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被死死按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眼睁睁看着医疗队员在沈清苍白冰冷的身体上奋力施救。每一次按压,都像按在他的心脏上!每一次沈清毫无反应的身体起伏,都像在将他推向更深的绝望深渊!张雅眉心流出的、蜿蜒到他脚下的暗红色血液,混合着沈清身上滴落的污水,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他杀了人。
他可能……也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
“咳咳……呕——!”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呛咳声,如同天籁般响起!
沈清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侧过头,剧烈地呕吐出几口浑浊的污水!随即,她开始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
“有心跳了!呼吸恢复!”医疗队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
顾屿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声宣告下,如同被剪断的弓弦,瞬间崩断!巨大的冲击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混合着无边的恐惧和罪恶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被架着他的警员死死扶住才没有瘫倒在地。
他只能隔着人群,看着沈清被迅速抬上担架,盖上保温毯,连接上各种仪器,在医疗队员的簇拥下快速撤离这片血腥之地。她的眼睛似乎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目光茫然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扫过被警员架着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顾屿,最终无力地闭上,陷入昏迷。
获救了。
但代价……是另一条生命的终结,和他自己……无可挽回的坠落。
陈国栋脸色铁青地站起身。他看了一眼倒毙的张雅,又看了一眼被警员控制、失魂落魄的顾屿,眼神复杂无比。他走到顾屿面前,声音低沉而压抑:“顾屿,你涉嫌在警方行动中非法持枪,并导致张雅死亡。现在,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
后面的话,顾屿已经听不清了。他的世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和一片灰白。他被两名警员架着,麻木地向外走去。经过张雅的尸体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张年轻、此刻却永远凝固在癫狂和茫然中的脸,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成了和苏晚一样的……杀人者吗?
市局审讯室。
依旧是那间冰冷、单调、灯光惨白的房间。只是这一次,坐在内侧冰冷椅子上的,换成了顾屿。
他双手戴着手铐,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上湿透的衣物已经换成了一套同样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棉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和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的绝望。
陈国栋坐在他对面,旁边坐着一位负责记录的警员。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顾屿,”陈国栋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沉重,“现在,请你详细陈述在东郊废弃水厂深层过滤区发生的全部经过。从你进入现场开始,到……张雅死亡。”
顾屿的目光空洞地望着桌面上的某一点,仿佛没有听见。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开始讲述。声音嘶哑、干涩,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他描述了昏暗的环境,巨大的蓄水池,被悬吊在水面上方、承受着水滴酷刑的沈清,以及……平台上那个手持遥控器、状若癫狂的张雅。他描述了张雅对苏晚的狂热崇拜,对“净化世界”的扭曲宣言,以及她最后举起遥控器、准备按下按钮的致命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