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是空的,吐不出什么,只剩下灼烧般的反胃感,一波一波碾压着她的胸腔。
冷水哗啦哗啦地砸在脸上,她抬起头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眼神发灰,嘴唇惨白,眉眼死气沉沉。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影子,很想冲那张脸狠狠扇一巴掌——那副模样,根本不像一个准备要做母亲的人,更不像个有资格被人爱的女人。
靠人不如靠己,是母亲在世的时候教她的。
她牢牢记住了这句信条,也看够了大人的婚姻是什么模样——不是相濡以沫,是彼此消耗。
林雀告诉自己,那种爱情不如不要,结局不过就是一纸枷锁,早死晚埋。
高中时候给祁渊写情书,那是她人生里唯一一次主动。
也是最后一次。
那之后她就明白了,主动,是不自量力。
喜欢,是自讨苦吃。
她学会了闭嘴、识趣、知分寸,再没去奢望过甜甜的恋爱。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动心了。
结果现在,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怀了江妄的孩子,却嫁给了祁夜。
感情不清不楚,身份不干不净。
她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任,但孩子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心跳忽然乱了节奏。
林雀抬手狠狠抹了把脸,喉咙像被胃酸灼穿,整个人空荡荡的。
她忽然觉得特别恶心,恶心自己竟然一错再错,恶心那些被她挥霍掉的善意。
她想起自己面对江澈和顾长歌时欲拒还迎的态度,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像是要把那层皮撕掉。
“我到底想做什么?我真是烂透了.......”
她蹲下来,抱着腿,把脸埋进臂弯里。
她怕了。
怕自己毁掉所有人,最后连一点温情都不敢再碰。
怕祁夜再笑着说“媳妇儿”的时候,她只敢沉默。
怕江妄说“孩子”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正眼看自己。
整个洗手间静得像个空壳,只有她一个人,蜷在角落里,像只无声坠落的小动物。
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是不想爱人——
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
她说江妄不配做父亲,那她这样的一个烂人就配做母亲了?
一个不爱自己,不爱别人的人,怎么培养出一个身心健康的孩子?
林雀慢慢地、缓缓地把手放到小腹上。
那地方还不明显,但她知道,有什么在里面生长。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点弧度,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暖暖……你能原谅妈妈吗?”
“我是真的……不想让你一出生,就落进这样混乱的世界里。”
“如果不带你来这世上……是不是,才是我第一次做对一件事?”
她闭着眼,脸贴着膝盖,眼泪顺着下巴一滴滴砸下来。
——不管是走,还是留,都不能再给祁家添麻烦了。
她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林雀把父亲和陈慧送回了林家。
那栋小别墅是白枫霜在世时买下的,如今已有了些岁月痕迹。
林雀离家前留下一大笔钱,足够他们挥霍一阵,心里却默默祈着,盼他们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和祁夜一同回到祁家,刚进门,就看到客厅堆满了婴儿用品,从奶瓶到婴儿床,应有尽有,占了整整一面墙。
“堆仓库去。”林雀淡声吩咐。
佣人应声,将东西一件件搬走。
祁父祁母见她回来,忙不迭招呼她吃饭,一口一个“孕妇不能操劳得好好补补”。
林雀顺口应着,坐下草草吃了几口,心里早已有了决断——孩子终究是要打掉的,吃不吃已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