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爷的决绝抵抗,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村里保守势力的反弹和更多村民对“风水”的忌惮。原本就因集资问题摇摆不定的村民,此刻更是人心惶惶。
“王大爷说得对,祖坟哪能随便动?”
“这路规划得就不对!非走人家祖坟地?”
“惊扰了祖宗,万一降下灾祸怎么办?”
“我看这路还是不修的好!平平安安才是福!”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集资工作彻底陷入停滞。测量队被困在村部,寸步难行。石盘村的“路”,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名为“传统”与“私利”的大山,死死堵住。寒风凛冽,人心比这天气更冷。那条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在石盘村的门槛之外,似乎已遥遥无期。
僵持数日后,一个铅云低垂、山风呜咽如同鬼哭的傍晚,林涛独自一人,踏着冰冷的泥泞,再次走向村东头的王家祖坟地。
王大爷依旧像一尊石像,枯坐在最大的一座坟包前,背对着进山的小路。那把劈石斧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上,斧刃映着天边最后一丝惨淡的微光。他佝偻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异常孤寂而苍凉,仿佛与身后沉默的坟茔和眼前连绵的群山融为了一体。寒风卷起他花白凌乱的头发,吹动他单薄的旧棉袄,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几块沉默的墓碑,浑浊的老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暮色中无声地碎裂。
林涛在他身旁不远处停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拿起旁边散落的几根枯枝,轻轻放在王大爷面前那堆早已熄灭的、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纸钱堆上。然后,他掏出火柴,“嚓”的一声轻响,一簇微弱的火苗跳跃起来,点燃了枯枝。橘红色的火光,在浓重的暮色和刺骨的寒风中顽强地摇曳着,映亮了王大爷沟壑纵横的侧脸,也映亮了那几块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石碑。
火光跳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林涛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这片弥漫着悲伤与执拗的土地上缓缓响起,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沉甸甸的事实和穿透灵魂的叩问:
“王大爷,我知道,在您心里,这坟,这地,是根,是命,是几代人的念想。您守着它,就是守着祖宗的魂,守着老王家的运道。您怕动了它,天塌了,地陷了,家就散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暮色中沉寂的石盘村,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
“可您回头看看,看看咱们石盘村!看看您重孙子狗蛋!狗蛋多聪明的一个娃,上次发烧,就因为路太烂,救护车进不来,耽误了,差点……您忘了吗?看看柱子家的媳妇,难产大出血,抬出去的路上,人在门板上就……就凉了!看看合作社仓库里堆着卖不出去的药材,看看刘强工坊里那些编好了却运不出去、只能压箱底的竹编!看看咱们村那些半大小子、大姑娘,为啥一个个往外跑?不是他们不恋家,是这破路,堵死了他们在家门口过好日子的盼头!”
“**‘要想富,先修路’!** 这不是我林涛说的空话,是无数地方用血泪换来的教训!是党和政府砸锅卖铁也要推进的国策!为什么?就因为路不通,命都保不住!路不通,金山银山也变不成饭碗!路不通,子孙后代就得像咱们一样,在这穷山沟里苦熬!**‘通路通财通民心’!** 这路,是救命路!是致富路!是子孙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