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打在李小满脸上，冰冷刺骨。她看着被押走的陈援朝和小四川，听着赵南星家方向传来的马金花尖利的哭骂声“你们凭什么抓他？！他偷什么了？！他一个学生能偷什么？！”，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这个寒冷的冬夜，贺兰山下的烟火，被猝不及防的狂风，彻底吹乱了。
保卫科那间阴冷的、散发着霉味和劣质烟草混合气味的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直射下来，晃得人眼晕。赵南星坐在冰冷的木凳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左颧骨上那块新鲜的、边缘泛着青紫的擦伤，在灯光下格外刺眼。那是被粗暴推搡进这间屋子时，撞在门框上留下的。
刘干事坐在他对面的桌子后面，脸色阴沉得像能拧出水来，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另一个年轻干事拿着笔和本子，紧张地记录着。
“赵南星，我再问你一遍！”刘干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审讯者惯有的威压，“你跟陈援朝，还有那个‘小四川’，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倒卖的那些轴承、铜线，是不是你从厂里偷出来交给他们的？！”
赵南星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刘干事审视的眼神，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陈伯是长辈，认识我爸，偶尔走动。‘小四川’是以前在废料堆捡东西时认识的，他家里困难，我有时会给他点吃的，或者帮他找点零活。倒卖？我没见过。偷厂里东西？刘干事，我是学生，我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在舅舅家干活，或者在废料堆捡点能换钱的废品贴补家用。我没时间，也没胆子去偷公家的东西。” 他的回答条理清晰，语气冷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也没有丝毫出卖陈援朝和“小四川”的意思。
“没偷？那在陈援朝家搜出来的赃物怎么说？还有你舅妈马金花可说了，你经常鬼鬼祟祟往外跑！那些东西哪来的？”刘干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都跳了一下。
赵南星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陈伯家搜出东西，您该问陈伯。我舅妈的话，您信？”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直视着刘干事，“至于东西哪来的？废料堆捡的。厂里废料堆每天堆着多少还能用的边角料，刘干事您应该比我清楚。我捡回来，修修补补，攒起来换点钱买书本，买口粮，这算偷吗？厂里哪条规定说，职工家属不能捡废料堆不要的东西？” 他巧妙地避开了“倒卖”这个敏感词，将行为定性为“捡废品”，合情合理。
刘干事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赵南星的冷静和滴水不漏的应对，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烦躁地挥挥手：“少给我耍滑头！现在人赃并获！陈援朝和那个‘小四川’都交代了！你跑不了！”
“交代了什么？”赵南星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淬了冰的刀子，“说我指使他们偷东西？还是说我参与了分赃？刘干事，证据呢？就凭几张他们按了手印的纸？还是凭我舅妈几句为了撇清自己、恨不得把我踩进泥里的胡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桀骜，“您要定我的罪，行，拿出真凭实据来！拿不出，就别在这浪费时间！我明天还要上课！” 少年人的血气在这一刻冲破了他惯常的隐忍，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