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些。”赵南星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带着惯有的沉稳，“小四川，风险大就收手，别硬来。钱重要，命更重要。”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娘那个咳嗽，光靠偏方不行，还是得想法子弄点正经药。”
“我晓得！我晓得！”叫“小四川”的年轻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药贵啊！没票子，啥子都是空谈！谢了星哥，这点我先拿着……”他接过赵南星递过去的一小卷东西，飞快地揣进怀里，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猫着腰，迅速消失在堆满杂物的阴影里。
赵南星站在原地，看着“小四川”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转身准备离开。一回头，正好撞见从墙角阴影里走出来的李小满。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赵南星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只是紧抿的嘴角透露出一丝紧绷。
“你……”李小满几步冲到他面前，声音因为焦急和后怕而微微发颤，带着压抑的怒火，“你疯了吗？！都什么时候了？！保卫科的人天天在转悠！严打！严打！你没听见吗？！你还敢跟‘小四川’这种人搅在一起？！他那是投机倒把！被抓到是要坐牢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连珠炮一样砸向赵南星，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恐惧。寒风卷起她的围巾，拍打在脸上，也吹不散她眼中的惊怒。
赵南星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圈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痛楚。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小满，我知道风险。”
“知道你还做？！”李小满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你忘了上次被搜身了？！忘了山楂片被扔在地上了？！赵南星！你的路不是这么走的！你说过要走到能看见我的地方！你这样……你这样怎么走？！”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防风林里的承诺，说完才意识到，脸颊瞬间滚烫。
赵南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他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那句带着承诺意味的质问，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又滚烫地融化。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和力量：
“小满，我没忘。我比谁都记得。” 他的目光像磐石一样坚定，“可‘小四川’他娘咳了半年，没钱抓药，快不行了。那点铜线头、轴承，换不来救命钱。”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少年人沉重的担当，“我……我没办法看着不管。我的路，是难走。可再难，我也得先活着，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不能光想着自己走远，看不见脚边快咽气的人。”
寒风呼啸着卷过空旷的场地，吹得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李小满怔怔地看着赵南星，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重的担当和毫不退缩的坦荡，看着他紧抿的嘴角透出的倔强。刚才那股愤怒和后怕，像是被这席话和这眼神瞬间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理解，有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她看到了他沉默冰冷外表下那颗滚烫的心，看到了他为自己规划的道路之外，那份在泥泞中也要伸手拉人一把的少年意气。
“可是……太危险了……”李小满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忧虑，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