砍杀上来!
刀光剑影密不透风,带着森冷的杀意,如死神冷酷无情的魔网狠狠罩下。
虞烛灵魂出窍般呼吸停滞。
她大睁着的双眼前,透过面前两个侍卫的空隙,看到国舅骑着高头大马,回头远远看过来。
她甚至能看到国舅居高临下,如看一只即将被辗死的蝼蚁一样,满面嘲讽。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
自不量力,死有余辜。
国舅唇畔的冷笑尽是不屑。
他勒住马,往回走了几步,歪着圆胖的脑袋,等着看她被乱刀剁成肉酱。
就连虞烛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脑际,系统清灵果决的声音骤然响起:侧转、下蹲、砍腿、外翻、攻击!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军魂入骨,指令大于天,动作快过思维。
虞烛如有神助,在距离最近的刀锋咫尺之间,突然下蹲挥刀砍杀,一气呵成。
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砍的是谁的腿。
反正倒霉的必是最先攻击她的人。
这个倒霉鬼方才欺身猛砍,自谓占尽先机、当立头功。
他没想到吓傻了似的虞烛却突然幽灵似地消失在原地。
他来不及变换招势移动位置,左大腿就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他骇然低头,眼睁睁看着左腿齐根断落,而后离家出走!
实际是他的身体随惯性前扑,把那条断腿活生生落在了身后。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意识到他的左腿被砍掉了,他的头、肩、胸同时被砍中了!
砍他的人自然是从后面砍杀虞烛的同伴。
这些侍卫同样没想到呆若木鸡的虞烛能躲过这一劫,全都胜券在握用力砍杀。
结果虞烛临时躲了,前后左右,他们互相对砍,完全来不及控制力道!
侍卫们惨叫四起的同时,虞烛蹲在地上转圈砍腿。
这把短刀锋利的程度超出了虞烛的想象。
她无法理解在这样落后的时代,怎么会有人打造出这样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
这个能工巧匠锻造的技艺简直出神入化。
这样逆天般锋利的短刀,刀锋却薄如蝉翼,剜肉剔骨无比丝滑,留下的伤口细不可察。
等到伤痛扩散,重创已成,无力回天。
接连三个侍卫左腿搬家,另有两人大腿动脉被挑,血流如注。
单腿无法行走,更别说支撑身体出招攻击。
受伤的侍卫们对砍之后互扑,横七竖八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不过眨眼之间。
从国舅的角度看,就像有阴兵出阵、天降神威,原本必胜的侍卫们毫无征兆地全军覆没。
这惊天逆转的情景太突然、太可怕了!
内圈五个侍卫顷刻之间跟疯了似的互砍互扑,他可以理解。
因为他看到虞烛敏捷蹲身攻击侍卫下盘。
他不能理解的是,外围尚未近前的四个侍卫,同时像被看不见的魔掌扇飞了。
他们前冲的身体先是一僵,紧接着双脚离地往后倒飞,而后狠狠仰摔在地,当场殒命。
而此时的虞烛,刚从内圈钻出来,根本没出招。
她没出招,外围的四个侍卫怎么会被扇飞摔死?
“妖女!妖女!快,快走!”
国舅神魂俱裂,再不敢看了,掉头纵马狂奔。
跟随他的侍卫也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恨不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跑得比狗还快。
最苦逼的是那六个抬轿的,惊惶之下,步履、速度无法统一,不时有人绊脚摔跤。
一行人无比狼狈。
这边,战斗还在继续。
虞烛险些被摔倒的侍卫扑倒,闪身出圈后,起身正要对付外圈的四个侍卫。
一抬眼,却见四个侍卫在半空向不同的方向暴退倒飞。
什么鬼?
开始虞烛以为四人要摆什么厉害的阵法,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她记得曾经看过古代兵书里有写,什么天一遁甲、八卦阵、撒星阵、鸳鸯阵,都是神出鬼没很牛逼的阵法。
她寻思这四个大神如果给她来个迷魂阵或者摄魂大法什么的,她的刀再锋利也白瞎。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打不过就跑,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想到做到。
四个方位都有高人,她只好跳起来攀着墙砖翻墙跑。
可是,她手脚并用爬上墙头,回头一看。
咦,四个大神怎么都直挺挺摆起了大字?
搞什么,色诱?
古代侍卫还有这嗜好?
虞烛被他们这番操作搞得有点儿懵,摸着后脑勺挨个盯半天。
卧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诈死?
妈蛋她都没碰过他们,耍赖也不带这样儿。
虞烛一时搞不清状况,站在墙头上左看右看。
侍卫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内圈的五个侍卫,重伤的三个痛得打滚哀嚎,轻伤的两个互相搀扶着想起身继续战斗。
当他们看到外圈那四个摆大字的兄弟,惊疑过后是惊恐,反应和虞烛完全不同。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虞烛,第一反应就是虞烛不是人。
她瞬间反败为胜,伤了他们五人还不算,竟然隔空杀人,把其余四人也杀了。
前后不足一盏茶的时间……
这女人绝对不是人。
“妖女……”
一个侍卫打颤的声音把极度的恐惧传染给活着的其他人。
连那断腿的三个侍卫都不敢喊疼了。
他们对鬼神妖魅有发自本能的敬畏,坚定地认为那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看着站在墙头,头顶繁星,脚踏墙砖,手持短刀,衣袂纷飞的虞烛,他们的灵魂在战栗,内心在呐喊,“鬼啊……”
“扑通!扑通!”
但听两声闷响,那两个轻伤的侍卫齐齐跪倒在地,对着虞烛磕头如捣蒜。
其他三个断腿的早已斗志全无,见此情形更是亡魂大冒,竟然也挣扎着单膝跪地,匍匐不起。
“饶命啊,女神饶命……我等受命于人,实在身不由己……”
胆大的连声求饶,胆小的连连磕头。
虞烛困惑万分,觉得这种情况实在不简单。
那四个人……死了?
“系统,怎么回事?你还会放电?”
虞烛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助,“你帮我瞅瞅,那四个人什么情况?”
本系统放电功能暂未激活
系统稍作停顿,又道:四人情况:脑震荡、颅内出血、腹腔出血、内脏破裂,均已死亡
虞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缩着脖子惶然四顾,“谁干的?”
系统:……你都看不见,我怎么知道?
噢。
系统只能感知她看到的,或者摸到的事物。
虞烛实在瘆得慌,壮着胆子吼了一嗓子:“谁?谁干的?”
无人应声。
只是原本跪在地上磕头的五个侍卫,全都无比惊恐地看着她,像看到要吃人的鬼怪。
“看什么看?我还能吃了你们?”
虞烛刚要说,人不是我杀的,那五个侍卫竟然全都吓昏了过去。
尼玛,这架赢的,太特玛邪乎了。
虞烛头皮发紧,不敢跳下墙去看那四个莫名其妙死丢丢的侍卫,也没有勇气行侠仗义去城墙抢虞松的人头了,只想赶紧找个客栈躲起来回回神儿。
睡一觉,太阳又是新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虞烛边往前方有灯光的地方跑,边发自内心的祈祷。
“大人,我们帮了她,她怎么像是不高兴,就这么跑了?”
躲在墙角阴影里的邹岳疑惑地看着虞烛远去的背影问。
“狮虎独行,牛羊成群。她有如此身手,只怕不喜受人恩惠,亦不喜……与人为伍。”
裴赫若有所思道。
邹岳:“那以后你们不在一个被窝睡?不生一群孩子?”
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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