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筒子楼时,虎子正在院里数蚂蚁,看见苏玉兰就跟个炮弹一样冲过来。
“玉兰姐!”
苏玉兰拿了两颗糖给他:“今天周二,虎子怎么没去上学?”
“校长跟李老师都被抓了,这个月放假。”
苏玉兰眉心一跳,过去当老师多光荣啊,现在当老师就是个夹着尾巴过日子的危险职业。
基本上每间学校都有混乱的,他们高中也有,尤其是那些不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一举报一个准。
作孽啊。
也不知道这混乱什么时候能清静下来,苏玉兰看着那些带红袖章的都觉得他们在乱过家家。
虎子看到苏玉兰身边的顾立东,嘬着奶糖黏糊糊又叫了声:“叔叔好。”
“这孩子眼神不济,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的,倒让你叫岔了辈分。”
门房老李头端着茶缸踱步过来,眯起眼打量这对新婚小夫妻。
苏玉兰抿唇浅笑,蓝布罩衫下新裁的的确良衬衫领子十分挺括。
顾立东捧着个囍盆站在旁边,油纸里那块五花肉肥得流油,好像把他耳根子都映红了。
越看越相配。
门房老李头接过苏玉兰递过来的喜饼喜糖也觉得喜气十足:“兰丫头快上去,你爹妈盼着两朵金花呢,再不回去,锅里的红烧排骨再焖可就酥烂了。”
说曹操曹操到,二八大杆的车铃声再次响起,另一朵金花也到了。
苏明娟今天也跟往常一样,打扮的跟朵花儿一样,唯一不同的可能在,脖子那里还系了条红丝带。
今年秋老虎太厉害,到现在热都还没退,门房老李头恨不得把背心焊在身上,姑娘却为了爱俏往脖子上系丝巾,搞得满头是汗。
要他说啊,还是兰丫头系丝巾好看,那脖子又细又长,这大丫丝巾圈的严实合缝,脖子都看不见,人好像也短一截。
“早上好啊,李大爷您老吉祥。”
张建国今天带的回门礼仍然是糕点,人跟过去一样热情,但眼下的青黑却显露了他的疲倦,胸口处的钢笔也少了一支。
瞅见苏玉兰那刻,嗓子眼跟卡了鱼刺,他唤:“玉兰妹妹……”
顾立东侧上前挡了挡,眼神锋利,声音冷硬:“大姐,大姐夫。”
苏明娟还没来得及管张建国,又被这一声“大姐”气的胃病都出来。
她一从未来穿回来的女人怎么可能乐意被人叫“大姐”,更何况这人还是她前世的丈夫。
嫁到张家,才知道上辈子嫁到顾家有多幸福。
谁家婆婆在儿子洞房夜敲八遍门,她这是占有欲太强?还是恨不得自己躺喜被里当新娘子?!
假如说张寡妇是明里变态狠辣,那么张奶奶那就暗地里阴险。
打小没怎么干过活的苏明娟,在张奶奶的威逼利诱下,现在早上不到六点就被唤醒,煮饭洗碗洗衣扫地累死累活干一天。
那老巫婆还叫上一堆的亲戚邻居上门细评,她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干活反而被一堆大妈们在那里阴阳怪气了一个小时。
才不过两三天时间,觉得自己手都糙了。
也不知苏玉兰洗十几年的碗,手怎么比她保养的还好,明明记得七八年前她还生冻疮。
苏明娟呕死了,可惜建国哥又是个死脑筋,既重情又孝顺。
她瞅见盆里那瓶小二白,呦呵了一声,张嘴就是讽刺:“带这酒?你们可真孝顺,诚心的吧,也不怕把爸妈给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