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看着她在你面前沉下去’……”顾屿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一丝痛苦,“我……我看到清清……她在看我……她的眼睛……充满了绝望……”他猛地闭上眼,仿佛被那眼神灼伤。
“然后呢?”陈国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然后……”顾屿睁开眼,眼中的痛苦被一种更深的麻木取代,“我……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听到枪响……”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戴着冰冷手铐的双手,“等我反应过来……枪……在我手里……张雅……她倒下了……”
他无法解释那一刻的失控。是保护沈清的本能?是被张雅刺激出的暴怒?还是……在苏晚精心编织的、层层叠加的压力和绝望下,他早已被扭曲的神经终于崩断?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接管了他的身体,扣动了扳机。
“那把枪,是陈组长在出发前交给我的……”顾屿的声音低不可闻,充满了自我厌弃,“他说……防身……”
陈国栋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面前的记录本上,已经写满了顾屿的陈述。他合上本子,站起身。
“顾屿,你的陈述我们会记录在案。鉴于事件性质复杂,涉及警方行动,你的行为将接受严格审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需要留在这里配合。”陈国栋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顾屿没有回应。他只是麻木地坐着,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陈国栋和记录员离开了审讯室。沉重的门再次关上,死寂重新降临。
顾屿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铐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腕骨,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却无法唤醒他麻木的神经。脑海中,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现:沈清绝望的眼神,张雅眉心的血洞,冰冷的水滴,苏晚在审讯室里那妖异而洞悉一切的笑容……还有他自己,在黑暗中崩溃的呜咽,在暗室里对着猩红镜头嘶吼的疯狂,以及……最后那声撕裂一切的枪响!
“她正在把你变成她的‘作品’……”
周教授的话,如同幽灵般在他死寂的心湖中幽幽回荡。
“用你的恐惧,用你的挣扎……”
恐惧?挣扎?他早已超越了恐惧和挣扎!他经历了崩溃,经历了反击,经历了营救,最终……他经历了崩断和坠落!他开了枪,杀了人!他成了一个……和苏晚一样的怪物?!
“在你完成她的杰作之前……”
“割断那根提线……”
顾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惨白的灯光直射在他脸上,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审讯室墙壁上那面巨大的、光洁如镜的单向玻璃上。
玻璃中,映出一个模糊的倒影。
一个穿着灰色囚服,双手戴铐,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麻木而绝望的男人。
一个……被彻底摧毁的男人。
顾屿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个陌生而可悲的倒影。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笑意,极其缓慢地,爬上了他苍白干裂的嘴角。
“杰作……”
一个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看着镜中那个被铁窗和绝望囚禁的倒影,看着那抹冰冷的笑意在镜中扩散。
“完成了……”
与此同时。
在另一间冰冷的、被严密监控的审讯室里。
苏晚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的棉服,赤着脚,安静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腕上的电子镣铐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她的面前,放着一台连接着内部网络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没有任何文字或画面,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代表数据传输的进度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