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摸出手机,屏幕亮光照出他眼下的乌青。
凌晨三点十七分,殡仪馆的暖气开得太足,他却觉得后颈发凉——张昊的脸还在眼前晃,水滩里的倒影咧着嘴,后颈的血纹像活了一样爬动。
“我睡沙发。”他把纸页小心收进文件袋,“李丽萍睡床,陈老……”
“我眯会儿就行。”陈老已经从帆布包里摸出茶缸,茶叶在热水里打着转,“守着东西。”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宋观梦见自己站在开封府的雨里,青石板路上积着水,穿官服的衙役跑过,水洼里映出的却是张昊的脸。
他猛地惊醒时,窗外刚泛起鱼肚白,李丽萍正蹲在茶几前,用手机拍手札的照片,发梢沾着枕痕。
“李教授住在城南老城区。”她抬头,眼睛里都是血丝,“我查了路线,打车半小时到。”
陈老的茶缸空了,他正用放大镜研究文件袋的封条:“小宋,你爷爷当年提过,李教授有本《九幽冥鉴》抄本,说不定记着幽冥之心的下落。”
宋观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衣柜里摸出件旧外套。
外套口袋里还塞着爷爷的老怀表,金属表壳硌着大腿——那是他唯一的遗物。
“走吧。”他说,声音里带着清晨的沙哑,“别让教授等久了。”
李教授的家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楼里。
敲门时,宋观闻到了熟悉的旧书味——和爷爷书房里一模一样。
门开的瞬间,白发老人扶着眼镜笑:“小宋?你爷爷走后,我可好几年没见着你了。”
书房里的书架到顶,泛黄的线装书和现代期刊挤在一起。
李教授翻出一本《宋代方术考》,指尖点着插图:“幽冥之心,最早见于《东京梦华录》外篇。说是当年大相国寺的空明禅师用天外陨玉雕刻,镇在汴河底,防止阴阳倒灌。”他推了推眼镜,“后来靖康之变,汴河决堤,这东西就失传了。”
“手札里说它能掌时空之钥。”宋观把文件袋推过去,“和十二桩宋案有关?”
李教授的手指在“若十二案未解,心现则灾起”那行字上停顿,突然抬头:“你们最近是不是碰着什么邪事了?”他的目光扫过宋观后颈——那里不知何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东西……”他压低声音,“当年空明禅师圆寂前说过,幽冥之心是双刃剑。镇得住阴阳,也能撕开阴阳。”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经过青河市公墓。
李丽萍望着窗外的墓碑,突然开口:“张昊说这不是结束,是不是和幽冥之心有关?”
宋观没说话。
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想起李教授最后说的那句话:“要是十二案没解透,千万别让幽冥之心现世。”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文件袋哗哗响,他伸手按住,触到纸页的温度——比车厢里的暖气还烫。
回到殡仪馆时,下午三点的阳光正穿过棂星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陈老抱着文件袋直奔办公室,说要比对符文年代。
宋观和李丽萍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就听见了那声音。
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金属,从殡仪馆最偏僻的西跨院传来。
时断时续,夹杂着类似呜咽的气音。
李丽萍的桃枝“啪”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抬头看见宋观的脸色,比在密室里看到张昊时还白。
“走。”他弯腰捡起桃枝,塞进李丽萍手里,“西跨院很久没开过了,爷爷说那间仓库……”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当年停过几具无名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