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酗酒家暴三年?可我刚上大学啊!林深家暴后续+完结

普通慕奶伊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八月底,南庆市依旧炎热。夜里突然来了暴雨,为这座城市暂添几分凉爽。都凌晨一点多了。林深还躺在床上看手机。快开学了,新生群很活跃,稍微退出一会儿就是99+的消息。憧憬着大学生活,林深也不觉得无聊,看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突然,一条新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来。看头像和昵称,是刚刚才在群里发了开学注意事项的学长。也不知道他私聊自己有什么事。林深疑惑着,点开。「学弟,帮忙填一下问卷,谢谢了。」一条消息,一个问卷。直截了当。原来是帮忙。学长的忙还是要帮一下,说不定过两天报到就认识了。林深没想太多,点开问卷。有些奇怪。里面只有这样一个问题:妻子被醉酒的丈夫家暴致死,你觉得该怎么处理?算是问对人了。林深虽然不是法学专业,也不清楚相关的法律条例,但他对...

主角:林深家暴   更新:2025-06-20 21: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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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深家暴的女频言情小说《酗酒家暴三年?可我刚上大学啊!林深家暴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普通慕奶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八月底,南庆市依旧炎热。夜里突然来了暴雨,为这座城市暂添几分凉爽。都凌晨一点多了。林深还躺在床上看手机。快开学了,新生群很活跃,稍微退出一会儿就是99+的消息。憧憬着大学生活,林深也不觉得无聊,看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突然,一条新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来。看头像和昵称,是刚刚才在群里发了开学注意事项的学长。也不知道他私聊自己有什么事。林深疑惑着,点开。「学弟,帮忙填一下问卷,谢谢了。」一条消息,一个问卷。直截了当。原来是帮忙。学长的忙还是要帮一下,说不定过两天报到就认识了。林深没想太多,点开问卷。有些奇怪。里面只有这样一个问题:妻子被醉酒的丈夫家暴致死,你觉得该怎么处理?算是问对人了。林深虽然不是法学专业,也不清楚相关的法律条例,但他对...

《酗酒家暴三年?可我刚上大学啊!林深家暴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八月底,南庆市依旧炎热。

夜里突然来了暴雨,为这座城市暂添几分凉爽。

都凌晨一点多了。

林深还躺在床上看手机。

快开学了,新生群很活跃,稍微退出一会儿就是99+的消息。

憧憬着大学生活,林深也不觉得无聊,看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

突然,一条新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来。

看头像和昵称,是刚刚才在群里发了开学注意事项的学长。

也不知道他私聊自己有什么事。

林深疑惑着,点开。

「学弟,帮忙填一下问卷,谢谢了。」

一条消息,一个问卷。

直截了当。

原来是帮忙。

学长的忙还是要帮一下,说不定过两天报到就认识了。

林深没想太多,点开问卷。

有些奇怪。

里面只有这样一个问题:

妻子被醉酒的丈夫家暴致死,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算是问对人了。

林深虽然不是法学专业,也不清楚相关的法律条例,但他对此有很坚定的答案——

杀死那个家暴男。

他没有任何犹豫,很快打完字,点击提交。

并非开玩笑。

他作为爱情的信徒,对这种践踏婚姻和爱情的行为一直都是零容忍。

家暴和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论男女,没有商量的余地,全都该死!

这就是他的回答,带着这个年纪的锋芒。

偏激,但很坚定。

提交完问卷,他口渴,起床去喝水。

起猛了。

喑——

伴随着强烈耳鸣,一团又一团的黑涌入视野。

经常不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习惯了。

他也不慌,闭眼站在原地缓缓,恍惚过后,重新睁开眼。

扑面而来,不知道哪来的酒味,浓烈到刺鼻。

从来不喝酒的他,眉头不由得皱深。

正当他要迈步的时候,鞋尖碰倒了酒瓶。

酒瓶?哪来的?

不等他思考,本能的,视线已经随着酒瓶咕噜噜向前。

窗外大雨依旧。

一道闪电,突兀的将光亮塞满整个房间。

林深眼睛猛地睁大。

他面前跪着一个女人,长头发,耷拉着脑袋,酒瓶在触碰到她的膝盖后停下。

不知道是人是鬼。

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脊椎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

轰隆隆——

等房间重新变暗后,雷声才慢半拍响起。

“算我求你了,不要吵醒菌菌。”

说完,面前的女人仰起脸。

两人视线随之对上。

只是一眼,林深就从惊魂不定,变成了就算是鬼也未尝不可。

她好漂亮。

只不过......

她那清秀好看的面庞上,新鲜的巴掌印和嘴角的淤青,格外刺眼。

还有她的眼神,没有多少活人感,黯淡无光,里面装满了饱经折磨后不对生抱有任何希望的认命和顺随。

畜生啊!

这铁定是下死手了,都没想过让她活吧?

得帮忙报警才行。

林深这样想着,就要把她扶起来。

刚伸出手。

他骤然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厚底玻璃瓶。

见他有所动作。

鹿可可以为他要砸下来,本能低头缩肩,眼睛也认命的闭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过今晚了。

预感死亡即将到来,她却松了口气。

也好,这样就解脱了。

只是真的好遗憾,这辈子还没有被好好爱过。

也很对不起才三岁的女儿菌菌。

宝贝,不是妈妈不爱你,只是......爸爸好像不爱妈妈,妈妈也没办法。

此情此景,林深愣住了。

他看看跪在面前的女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酒瓶。

不是,这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把她搞成这样似的?

要是被谁看见了,这怎么解释得清?

林深有些慌了,他正要说些什么,一行字凭空浮现在眼前:

请你根据判决,杀死那个家暴男

后面跟着一些注意事项,还没来得及看。

这时,里屋传来响动。

是侧卧门被推开的声音。

听到动静,鹿可可慌乱的从地上站起来。

林深也侧头看去。

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萝莉出现在过道,蹑手蹑脚,隔着沙发,往这边看。

她穿着胡萝卜图案的睡衣,抱着小兔子玩偶,看起来三岁左右,很可爱。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开灯呀?”

稚嫩的童声尾音发颤,不难听出,她在害怕。

鹿可可没想到女儿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她胡乱用手揩揩眼眶,然后带着笑容看向女儿。

她温声细语地问:“菌菌怎么还没睡呀?”

听到问话。

菌菌紧了紧怀里的兔子玩偶,小声道:“妈妈,外面打雷了......”

她说得很小声,同时,她视线一直在往林深身上瞟。

上次被雷声吓醒,她半夜去敲了爸爸妈妈的卧室门,然后就被爸爸凶哭了。

她观察着爸爸的脸色。

希望爸爸不要再骂菌菌了。

菌菌也不想这样,可是雷声真的好吓人。

对上林深视线的瞬间,她一哆嗦,低下脑袋不敢再看,抱紧玩偶,

小小的脚趾无意识抠紧拖鞋。

......唔。

爸爸的眼神比雷声还要吓人。

见林深表情不对。

鹿可可担心他又要骂女儿,急忙开口道:“我先去哄菌菌睡觉,等一会儿再出来找你......可以吗?”

她眼里满是哀求。

意思很明显——求你了,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动手,一会儿我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林深不明所以,木木地眨巴眨巴眼,“恩”了一声。

听到同意,鹿可可松了口气,她低着头从林深身边离开,带女儿回卧室。

林深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

是梦吗?

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短暂宕机后。

几乎是凭借本能,他找到客厅灯的开关。

啪哒按下。

整个客厅亮堂起来。

他审视起周围的环境。

简约轻奢的沙发。

透亮的玻璃茶几。

内嵌式的电视柜。

好看的瓷砖地板......

整体装修大气又不张扬,给人第一印象很不错。

这也不是他家啊,这是哪?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不过说起来也怪,明明入眼的一切都很陌生,他却有种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的熟悉感。

这里要比他家大很多,不是逼仄的老居民小区结构。

看户型是经典的三室一厅,一厨两卫,还有个小阳台。

一切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除了脚边乱放的酒瓶......

林深把酒瓶收好,然后坐到沙发上。

坐下的瞬间,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脑子没印象,身体却记得很清楚。

是了,就是这个位置。

好熟悉。

就连沙发垫下凹的程度都和预想的一模一样。

明明是第一次坐,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林深疑惑着。

想看看现在几点钟,他本能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部手机,屏幕上有道裂痕。

这谁的?

不等他仔细去想。

嘀嘟一声,面部识别解锁。

林深:“......”

就算事实证明这部手机就是他的,但他确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样一部手机。

他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心头猛然一顿。

时间没问题,还是凌晨一点多。

可是年份......怎么是七年后?!

他脑子一片轰然。

结合适才的种种古怪,他突然萌生出一个荒诞至极的猜想。

慌慌张张。

他几乎是冲到洗手间里。

站在洗手台前,他愣住了。

片刻。

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又一捧的水往脸上按。

彻底清醒后,他双手杵在洗漱台边缘,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逼迫自己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现在是七年后!

也就是说,他直接从十八岁,跨越到二十五岁。

面部倒是没有太大改变,但是摆脱了稚气,整体气质完全不同了。

头发长了许多,疏于打理的缘故,看起来有些邋遢。

估计平时很少晒太阳,皮肤白得不健康。

两眼无神,眼底泛着血丝,结合浑身酒气,以及客厅乱放的酒瓶,不难推测出是长期酗酒所致。

个子好像变高了一点,但是腹肌没了,手臂也瘦了一圈,不知道有多久没锻炼过了。

观察着身体各个部位的变化。

林深意识到。

二十五岁的自己......过得很颓废。

这真是未来的我吗?

比起莫名其妙来到七年后这件事,镜中糟糕的自己更令他难以接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深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试图从对方眼里寻得答案。

卫生间很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悬在发梢的水珠因重力落下,啪嗒一声,落在洗手台上。

这时。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卫生间门口传来:

“孩子睡了......”

听到声音,林深瞬间回过神,他侧头看去。

鹿可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

视线还没对上,她先怯生生地低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无力:

“你要打就打吧,但是求你小声一点,别吵醒孩子。”

带着商量和乞求的口吻,语气末尾是若有若无的叹息。

不知怎的。

林深的心猛地疼了一下,说不上来的难受。

如果面前这个女人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子,那就意味着......

他突然明白,原来——

问卷里的家暴男,就是他自己。

在他愣神之际,那行字又重新浮现眼前:

请你根据判决,杀死那个家暴男

——

——




林深确认了,眼前的字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

有点像狡猾三体人在视网膜上搞的投影。

与之不同的是,这行字不是威胁,而更像是......提醒?

只有在他大脑放空的时候才会浮现,没有什么影响,纯粹是为了防止忘记。

请你根据判决,杀死那个家暴男

下面还有两行不起眼的注意事项。

1.禁止任何形式的轻生行为。

2.请尽快执行判决。

若有违反,后果自负。

最后这一行字还用红色加粗字体标注,以作强调。

林深有些头疼。

突然来到七年后就已经够荒唐了,眼前的这些更是令他费解。

杀死自己就杀死自己吧,家暴男确实该死。

可是都下达判决了,怎么还剥夺了他自裁的权利?

不能轻生,是要让别人杀死自己吗?

还有,不尽快执行的后果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强迫着他进行思考。

深夜。

客厅亮着灯。

沙发上,两人静坐,隔着些距离。

过于安静,气氛沉闷压抑。

鹿可可低着脑袋,又偷偷看了眼丈夫。

林深不知道怎么了,从刚刚来到客厅就一言不发,呆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

鹿可可收回视线,不经意扫过旁边收放整齐的空酒瓶。

这还是林深这几年来,第一次主动收拾屋子。

鹿可可心里复杂,她感觉丈夫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又不说不上来具体是哪。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进行着。

鹿可可承受不住了,她小手不安地揉捻着衣服边边,嘴角的淤青隐隐作痛。

她试探着开口,道歉:“对,对不起。”

恩?

听到声音。

林深从思考中脱离出来,适才想得出神,都忘了妻子还坐在旁边。

话说回来,未来的自己结婚可真早,才二十五岁,女儿都能自己睡了。

他这么想着,侧头看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注视自己未来的妻子。

长头发。

眉眼秀气。

小小的脸蛋上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泪痣。

对方是个气质温婉的女生,长相清纯可爱,个子不高,偏瘦。

她坐姿乖巧,手指暗暗绞着衣角,一眼听话。

也不知道自己修的什么福分,能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

“为什么要道歉?”林深问她。

面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他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放轻。

他怕声音太大会吓到这头不安的小鹿。

鹿可可不敢和他对视,在他看过来之前就先低下了脑袋,她言语里透着不安:

“刚刚我不小心打翻了你的酒瓶,对不起......”

沉默良久。

林深的喉咙像是梗着一块石头,说不出来话。

很难想象,自己竟会因为这种事就对她动手。

回想当时拎在手里的厚底酒瓶,要是砸下去......

这哪里是家暴?分明就是要杀人!

都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仇人都不至于那样对待,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妻子。

林深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沉默中的细小动静,让对方害怕得缩了一下身子。

这种反应,以前应该没少挨打吧。

林深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问她:

“你恨我吗?”

闻言。

鹿可可试探性的抬起视线看向他。

林深收回目光,不给她压力,然后又自说自话般继续道:“我打你,你恨我吗?”

才问完,他自己都被自己蠢笑了。

纯粹废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

不等对方回答。

他摇摇头,换了种问法:“你想杀死我吗?如果想,你就动手吧。”

很直白。

他也不墨迹,根据提示,禁止轻生,还要求尽快执行判决,没理解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让被家暴的人出口恶气,亲手杀死自己。

林深认了,未来犯下的错,由现在的自己偿还。

如果自己注定会变成一个家暴者,那还不如早点死了得了。

他这样想着。

余光中,鹿可可离开沙发站起来。

说实话,林深有点被吓到了。

他没想到妻子会这么果断,正当他以为对方要动手的时候。

鹿可可就那样在他脚边跪了下去。

......她跪得好自然。

不对,这不是关注的重点!

她在做什么?

林深睁大眼睛看向她。

鹿可可跪在他脚边:“你要打就打吧,不要说这种话刺激我了。”她声音发颤。

显然,刚刚的一番话被她误会成了阴阳怪气。

林深冤枉:“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鹿可可没有理会,只是再次求他,“只要别吵醒孩子就行,你打吧。”说完,她闭上了眼。

又来了。

就是这种认命的感觉。

林深百口莫辩,有些急了。

事实证明,男生急了真会动手。

他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把她拉起来。

可是手才伸出去,对方身子又明显缩了一下。

生物本能,当预感伤害即将到来时,会下意识蜷缩身子。

没想到,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在触碰到对方之前。

林深迅速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想象中的巴掌没有落下。

鹿可可慢慢松开绷紧的肩膀,她怯生生睁开眼。

只见林深皱着眉头,一脸烦躁。

他其实是在懊恼自己。

这该是受了多少的欺负才会变成这副样子?不敢细想。

林深:“起来,别跪了。”

心底有股无名火。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稍微强势地让对方起来。

命令的语气倒是意外好使。

话音才落下,鹿可可就起身,罚站在他旁边。

听话的乖孩子是挺招人喜欢的,可是屈服于暴力的顺从不是听话。

面对这样的服从,林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不想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说话。

本意是想让对方起来,但结合当前场景,他的话语被附加了一层颐指气使的韵味。

傲慢,高高在上,霸道,蛮横不讲理。

这不还是在欺负人吗?

林深忍住想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他尽量平缓情绪,道:“我不是想刺激你,我只是......”

想让你杀死我。

后半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且不论这句话本身有多炸裂,如果说出来,估计要被送往南庆六院关起来了。

这不纯纯精神病吗?

望着静静等待他说出下文的鹿可可。

林深语塞良久,最终长吁一口气,道:“我不打你,你去睡觉吧。”

认同了自己家暴男的身份,并承诺不会动手。

希望这样苍白的承诺,能给予她短暂安心。

本意是好的,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话语落在鹿可可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直白点讲,就是——我要睡你,你去准备一下。

自从结婚以后,在夫妻房事上,林深就再也没温柔过。

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想要了就直接通知一声。

鹿可可也习惯了,她小小的“恩”了一声,然后回到卧室。

刚才洗过澡,也不用再洗一遍。

她躺在床上,心里很委屈。

今天身体不舒服,肚子疼。

也不知道一会儿求他轻一点的时候,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可是肚子真的好疼。

要是惹他不高兴了,又要挨打......

想着想着,掉小珍珠了。

林深不知道鹿可可在卧室里承受着怎样的委屈。

体内的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时间也不早了。

一下子又遇到这么多离奇的事。

林深现在脑子很乱,像要炸开一样。

他很需要休息。

关掉客厅里的灯,躺在沙发上。

在这将就一晚。

他闭上眼,努力在脑海里寻找那消失了的七年时光,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同时又祈祷着。

希望明早醒来的时候,这是一场梦。

——

——




第二天清晨。

窗外还是瓦青色。

林深被厨房传来的响动吵醒。

他睁开眼。

尽管头疼得厉害,他还是第一时间环顾四周。

发现依旧是陌生的客厅后,他失望地收回视线。

看来昨晚的事情并非是梦,自己真的来到了七年后。

林深莫名感慨。

有些游戏连过场动画都没办法跳过,他却跳过了七年的人生。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七年?

他发散的想着,视线被盖在身上的薄被抓住。

他没印象是什么时候盖的。

正当他恐慌自己是不是又缺失了一段记忆的时候。

鹿可可从厨房过来,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

“昨晚下雨了,天气凉,被子是我给你盖的。”

注意到她过来,林深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有些局促地回了句“谢谢。”

说实话,长这么大,除了老妈以外,没谁这么关心过自己。

突然有个人对自己这么好,还真有点不习惯。

听到道谢,鹿可可略感奇怪。

但没太放在心上。

她把刚才煮好的面放在林深面前,然后挽了一下弯腰时垂散耳畔的发丝。

“吃点吧,昨天......你喝了一天酒,肚子里没东西的话会很难受。”

她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温柔,声音也好软,像小熊软糖。

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妻子,还给自己生过小孩。

林深顿时脸红了。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害羞和慌张。

纯情大男孩是这样的。

他再次说了句“谢谢”,然后拿筷子埋头吃面。

望着狼吞虎咽的丈夫。

鹿可可歪着脑袋。

昨晚感觉还不明显,但现在就很强烈——

她发现林深好像变了。

如果是之前的林深,应该会一巴掌把面打翻,骂两句“烦死了”然后去喝酒。

这不是空想,而是昨天早上林深才这样做过。

她嘴角的淤青,就是多嘴的下场。

那一巴掌很疼,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脸上的伤没办法藏,只能骗女儿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她望着面前这个不暴躁,谦虚内敛的男人。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鹿可可这般想着。

还不等她翻开陈旧的记忆。

林深已经三两下吃完了面条。

见他吃完。

鹿可可说:“我煮的少,你饿的话我再去煮点。”

林深:“不用,这样就好了。”

说着,他起身就要去洗碗。

鹿可可诧异的同时,把碗从他手里接过,“我去洗就好。”

“那......麻烦你了。”

林深也不好意思抢,只能眼睁睁看她拿着碗去厨房。

男女授受不亲。

虽说对方是自己老婆,但确实还不太熟。

过多接触还是会害羞。

鹿可可洗好碗回到客厅,发现林深还呆呆站在原地。

她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林深回过神,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就嘴笨的回了句:“挺舒服的。”

说着,还傻里傻气的做两下扩胸运动,以证明自己身体无恙。

在鹿可可疑惑的表情中。

林深试探着叫了她的名字:“鹿......可可?”

他其实也不确定这个是不是对方的名字。

可就是那种感觉。

一见到对方的脸庞,这个名字就在嘴里上了膛,呼之欲出。

“恩?”鹿可可歪了下脑袋,“怎么了?”

听到应答。

林深松了口气,没有叫错,这确实是她的名字。

借着这个话题,林深和她聊了起来,暗中打探各种消息。

氛围还算轻松,鹿可可没有对他冷着脸,

聊了一会儿天,外面天色大亮。

鹿可可说去看一眼孩子。

林深应好。

望着她去到侧卧,林深重新坐回沙发。

通过聊天,他得知了不少信息。

鹿可可二十三岁,去年大学刚毕业。

他和鹿可可结婚已经三年了。

鹿可可给他生了个女儿,叫林菌菌,今年三岁。

也就是说,两人是在大学时候结的婚。

林深不敢相信,自己连同龄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居然会在大学时候结婚,并立刻要了孩子。

在他努力消化这些信息的同时。

侧卧里。

女儿还在熟睡,没醒。

时间还早。

鹿可可也不打扰她,蹲在小床边,静静看着她柔软的小脸出神。

刚刚林深和她聊了好多以前的事,勾起了她不少的回忆——

她和林深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林深是她学长。

那年新生报道,林深帮她搬行李。

鹿可可很单纯,简单的帮忙就让她对林深产生了好感。

这样的单纯源自于她的家庭。

她的家庭并不幸福,从记事起,她的父母就一直在吵。

年幼的她躲在房间里。

隔着一扇门,外面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

里面是她捂着耳朵偷偷哭。

每次她都紧闭双眼,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明早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然而没有。

隔天醒来,她把门打开,外面总是满地狼藉。

她很羡慕别的小朋友能和爸爸妈妈开心的手牵手,那样的日子她一天也没拥有过。

这样的悲剧让她极度渴望爱。

别人只要稍微对她有一点点好,她都会牢牢记挂在心里,加倍偿还,生怕对不起别人。

原生家庭的不幸福,在她内心深处催生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追求——

她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在那个天真烂漫的年纪,别的小朋友都还梦想着成为科学家或者大老板的时候,她就与众不同的想成为一个好妻子,好妈妈。

父母的争吵伴随了她整个童年。

窒息的家庭氛围快要把她逼疯。

后来她开始偷偷惩罚自己,以主动寻求疼痛的方式来缓解负面情绪。

她确实得到了短暂喘息的机会,却也因此对疼痛产生了不该有的病态瘾劲。

直到手臂上的伤痕被父母发现,他们又因此大吵一架。

争吵持续升级,没有任何消退迹象,他们把孩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怪罪到对方头上,各种恶毒的话语层出不穷。

吵着吵着,又开始翻出旧账,争吵逐渐变得与孩子无关。

忘记了是谁先开始砸东西。

摔碎碗碟,砸烂家具,哭泣的嘶吼,愤怒的咆哮。

家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的,包括鹿可可那颗本就支离破碎的心。

感觉要闹出人命。

那晚,惊扰了物业,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亮起了灯。

最终,其中一方在扔下一句“孩子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要不是因为孩子我早就和你离了!”的声嘶力竭后,摔门离去。

鹿可可哭着,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道歉毫无意义,父母之间的矛盾与她关系不大,她只是充当了一个争吵的导火索。

后来父母离婚,没人要她。

法院将她判给了父亲。

在她高三那年,父亲因工作事故意外去世,她自此便一个人生活。

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那份缺失的爱,鹿可可要用一辈子去寻找。

在进入大学后,极度渴望爱的她,遇到了表露爱意的林深,本来也有好感,两人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某次外出约会的时候,她不小心让林深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本以为对方会因此觉得自己恶心,并提出分手。

可是没有。

林深当时摩挲着她手腕上最深的那道伤痕,语气温柔:

“如果疼痛能暂时减缓你的压力,我愿意和你一起,以更安全的方式进行。”

“但无论如何,请你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的心也会疼。”

就是这样简单的两句话,鹿可可一头陷了进去。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离开林深了。

谈了两年恋爱,大学还没毕业,她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和林深领了结婚证。

本以为这会是幸福的开始,没想到却是不幸的开端。

才结婚,林深的父母出车祸,双双离世。

紧接着,他刚创业起步的公司就被合伙人套空,宣告破产,并且背负上了巨额债务。

多重打击下,林深提出要和她离婚。

鹿可可知道林深是想一个人承担这些事,不想牵连到她。

可是,林深不知道的是,这个从小就没感受过爱的笨姑娘,早就偷偷把命都许给了他,这辈子就认定是他了。

死活不肯离。

或许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吧。

林深好像从那天开始就变了。

鹿可可一直想有个家,想要个宝宝,在多次提出请求后,林深也是很不耐烦的和她生。

本以为有了孩子,林深会好起来。

然而事实却是。

鹿可可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丈夫陪同。

接下来三年里,林深更是不管孩子,全由鹿可可一个人带。

孩子的缘故。

鹿可可毕业后没办法好好工作,只能辞职在家带孩子。

整个家庭的收入也越来越低。

林深的话越来越少,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慢慢的,他开始动手打人。

再到后面,基本就是他拿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打,没轻没重,也不在乎孩子是否就在旁边。

可就算这样,鹿可可也没怎么怨恨过林深。

这些年,她亲眼看着林深为了还债,每天起早贪黑,送外卖,做销售,摆地摊,人像陀螺一样不停转,巴不得把自己累死。

鹿可可心疼他,很想帮忙,可是孩子太小,实在没办法。

等孩子差不多长大一些后,她提出想去工作帮忙还债,孩子的话可以花点钱请人来带。

然而就是这个提议,莫名其妙刺伤了林深的自尊心,他发了好大的火,又提出离婚,让她滚。

从那以后。

鹿可可就再也不敢提工作的事了,在家好好带孩子。

她知道林深心里烦闷。

甚至在第一次被打的时候,她就病态的想,如果这能缓解他内心苦闷的话,那就打吧。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来。

终于在前段时间,林深还完了最后一笔债。

鹿可可打从心底为他高兴。

当她以为生活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她发现林深变不回来了。

他天天喝酒打人,也不去工作,人一天比一天颓废。

鹿可可无法接受家庭再次破碎的结局,哪怕是个很糟糕的家庭,她也要拼命维持。

怎么也不愿意离婚。

昨晚,林深喝醉了再次对她动手,就在要下死手的时候,他停住了。

很奇怪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

鹿可可感觉他好像突然就变回了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温柔,内敛,心中对爱无比坚定,明确且强大。

鹿可可想到这里,鼻腔一阵酸楚,眼泪悄无声息的划过脸颊。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切实际,但她还是打从心底希望——

林深能再爱一下自己。

哪怕是一下下也好。

回忆来得汹涌,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床上的小团子已经睁开眼观察了她好一会儿。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纯粹。

见妈妈流泪,她也跟着难过,小嘴马上瘪了起来。

她伸出藕节一样的小手,小心翼翼替妈妈擦。

当软乎乎的小手触碰到脸颊,鹿可可才回过神,对上女儿泪汪汪的大眼睛。

“妈妈不哭。”

菌菌的声音听起来同样难过,满是对妈妈的心疼。

爸爸很凶,菌菌也怕。

但是菌菌已经长大了,今年三岁,不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要勇敢,要保护妈妈。

她这样想着,努力凶起眼神,一副要为妈妈撑腰的架势,问:

“是不是爸爸又欺负你了?”

——

——




父母最慌乱的时刻之一,被孩子看到眼泪。

“哎呀,眼里进沙子了。”

鹿可可用拙劣的演技掩盖慌张。

见状。

菌菌着急地从床上爬起,赶快帮妈妈呼呼。

她眼睛里也进过沙子,可难受了,妈妈就是这么帮她把沙子吹跑的,她也要这么帮妈妈。

有些笨拙。

她小心翼翼地对着眼眶吹两下,然后担忧地问:“妈妈,好些了吗?”

鹿可可说好些了,感谢她帮忙吹跑沙子。

菌菌松了口气,继续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她。

鹿可可明白女儿的意思。

知道糊弄不过去。

她只好用指背刮蹭一下女儿的小鼻子,温柔道:“爸爸没有欺负妈妈。”

“真的吗?”菌菌问。

“当然是真的,妈妈怎么会骗宝宝呢?爸爸爱妈妈,当然不会欺负妈妈。”

鹿可可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心虚,视线不自觉收敛。

菌菌低下头,摆弄睡衣边边,咕哝道:“可是昨晚我看到妈妈......”

闻言,鹿可可心里咯噔一下。

显然,昨晚她跪在客厅的样子被女儿看到了。

想想也是,三室一厅的房子,也没有特别大,很多事情不可能瞒得住。

鹿可可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不是欺负。”

菌菌抬起视线,看向她。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鹿可可继续道:“那是妈妈不乖被罚,爸爸没有欺负妈妈。”

“真的吗?”菌菌斜歪着脑袋,观察妈妈的表情。

鹿可可:“当然是真的。”她笑着,帮女儿理顺蓬乱的头发。

也不是第一次被看到了。

有几次更过分。

林深发脾气完全不顾及周围,当着女儿的面打了鹿可可,都把女儿吓哭了。

为了不给女儿留下心理阴影,避免恐慌和不安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扎根。

鹿可可只好在事后和她解释,说是自己做错事了才被罚,不是爸爸不爱妈妈了。

——爸爸没有欺负妈妈。

每次说出这句话,鹿可可心里都会感到一阵苦涩。

听到解释,菌菌没有怀疑。

她天真道:“那妈妈要乖一点呀,乖一点就不会被罚啦。”软萌的小奶音,口齿还不是很利索。

“恩,”鹿可可应下,温柔道,“妈妈会乖乖的,宝宝也要乖乖的,不要惹爸爸生气。”

“好~”小小的心结被解开,菌菌笑着答应。

才说完,她就从床边蹭下,踏上小拖鞋,嘴里念念有词:“菌菌乖,菌菌不睡懒觉。”

小天使一样的年纪,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可爱。

鹿可可笑了笑,带她去卫生间洗漱。

替她挤好儿童牙膏,接一杯水,再帮她把手袖挽起来。

“菌菌可以一个人刷牙吗?妈妈去给你煮早餐。”

菌菌含着牙膏泡沫,含糊不清答应:“可以!”

“菌菌真乖,妈妈一会儿过来帮你洗脸。”

“好!”

等妈妈离开后。

菌菌对着镜子认真刷牙。

嘟噜嘟噜泡泡水。

记得妈妈教过的,不能咽下去要吐掉。

刷完牙,见妈妈还没回来,她就自己往洗漱盆里蓄水。

“菌菌乖,要自己洗脸,不麻烦妈妈。”她嘀咕着,踮起脚洗脸。

对三岁的小不点来说,洗脸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要面对的,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洗漱台。

使用起来并不方便。

每每抬起手,水就顺着胳膊流下来,沾湿手袖。

与此同时,面对挑战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林深。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

听着厨房里鹿可可煎鸡蛋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帮忙。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里。

此刻的他,像极了过年时被父母强行带去陌生亲戚家串门的自闭小孩。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更糟糕的是,自己昨晚才打过她......

好过分。

果然,还是先去道个歉吧。

家暴不配被原谅,但不被原谅,不代表就可以不用道歉。

表明态度总是要的。

就当他这么想着,正要起身时,一个小不点出现在余光中。

从卧室过道,绕过沙发,犹犹豫豫地来到他身前。

是菌菌。

“爸爸。”她小小的叫了一声。

听到这个称呼。

林深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望着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

林深内心是震撼的,同时带有某种莫名的感动。

菌菌很可爱。

长相更多是遗传她妈妈,漂亮,清秀,一双眼睛很有灵气。

第一次当爸爸,面对女儿的称呼,林深手心出汗了。

紧张之余,还有愧疚。

早上和鹿可可聊天得知,他这三年来对菌菌不太好。

他总是板着一张脸,没给菌菌买过什么东西,也没陪她玩过。

鹿可可哄菌菌睡觉的时候,菌菌有时候会蔫蔫的自责:“菌菌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爸爸好像不喜欢菌菌......”

每次鹿可可都要和她解释好久。

——爸爸当然喜欢菌菌啦,只是爸爸最近压力比较大,太累了,没办法陪菌菌玩。

鹿可可让她多理解爸爸,等过段时间爸爸就会好起来了。

这样的谎,鹿可可说了一次又一次,菌菌也信了一次又一次。

可结果呢?

身为丈夫,严重失职。

身为父亲也完全不合格。

......这就是未来的自己啊。

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儿。

林深心情复杂。

他不着痕迹地叹口气,然后迅速整顿心情,尽量呈现出一个还算好的面貌。

“菌菌。”

他生疏地称呼了一下女儿的名字,然后问,“有什么事吗?”

咦?

菌菌对他眨巴眨巴眼。

小孩子虽然不擅长表达,但感知很敏锐。

不一样。

她感觉今天的爸爸和平时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

对了!

爸爸的眼神不吓人,语气也不凶。

难道和妈妈说的一样,爸爸真的好起来了?

带着疑问,她有点高兴。

爸爸好起来的话,应该会多喜欢一下菌菌的吧?

这样想着,她突然想起正事。

“爸爸。”

她又叫了一遍。

林深很有耐心的答应,“恩,爸爸在听。”

菌菌扬起小脸:“我今天自己刷牙,还自己洗脸了,没有麻烦妈妈。”

林深愣了片刻,没和小孩子相处过的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求表扬的意思。

见爸爸没什么反应,菌菌有些失落。

沉默中。

她扬起的小脸也慢慢收敛。

藏在身后的小手,局促地揉捻着湿了的手袖。

还以为这样做爸爸会高兴......

她低头看着拖鞋,情绪低落的小声咕哝:“菌菌有好好听话,菌菌有乖乖的......”

林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快夸她!

第一次表扬小孩子,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几乎是凭借着对待可爱生物的本能,他伸手摸了摸菌菌的脑袋。

小孩子的头发很软,毛茸茸。

感受到大手在摸自己的脑袋。

菌菌抬起头,大手也随之收了回去。

对上她的,是林深和煦的笑容:

“菌菌很厉害,是厉害的乖小孩。”

闻言。

小太阳一样的笑容跃然脸上。

这是爸爸第一次夸菌菌诶!

她开心着,都忘了要藏住弄湿的手袖。

小手拿到胸前。

林深眼睛尖,一眼注意到,问:“菌菌,你袖子怎么湿了?”他脱口而出。

以为爸爸要生气。

菌菌着急的连连摆手解释:“不是我弄的,我乖乖洗脸,是水一直想和我玩,我说它了,它不听,还把我的袖子弄湿了,是它弄的,不是我。”

小孩子看待事物的角度总是耐人寻味。

虽然有些奇奇怪怪,但也不难理解。

林深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是故意的。

“会冷吗?要不要去换掉?”比起追究是谁弄湿的袖子,林深更在意她冷不冷。

见爸爸没有生气,菌菌放松下来。

她老实回答:“不冷,但是妈妈看到的话,妈妈又要帮我换衣服了,会麻烦妈妈。”

说着,她侧头朝厨房瞄一眼。

林深也随她看了一眼。

鹿可可煎完鸡蛋,正在煮面条,没有注意到客厅这边的情况。

他回过视线,问:“那要我帮你换吗?在妈妈发现前换好就不会麻烦妈妈了。”

“可以吗?”菌菌眼里闪着光。

林深笑了笑:“当然可以。”

说着,他起身带菌菌离开客厅。

菌菌还特意回头对他做了个要悄悄的手势,意思是不要让妈妈发现。

林深觉得她可爱,配合她,放轻步伐。

像是在玩某种游戏。

父女两人像猫一样,轻手轻脚来到侧卧。

这里是菌菌的房间。

她小床边上有个可以打开的护栏,防止晚上睡觉掉下来。

林深视线在房间里游移,尽快熟悉所见的一切。

菌菌已经先一步打开护栏,动作熟练,蹭掉拖鞋,咕溜溜滚上床。

动作麻利,她三两下把自己剥光。

连小裤裤都不剩。

见林深还在看别的地方,她担心妈妈会进来,迫不得已催促:

“爸爸,快帮我换衣服。”

“噢,好。”

林深回过视线,见到床上像小豆芽一样光溜溜的小女孩时,他本能避开视线。

“爸爸~快点,妈妈要来了。”

为难了。

林深不太好意思正眼看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你衣服在哪?”他转过身去先找衣服。

“在后面那个高高的柜柜里。”

根据指示,林深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小连衣裙。

今天天气热,穿这个凉快些。

最关键是。

直接套上去就行,比较方便,不会有过多接触。

可是,突然见到这样的场景,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避嫌,尽量不去看。

林深才高中毕业,突然就来到七年后,他连女孩子都没怎么接触过的,突然就有了老婆和孩子。

带娃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他还需要点时间去学习,去适应。

做了些思想工作。

林深开始帮女儿穿小裤裤。

还是不好意思看,他侧着脸,“菌菌,下次袖子弄湿的话脱衣服就行了,不用全部脱。”

“噢噢。”

菌菌点头,说知道了。

“好了。”林深速战速决。

紧接着。

菌菌望着爸爸给自己穿的小裤裤,她第一次对大人提出质疑。

“爸爸。”

“恩?”

“是不是穿反了?”

林深看了眼:“......”

好吧,事实证明穿的时候还是得用眼睛看。

脱了,重新穿。

再把连衣裙给她套上。

这回是真结束了。

林深坐在床边,看女儿用小短手够裙子背后的拉链。

挣扎一番后,她放弃了。

“爸爸,可不可以帮我拉一下?我够不到。”

她背过身来。

林深轻松帮她拉上。

她回过头,眼里闪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崇拜,“谢谢爸爸!”

在小孩子眼里,大人总是无所不能,可以轻易完成很多不可能的事。

望着笑盈盈的女儿,幸福感在林深心底油然而生。

说实在的,有个女儿真不错。

这时。

鹿可可做完早餐,来到卫生间。

“菌菌,刷好牙了吗?准备吃早餐了。”

洗漱台前空荡荡。

人呢?

她折身出来找。

才出来,就见到林深牵着菌菌的小手从侧卧里出来。

鹿可可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看错了。

“妈妈!”

菌菌松开爸爸的手,像小炮弹一样朝妈妈跑过去。

“慢点,说了多少次,在家里不要跑太快。”鹿可可伸手迎接她。

女儿扑到怀里,扬起小脸:“我自己洗脸了!”

鹿可可夸她真棒,注意到她换上了裙子,问:“裙子是......”

“爸爸帮我穿的!”她抢答,言语里是不加任何掩饰的开心。

说完,她又跑着去吃早餐。

鹿可可朝她的背影又说一句让她慢点。

望着女儿离开。

林深突然意识到,这是不可多得的独处机会。

是道歉的好时机。

“鹿可可。”

他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鹿可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林深稍作停顿,认真道:“对不起。”

——

——




见鹿可可愣住不说话。

担心她误会。

林深进一步解释:“我不是要你原谅我,我是想先和你道个歉,之后要怎么处理,我们再商量。”

他说得很真诚,也表明得很清楚,不是想用道歉来进行道德绑架。

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虽然道歉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这是我的态度。

除此之外,林深还有其他打算。

根据提示,他要让鹿可可杀死自己这个家暴男。

昨晚也是喝醉了,脑子不灵光,想也不想就直接让对方动手。

现在回想一下,如果对方真动手了,肯定会惹上一堆麻烦。

要执行杀死家暴男的判决。

林深要考虑的,更多是如何让对方杀死自己还不受牵连。

这件事需要好好商量才行。

“什,什么对不起?”零帧起手的道歉让鹿可可莫名紧张,说话都磕巴了一下。

林深态度端正,再次认真道歉:“我打你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对,真的很对不起你。”

这次够直白。

鹿可可听懂了。

结婚三年来,她受到了很多没缘由的打和骂,全都来自于林深。

她很需要林深的这份道歉。

她也等这份道歉等了好久。

可是......

当道歉突然来临,她却慌了。

心里很乱。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以至于她都不太敢看林深。

愣神片刻后,她低下视线,习惯性的挽了一下耳侧头发,“打了就打了吧,没事的,可以的话,你以后对我稍微好一点就行。”

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拘谨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的心。

林深视线落在她还有些淤青的嘴角。

“对不起。”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又说一遍。

话音刚落。

吧嗒。

吧嗒。

吧嗒。

毫无征兆,眼眶一热,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落在地板上,砸成一朵朵细小的泪花。

鹿可可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别过脸去,快速眨动眼睛,想用扇动的睫毛把泪珠子关回去。

可是眼泪根本不听话,止不住。

她自己也没想到。

以前被打得最狠的时候她都没哭过。

而现在,她却被这迟到了三年的道歉破防了。

第一次听到林深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心里很乱。

而第二次听到对不起,那些混乱就瞬间都变成了委屈——

这不是能好好道歉吗?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哪怕以前你打完我,和我说声对不起,我也不会这么难过呀......

她都快委屈死了。

好想大声哭出来。

可是女儿还在厨房那边吃早餐。

身为妈妈,她没办法大声哭。

她只好抬起手,胡乱地揩掉眼泪。

可是情绪崩了,眼泪越擦越多。

“没事的。”她吸吸鼻子,强作镇定,声音却带上了哭腔。

“你去和孩子吃一点吧,早上看你没吃饱,连你的做了些。”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根本稳不住,在说完这句话后,就不敢再开口。

她害怕再张嘴,所有的话语都会变成呜咽的嚎啕大哭。

望着面前这个不停抹眼泪,却还在努力坚强的姑娘。

林深心都要碎了。

自己这些年造的都是什么孽啊......

“我去一下洗手间。”

眼泪实在止不住,鹿可可留下这句话后就逃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林深独自站在过道里。

在他发呆的时候,厨房那边,传来菌菌奶声奶气的呼喊:

“爸爸!你再不来吃,面条都要睡着了!”

“来了!”

林深回过神,应了一声。

他拾掇一下情绪,走过去。

吃饭的桌子在过道和厨房之间,那里比较宽。

菌菌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勺子,一双小短腿落不到地,来回晃荡。

见爸爸过来,她咽下嘴里的东西,“爸爸,你的面条要睡着了。”

“睡着?”林深来疑惑着,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当看到快要坨了的面条时,他这才明白女儿想表达的意思。

别说,还挺形象。

面条软趴趴黏在一起,感觉像是睡着了。

林深笑着,对她说谢谢,感谢有她提醒。

听到爸爸的道谢。

菌菌说不客气,桌子下,一双小短腿晃荡的更欢快了。

林深拿起筷子,正要开始吃的时候,他注意到女儿在偷瞄自己。

嘴里含着勺子,也不好好吃自己的小馄饨。

以为她想吃面条,林深说还没吃过,问她要不要来一些。

菌菌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摇摇脑袋,“我不喜欢吃面条,它会从勺子里滑下去。”

她一本正经的说着理由,呆萌呆萌的。

林深嘴角含笑,“等菌菌以后学会用筷子,面条就不会滑下去了。”

“哦哦,”菌菌点点头,然后看眼自己碗里,问,“那爸爸要吃一点菌菌的白胖胖吗?”

白胖胖=小馄饨

儿童语言学,熟练度+1

还知道礼尚往来,看来鹿可可把她教得很好。

林深也不知道从哪冒出一种老父亲甚是欣慰的骄傲感。

“那爸爸就吃一个。”

“好!”

菌菌很大方的把碗朝林深那边挪了挪。

见爸爸轻松用筷子夹起白胖胖,她露出崇拜神色。

脸上明晃晃写着“好厉害!”三个大字。

难怪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小天使。

这情绪价值也给得太足了。

林深好像真的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挑战,背都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在三四岁的小孩子眼里,才不管你是不是社会边角料,在他们眼里,你就是超人。

过了会儿,鹿可可从卧室过道出来。

见父女两人同坐一张桌上开心用餐的样子,她突地眼眶发热。

眼泪好讨厌,又要掉出来了。

不过。

这就是她幻想着一家三口的样子。

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妈妈!”

菌菌先看到了她,并叫了名字。

鹿可可赶紧抽抽鼻子,快速眨动几下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她笑着答应,问她怎么了。

菌菌把空碗朝她展示一下,“我吃完啦!”

林深怕她把碗摔碎,还在旁边护了一下。

“菌菌真乖。”鹿可可夸她一句,过去用纸帮她擦擦嘴角,“吃饱了就去玩吧。”

“好!”

菌菌从凳子边蹭下去,朝旁边的林深大咧咧的笑了笑,然后疯跑去客厅。

她今天好开心。

鹿可可把视线从女儿身上收回了,看向林深。

见林深同样在看女儿,还嘴角带笑。

这不是很喜欢女儿吗?

以前还总是板着脸。

鹿可可在心里小声嗔怪他一句。

刚刚在卫生间哭够了,她压力释放了不少,现在心情还不错。

“最后一口吃完,碗我拿去洗了吧。”

听到鹿可可说话,林深收回视线,三两口吃完。

没等鹿可可伸手拿碗,他起身,连女儿的碗还有装煎蛋的盘子一起收了叠起来。

“我洗就好。”他说着,麻利的端起碗进厨房。

鹿可可睁大眼睛。

望着厨房里洗碗的林深,她心里不禁质疑。

这还是她的丈夫吗?

——

——




“林深?”

鹿可可来到厨房,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

虽然她叫得小声,但专心洗碗的林深还是被吓了一哆嗦。

好家伙。

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什么时候来到背后的都不知道。

“怎么了?”他放好最后一只碗,在抹布上擦擦手,回过身。

距离有些近。

鹿可可就这样望着他的眼睛。

良久没有动静。

林深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再次问:“有什么事吗?”

鹿可可迟疑片刻,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是林深吗?”

来自妻子的恐怖直觉。

林深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我是林深。”

鹿可可没有移开视线,依旧用探究的眼神注视着他。

林深稍作停顿,继续道:“但是......我可能忘记了很多东西。”

他来自七年前,和鹿可可之间的种种,他没有经历过,说是忘记也大差不差。

他不是想隐瞒什么。

只是这种说法对方应该会更容易理解一些。

总之都是一个意思。

要是直接说自己来自七年前,他也怕被鹿可可当成精神病。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希望这样的说法鹿可可能接受吧。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

视野中,鹿可可靠近,抬起手,朝他额头贴过来。

出于本能,林深脑袋后靠闪躲,但又生生止住。

有些僵硬。

他就这样近距离望着鹿可可。

任由对方将手背贴触在自己额头。

她触碰得很轻,手背微凉,带着点淡淡的洗洁精味道,不难闻,反而令人很安心。

林深在她眼中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望尽眼底,还有她......不加掩饰的担心和焦急。

她真的好好看。

这是林深最直白的感受。

而且,靠得好近。

呼吸短暂停滞后,他的心跳频率开始加快,脸颊也逐渐升温。

好在他不是那种脸会变红的类型,不然就尴尬了。

更幸运的是,在他脸变烫之前,鹿可可收回了手。

“也不烫啊。”鹿可可疑惑着,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以作对照。

确实不烫。

那为什么会说胡话呢?

想起昨天林深酒喝得很多。

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

鹿可可更担心了,她重新看向林深,问:“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林深没听到。

此刻的他正在想未来孩子该叫什么好。

有了。

如果是女孩就叫菌菌,如果是男孩就叫......

“林深?”

见他没反应。

鹿可可又重新再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林深?”

在又一次被叫到名字后,林深才回过神,视线重新聚焦在鹿可可好看的脸上。

......并非白日梦。

“你别吓我,你感觉怎么样?”鹿可可满脸担忧。

林深:“我没事,你就当我失忆就行了,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什么叫当他失忆就行?

鹿可可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懂,但心里着急:“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她再次提议。

“不用,我真没事。”林深张开手展示一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鹿可可上下打量他一眼。

看起来确实好好的,就连精神面貌都好了很多。

而且......脾气都变温柔了。

就像真的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虽说这应该算好事吧。

但是,身体不舒服就要去医院啊。

突然说了一堆胡话,实在很难让人不担心。

鹿可可还想说些什么。

“妈妈!”

客厅那边传来女儿的呼唤。

“去吧,菌菌叫你呢。”林深对她说一句,声音轻柔。

鹿可可看着他,再次确认他没什么事后才离开。

离开前还对他说一句:“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和我说,我们去医院。”

林深点点头,应下。

站在厨房里。

他看着鹿可可去到客厅,然后和女儿有说有笑,不知道在玩什么。

一个是大宝贝。

一个是小宝贝。

温馨,美好。

有种人生大圆满的感觉。

别无所求了。

就在他沉浸在美好中时。

几行字突兀出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请你根据判决,杀死那个家暴男!

注意:

1.禁止任何形式的轻生行为。

2.请尽快执行判决。

若有违反,后果自负。

这些字不断闪红。

林深有些被吓到了,瞬间警醒。

是了,哪有什么美好。

未来的自己是个家暴男,已经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昨晚要是来得晚一点,鹿可可就会被他失手打死。

家暴了三年。

凉透的心,怎么也捂不热。

他要做的,不是在犯错之后补偿。

如果所有错误都能补救,那结果只会是错误不断的重复。

能补救,就能再犯。

至于要怎么做,闪红的提示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也是林深自己亲手给出的判决结果——杀死那个家暴男。

他要做的事情,有且只有一个,协助鹿可可,杀了......自己。

那些美好的家庭幻想,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他只是一个家暴男,一个纯粹的败类。

想明白这些后。

林深突然知道了——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七年后。

这是爱情赐予他的一个机会。

不是补偿。

而是让十八岁满怀爱意,信仰爱情的他,对二十五岁糟蹋感情,背弃爱情的自己降下裁决的机会。

不管未来怎么样。

此时此刻的他,爱心里尚未崩塌。

如果未来的自己注定会变成一个人渣。

那么。

背叛爱情的自己,由自己来杀。

这是他身为爱情的信徒,对爱情最后的坚守。

过了片刻。

占据整个视野的闪红提示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林深这时也知道了这个提示存在的意义。

它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会在自己忘掉现实,沉浸于美好中的时候出现。

警醒他。

让他时刻记住,自己是个家暴男。

而他要做的,就是杀死自己这个爱情的叛徒。

——

——




“妈妈,你看,这个是小狗。”

菌菌举着手里的橡皮泥,朝鹿可可展示。

“哇,菌菌捏的小狗真可爱,菌菌喜欢小狗吗?”

“喜欢!”

菌菌笑得开心,把小狗送给妈妈。

见到林深走过来,她高兴的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叫他也一起来玩。

林深来到另一侧坐下。

左边是妈妈,中间是宝宝,右边是爸爸。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着一小盒橡皮泥。

五颜六色混杂在一起,看样子已经玩了很多次,但是菌菌依旧很爱惜。

“这个给爸爸。”菌菌从橡皮泥团里揪出一部分,递给林深。

“谢谢。”林深接过。

鹿可可手里拿着女儿给的橡皮泥小狗,视线越过女儿,偷偷看向林深。

这还是他第一次陪女儿玩。

“爸爸你看见我的小乌堆了吗?”菌菌左右找。

小乌堆=小乌龟

儿童语言学,熟练度+1

“长什么样?”林深随口问一句,帮她一起找。

“就是绿色的小乌堆,刚刚捏的。”

菌菌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带着儿童特有的口水音。

可爱。

林深帮忙翻找。

很快,他从自己屁股上抠下一片绿色的橡皮泥。

他拿在手里,问:“是这个吗?”

菌菌看了眼,摇摇头,“这个不是我的,我的小乌堆没有这么扁。”

林深:“......”

又仔细看了一眼,菌菌这才认出这就是自己捏的小乌龟。

她小嘴一瘪,眼里立刻有了泪:“唔,我的小乌堆。”

奶萌奶萌的声音,带着委屈。

林深赶紧和她道歉,说给她重新捏一个。

望着林深慌手慌脚的样子,鹿可可抿唇轻笑了一下。

是幸福的弧度。

林深以为鹿可可是在笑自己的窘迫。

他也配合着尴尬笑笑,道歉,“我不是故意把女儿的小乌龟压扁的,对不起。”

说着,他开始认真捏橡皮泥。

鹿可可柔情的看着他。

这不是能和女儿玩得很好嘛,就多陪陪女儿嘛。

片刻之后。

望着林深捏出来的小乌龟,菌菌颇为诚实的评价:“有点丑丑的。”

林深:“......”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通过努力去改变的。

他已经很认真捏了,但实力确实不允许。

他刚要和女儿道歉。

然后就收获了菌菌一个灿灿的笑容。

她笑着:“虽然爸爸捏的小乌堆丑丑的,但是菌菌很喜欢,谢谢爸爸。”

拿着小乌龟,她踮起脚,在爸爸脸颊上啵唧一口。

你能理解被小天使亲一口的感受吗?

像是一脚落空,跌进满是阳光的柔软云朵。

有个女儿......真好啊。

林深痴痴的想着。

没有家庭暴力的日子,天都好像更晴朗了。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鹿可可去做饭。

难得林深愿意一起吃,也不喝酒了,鹿可可多炒了几个他喜欢吃的小菜。

最开心的还是菌菌。

吃饭的时候被林深逗得咯咯笑。

她还把西蓝花说是小树。

嗷呜一口,吃掉一棵小树,嗷呜一口,再吃一棵小树。

玩得不亦乐乎,小肚皮也变得圆鼓鼓的。

饭后林深主动洗碗。

鹿可可说不用,让他去休息,他却坚持说他来洗。

争不过,鹿可可只能同意了。

她在客厅带女儿,侧头就能看到林深在厨房里刷碗。

这种感觉......像梦一样。

至于林深嘛。

他坚持要洗碗只有一个理由——

鹿可可做好了饭叫他来吃,他总不能还让人家洗碗吧?

就算鹿可可不说,他自己也没这个脸。

饭她做了,碗还她洗?

这个家还待不待了?

男人多多少少还是要点面子的。

洗碗结束,林深来到客厅和女儿玩。

鹿可可去洗衣服,林深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陪女儿继续玩橡皮泥。

女儿玩得很沉浸,不一会儿就不需要他陪了。

他没什么事做,就偷偷看了会儿阳台晾衣服的鹿可可。

阳台向外延伸,装有防盗网,阳光很好。

晾衣绳有些高,虽然可手动调节,但鹿可可嫌麻烦,晾的时候就踮起脚,把衣服挂上去。

她背对着这边。

上身是很素的T恤,下身就是普通的裤子,宽宽松松。

她的头发扎得比较松,挽在一侧,耷拉在肩上。

T恤有些透。

每当她垫脚抬起手的时候,封印在衣服底下的身材就把光勾勒了出来。

原来......光也这么美。

还有点饱满。

非礼勿视。

林深脸热的收回视线,有些不好意思。

但几乎出于本能。

天生的趋光性让他又偷偷看一眼。

再一眼。

她好漂亮......

在又一次偷看之后,鹿可可刚好晾完衣服,转过来。

视线对上,逮了个正着。

林深慌张,鹿可可对他温柔的笑了笑。

走过来。

她弯下腰,对坐在林深旁边的女儿说:“菌菌,该睡午觉了。”

菌菌看了她一眼,有点撒娇,靠近林深,“我不想睡,我还要和爸爸玩。”

“你要让爸爸休息一下呀,乖去睡觉。”

“可是......”菌菌看向林深。

林深也不太会哄小孩子,他只是根据当前情况给出承诺:“你去睡吧,等醒了我们再一起玩。”

闻言。

菌菌开心道:“真的吗?”

林深:“当然。”

她很乖,不哭不闹,还很容易满足,说是陪她玩,其实只要坐在她旁边就行。

也不需要做什么。

林深倒是乐意和她玩。

高兴过后。

菌菌有些忸怩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是我有点怕,不敢睡觉。”

鹿可可蹲在她面前,“那要妈妈陪你睡吗?”

菌菌摇摇头,她咕哝着,“菌菌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

鹿可可声音温柔:“那菌菌怕什么呢?”

听到问题。

菌菌视线下意识的往林深那边探了一下。

然后迅速收回。

她低着头,用手指绞着衣服,小声道:“我怕睡着了,今天就过去了。”

林深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

有些感慨。

难道小孩子也会对明天的到来感到迷茫吗?

还以为这是成年人的专属。

没想到小孩子思想这么成熟。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菌菌继续道:“我喜欢今天的爸爸,只要我不睡觉,就一直会是今天,爸爸也一直会是今天的爸爸......”

那天鹿可可是怎么把女儿带去卧室睡觉的,林深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听完女儿说的话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

脑袋也空空的,做不了任何思考。

他从没想过,小孩子随口而出的一句话,杀伤力会那么大。

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失职的父亲,究竟给女儿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他只是深刻感受到。

身上的罪责,又清晰了许多。

——

——




鹿可可把女儿哄睡,然后出来客厅,隔着些距离坐在林深旁边。

“谢谢你今天陪女儿玩。”她这样说了一句。

林深还陷在女儿刚刚的那句话里,走不出来。

他慢半拍做出回应,对鹿可可笑笑,“谢什么?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以前......真的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女儿。”

又道歉了。

从昨晚开始,他就把道歉挂在了嘴边。

而这样的道歉,总能让鹿可可的内心不平静。

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哭。

感觉小珍珠随时会掉出来。

鹿可可不着痕迹的抽抽鼻子,想起什么,她问道:“你上午说你失忆了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很在意林深的身体状况。

林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他支支吾吾好久,最终想出个对方大概能接受的说法——

“就是有七年的记忆突然没了......”他这样解释道。

忘记事情,还有零有整。

鹿可可知道了,他在开玩笑。

于是也没太放心上,再次关心的询问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难受之类的,林深也都耐心回答。

说实话。

林深不理解。

被伤害了三年,昨晚都还让她跪在地上,还差点对她下死手,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关心自己?

不应该全是恨吗?

那眼底清晰可见的担忧也不像演的。

再说也没必要演。

林深实在不明白。

只觉得她傻。

都快被人打死了,还要反过来关心别人。

真的好傻。

也不知道图什么。

鹿可可从头问到脚,也没问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概......是林深在捉弄自己吧。

拿健康来开玩笑,有点过分。

不过比起没缘由的打和骂要好太多太多。

捉弄就捉弄吧,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林深很认真的对她说:“我们离婚吧。”

闻言。

鹿可可的表情先是僵了一下,然后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凉下来。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离。”

见她误会了。

林深赶紧解释:“是这样的,我没有想推卸责任,那些我做过的事我都认,你可以录音留证据,我都配合。”

“对了,家里的东西我也什么都不要,还有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你不用害怕,我们先离婚,后续该怎么处理再商量。”

林深说得很认真。

这是他计划的开始——杀死家暴男。

虽然他还没想好后续要怎么做,但离婚肯定是要的。

先行动起来。

家暴之所以没办法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结束,究其原因都是没办法正常离婚。

或是寻求帮助无果,或是性格软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或者是各种各样的因素导致。

财产,孩子,工作,威胁,积重难返,社会关系牵扯等等,各种情况极其复杂。

但最终的落脚点都是在没办法离婚上。

被家暴的人脱离不了当下环境,只能被迫忍受。

要想结束家暴,离婚是最直接的办法。

林深猜测,鹿可可被欺负三年都还没离婚,大概率是受到了自己的威胁。

眼前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婚,先给她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然后再和她商量,或者引导她,让她无责的......杀死自己,完成任务。

他好好解释完。

鹿可可没有任何犹豫,又是硬邦邦的重复那两个字:“不离。”

她侧开脸,不再看林深。

还以为是误会了她才会说不离......

愣了片刻。

林深发出源自灵魂的疑问:“为什么不离?”

闻言。

鹿可可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她看向林深,“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清楚什么?

林深眨眨眼。

以为他还在装傻。

鹿可可真的有点生气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没办法离婚,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林深:“?”

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最起码,鹿可可不是被他威胁了才说不离婚。

那是为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林深以失忆为由,询问:“对不起啊,我不太记得了......”

才说完。

鹿可可眼泪就下来了。

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见到她的眼泪。

这眼泪也太软了吧。

林深在心里如此感慨。

望着对方泪汪汪的眼睛,他心疼,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鹿可可用力擦掉眼泪,带着些脾气,眼角都被擦红了。

她牢牢盯着林深。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林深会突然变好。

为什么上午他会在厨房说什么失忆之类的胡话。

原来全都是装出来,就为了现在提出离婚。

在又一次用力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水后,鹿可可哽咽着开口,“你不用变好了,也不用装失忆。”

“反正我也是贱,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无所谓。”

“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总之我不可能和你离婚。”

这说的什么啊?

林深听傻了。

其实也不怪他。

他不可能猜到鹿可可不愿意离婚的真正原因。

毕竟他没经历过鹿可可经历过的事。

理解不了鹿可可那种对家庭病态甚至是扭曲的执着。

不要清醒,不要命,也要把这个名为“家”的空壳子维持住。

这是鹿可可明知是错误的,也要义无反顾守护住的东西。

——总之在压力大的时候我也会自己伤害自己,不如被你打死好了。

对。

我就是犯贱,就是活该。

鹿可可在心里作践自己。

可是每每想起林深当初和她在一起时许下的那些承诺,她就说不上来的难受和委屈。

林深。

你不是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吗?

你说过,那些疼痛,会和我以更安全的方式进行,这句话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吗?

是。

这些年我们的日子不好过,生活也是各种不顺。

我知道你心里苦。

你结婚后打我骂我,我都无所谓了。

但那些过往。

那些我为数不多可以放在心里支撑着我活下去的过往。

是你用一句失忆了就可以全部抹除的东西吗?

如果你要用失忆这个借口来和我离婚。

那对不起。

反正我就是个贱骨头。

是个心理不正常的怪物。

你打死我吧。

我是不会离的。

鹿可可又用力擦了一下眼泪。

“我是不会离的,你打死我吧。”她这样说道。

过于强烈的情绪让她思考的空间越来越小。

说话不过脑子。

但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林深还是慌了。

赶紧依着她的意思,答应她,说不离了。

给出承诺后,鹿可可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抽抽搭搭,别脸擦泪。

林深给她递张纸,在沉默之中有些无措。

他意识到,这件事很复杂。

鹿可可不愿意离婚的原因,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搞清楚的。

现在也不适合继续问。

总之......只能放弃先离婚这个方案了。

——

——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时间......好像又改变不了什么。

南庆市。

市中心街区。

林深站在十字路口,他收回视线,看向路对面的红灯,静静等待。

这里车流往来,高楼林立。

身为南庆市本地人,他没感觉这里和七年前有多大变化。

只不过是几条老街进行了重建规划,几处常年施工的地区变成了新的高楼大厦。

其中就包括他现在住的小区。

小区在市中心,是后来才建的,七年前还只是一处热门的楼盘规划。

绿灯。

林深跟随人群,去到路对面。

他沿着街边走,将入眼的一切与七年前做对比。

刚刚在家里,他和鹿可可提了要离婚的事情,没想到把鹿可可惹哭了,家庭气氛有点沉闷。

虽然不知道鹿可可为什么不愿意离婚,但她现在很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来整理情绪。

林深随便找了个理由出来走走。

正好借此机会熟悉一下七年后的南庆市。

走在街边。

林深心情闷闷的。

这样的沉闷,不全是因为弄哭鹿可可,他感到愧疚,更大一部分还来自于他的父母......

这要从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说起。

他本来想去看看爸妈,看看未来的二老过得怎么样。

想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里没有父母的任何联系方式。

拨出去的两个电话号码,也全都是空号。

那可是二老用了十来年的手机号......

林深有个很不吉利的猜想——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了。

其实也不难猜。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

他的父亲从小就教育他,凡事要讲良心,要对得起别人。

这可以说是老林家的家训了。

他变成现在这副没良心的败类模样。

居然还没被父亲打死,已经能说明问题。

但......总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林深来到以前住的小区。

不远,就在市区边上,是个老小区。

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有些微妙。

明明昨晚上才在这里住,相隔一夜,重新回到这里,就已经过去了七年。

有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

熟悉的单元楼,林深顺着楼梯,一层层往上。

好巧不巧。

当他从楼道拐角过来,看到自家门牌号的时候,门正好打开。

陌生的一家三口说着话从里面出来。

那家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林深还侧开身子让了一下。

他在楼道里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离开。

心情也不能说难过吧,就是有些低落。

他不是不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只是......

猝不及防来到七年后,得知父母已经离世的消息。

说实话,心情没有那种经历痛苦后强烈的起伏涨落,更多是种尘埃落定的无力感。

林深漫无目的,到处逛逛,看时间差不多就往回走。

他感觉心里空了一块。

就像是在外面疯玩了一整天的脏小孩,到了黄昏,其他小朋友都被父母接走了,而他只能孤零零的坐在秋千上,晃呀晃呀晃......

昨天傍晚才因为不想喝汤和老妈拌了几句嘴,今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没有家的时候,最想家。

来到新小区。

差点走错单元楼。

开门前,林深尽量拾掇好情绪。

老爸教育过他,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糟心事,都不要把坏情绪带进家门。

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怎么就忘得那么彻底,真是该死。

门一打开。

菌菌听到响动,踩着拖鞋就踢踢踏踏的跑了过来。

见爸爸没有板着脸,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彻底落了下去。

太好了,爸爸没有变回以前那个很凶的爸爸。

“爸爸,你回来啦。”她笑容灿烂的喊了一声。

见到花朵一样的笑容,林深心头的沉闷消散了不少。

他应答一句,进屋后,出于见到可爱生物的本能,他顺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不小心把她可爱的丸子头弄歪了。

赶紧进行补救,尽量扶正,以掩盖自己的错误。

糟糕。

好像越扶越歪......

鹿可可把菜端上饭桌,侧头就看到林深在玄关捣鼓女儿头顶的小丸子。

望着林深窘迫的样子,鹿可可抿唇笑了笑。

“你们两个,过来吃饭了。”她对那边说了句。

然后,林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女儿后面过来。

女儿头顶,是一个被弄散了一半,有点爆炸的丑丑丸子。

鹿可可让菌菌来自己身前,重新替她扎头发。

林深看着帮女儿扎头发的鹿可可。

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她头发弄乱的。”

鹿可可:“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没事。”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鹿可可的手很巧。

三两下,一颗圆溜溜的小丸子就修复成功。

“好了,吃饭吧。”她这样说着,轻轻按一下,再往两侧拉拉,让小丸子扁圆扁圆的,更好看。

菌菌拉开椅子爬上去坐好,然后和林深撒娇,让他坐旁边。

林深依着她。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吃饭。

饭后依旧是林深洗碗,鹿可可争不过他,只好去收衣服,菌菌不吵不闹,自己打开了少儿频道。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菌菌,该睡觉了。”鹿可可提醒。

菌菌很听话,和爸爸说明天见,然后就跟着鹿可可回侧卧。

给女儿盖好被子,说了晚安之后,鹿可可又出来。

到客厅,坐在林深旁边。

“是身体不舒服吗?”她问。

“恩?”林深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她。

鹿可可:“下午你回来,我就看你好像不舒服,是哪里难受吗?”她关心道。

努力掩藏的低落,瞒得过小孩,瞒不过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林深看着手里早已息屏的手机。

他语气疲惫,没有任何隐瞒:“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见他这个状态,鹿可可担心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沉默片刻。

林深依旧看着手机。

在心里稍微酝酿一下。

他以一个相对轻松的口吻,问:“你可以和我讲讲爸妈的事吗?”

鹿可可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从林深的父母因车祸离世后,每次一提起父母,他就很暴躁。

这几年来,与父母相关的话题就是禁区。

鹿可可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及与父母有关的事。

“他们是怎么不在的?”

当鹿可可思考着该讲些什么的时候,林深这样问了一句。

短暂沉默。

鹿可可:“怎么突然问这个呀?”

林深逞强的笑了笑,“我不记得了,想知道一下。”

还在装失忆。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鹿可可疑惑着。

林深:“你和我讲一下吧,好不好?”

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说完,林深侧头看向她。

只是一眼,鹿可可就愣住了。

这么多年。

她还是第一次在林深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眼眶隐隐作红,勉强的笑容下,藏着说不出来的破碎。

鹿可可共鸣能力很强,感受到悲伤情绪,她眼眶马上就跟着热了。

在之后的十几分钟里。

林深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车祸,抢救无效......

从车祸发生的时间,到后续处理的方式。

林深问了很多很多。

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问完之后,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这与平时的低气压完全不同,这样的沉默并没有让人感到害怕,反而令人心疼。

林深失神的望着手机屏幕。

良久没有反应。

“林深?”鹿可可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

慢半拍,林深看向她,“怎么了?”

鹿可可抿抿嘴唇,似乎是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

她说:“我想出去走走。”

林深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眼手机。

已经快十一点钟。

“现在吗?”他不确定的问。

“恩,”鹿可可点点头,“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会不会有点晚了......”

“不晚,只要你愿意就行。”

鹿可可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去换鞋。

月色溶溶,星星点点。

不知道有多久没抬头看过星星了。

从小区出来,林深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空。

在他分神的时候,鹿可可牵起了他的手。

女孩子的手,有些软。

林深还是第一次牵,心里怦然一下。

紧张。

才牵上没一会儿,他就手心冒汗。

不过还好,鹿可可只是牵着他的指尖,察觉不到。

两人顺着小区外沿散步,步调比较慢。

夜晚的路并不黑。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路灯。

在其映照下,两人的影子在街道上拉长缩短再拉长,不断循环。

“我们多久没像这样散步了?”走了一会儿,鹿可可冷不丁的问他。

林深支支吾吾解释,说不记得了。

鹿可可眺望远处夜空,也不问他为什么还要装失忆。

走了几步后,她自言自语般开口:

“你也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了。”

“我其实很害怕孤单。”

“小学时候,我妈妈就离开了家,我和我爸一起生活。”

“高中时候我爸爸出意外去世了,我就一个人生活。”

“其实我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来到大学没多久就遇到了你,没孤单太久。”

听到这里。

林深愧疚的道歉:“对不起。”

鹿可可轻轻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道那么多歉呀?”

林深:“我错得太多了,道歉是应该的。”

鹿可可抿抿嘴唇,目光柔和,她又重新看向远处,继续道:

“我不知道一个幸福的家庭该是什么样子,我没拥有过,也想象不出来。”

“可是每当我想爸爸妈妈的时候,我都会看看天上的星星,幻想他们在看着我,自己安慰自己,我一点都不孤单。”

听到这里,林深也学着她的样子,眺望远处的夜空。

鹿可可却收回了视线,看向他,像是在回忆什么,她脸上有一些幸福的痕迹。

看着林深的侧脸。

鹿可可缓缓开口:“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你以后不用再看星星了。”

说完,她停顿片刻,继续道:“这是你结婚时对我说的。”

闻言。

林深又说了句“对不起。”

明明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却在结婚后变成一个家暴男。

未来的自己实在太糟糕了。

听闻他的道歉。

鹿可可笑了一下,“没事的,你今天已经对我很好了,而且谈恋爱的时候你也对我很好呀,我知足了。”

没被打,就是对她好。

能产生这样的认知。

也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糟糕日子。

林深愧疚,心里自责。

鹿可可侧头看着他。

说起来也奇怪。

结婚后就一直受他欺负,平时也很怕他。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望着他也不会感觉害怕。

就好像回到了刚恋爱时的那样,本能想和他亲近,觉得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就连牵手也是。

刚刚从小区出来,下意识就牵了。

还以为会被他甩开......

他真的一夜之间变了好多。

鹿可可在心里这样想着。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又变回去。

突然,她站定脚步。

牵着的手停住。

林深也随之停下,回头看她,问:“要回去了吗?”

此刻的两人,正好站在一盏路灯下。

鹿可可个子不高,一米六不到,这种距离下,她需要稍微仰着一点脑袋才能和林深相视。

路灯旧了,光线偏暗。

从上往下照来。

在鹿可可脸上,留下独属于黑夜的柔和,光影把她的五官勾勒得更加俏丽。

橙黄色的光穿不透她细密乌黑的头发,在发丝间淡开一层若隐若现的光晕。

美的朦胧。

林深回过头就对上这样一张脸,难免恍了神。

鹿可可松开了牵着他的手,挽一下耳畔的发丝。

每次紧张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这样做。

“林深。”她低下视线,微微颔首,“你......好久没抱过我了。”

怕被拒绝,就连语气也小心翼翼。

她怕林深不愿意碰她。

怎么会不愿意呢?

反应过来后,林深心疼又愧疚。

这个姑娘怎么会这么傻。

都结婚三年了,怎么可能连拥抱都不愿意呢?

这种害怕被嫌弃的语气......唉哟。

抱!

林深凑近,抱了上去,奈何是第一次,不熟练,过于生硬,像个机器人。

他不敢过多接触,有些蹩手蹩脚。

只是用手轻轻环在她的背上,也没敢往怀里搂,身体与身体之间留有一道空隙。

扑哧。

鹿可可在他怀里笑了一下。

林深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于是便羞窘的道歉,“对不起,我不太会。”

就在他要松开怀抱的时候。

鹿可可却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主动将自己的身体贴进了他怀里。

这下......没空隙了。

感受着对方诚实的心跳。

鹿可可闭眼,侧脸贴在他的颈窝。

又在说胡话。

什么不会?谈恋爱的时候可没少抱。

也不知道失忆要演到什么时候。

别说。

还真就和第一次拥抱时一样,呆呆的,像个机器人。

不过。

还挺可爱的。

路灯下,两人相拥了好久。

身为妻子,这是鹿可可此时此刻能给予他的全部慰藉。

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

这些年,鹿可可知道他内心苦闷,也一直都想这样抱抱他。

但是他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总是很凶,板着张脸,动不动就因为各种小事对她又打又骂。

鹿可可也没什么机会,今天算是了了一个心愿。

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吧,一家人要好好的才行。

相较于鹿可可深层细腻的心思。

林深就比较单纯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拥抱会这么柔软。

等肢体慢慢松弛下来,他也更加自然的搂着鹿可可。

轻嗅对方的发丝。

记住那股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将之偷藏在心底,做好标记,取名为家。

......

亲爱的。

你总说你很幸运。

但是我觉得吧,比起我,你还是差了一点。

因为我不需要仰望夜空。

最亮的那颗星星,早就被我抱在了怀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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