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把胸腔里的委屈,疼痛都哭出来。
他们婚后,也曾有五天的甜蜜时光。
就是那短暂的五天回忆,撑了她五年。
日日月月,勤勤恳恳地为黄家奉献自己的所有,拒绝了母亲劝她带女再嫁的提议。
婆母身体不适,她即便怀着孩子也夜夜守在婆母床头,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又去收拾家里,做早饭。
有好吃的先紧着婆母与小姑子,吃完马不停蹄地赶去田地。
小姑子不会做饭,她累得四肢发颤都还要赶回来做午饭,再继续赶回地里,就连孩子都是生在田里的。
小姑子说要读书,她省吃俭用,就为了给小姑子交学费。
女儿从小就没穿过一件新衣,全都是用小姑子的衣服改小的,从小到大从未吃过一颗糖。
就连家里的老母鸡,唯一的两根鸡腿,都是进的婆母与小姑子嘴里。
夜里,女儿抱着她喊饿,她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笑着说:“你父亲是烈士,是英雄,妈妈照顾婆婆跟小姑子是责任,是妈妈连累你。”
女儿反过来安慰抱着她安慰她,说自己不饿。
她对不起女儿,她不配当母亲。
她哭声凄厉,悔恨,悲伤。
庞叔听了都心生怜悯,偏偏旁边的小姑娘跟耳聋似的,那小嘴还在哒哒射出利箭,那利箭,名为“太诚实”。
“医院判定失忆,一般都是以病人的意见为主,他只是刚好脑部受了伤,若他坚持自己失忆了,医生也会这般判定。”
以现在脑部医学仪器确实如此,脑部神经是一门极玄妙的课程,就连现代还没完全攻克,即便是未来星际世界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他若是没失忆,这三年必定会与家人联系,你伺候他们三年,就没发现端倪吗?”
孔秀娟哭声顿住。
她似想到什么,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嘴唇都咬破了,她却像没有知觉。
这一刻,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恐惧得她立马爬了起来。
她要回家,她要带着女儿回家。
她不要听,她不要知道。
只是她四肢发软,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又摔倒。
满脸的泪水,却紧紧咬住了哭声。
庞叔看了不忍,撇过头去。
谁知又听到明岚那漫不经心的话,“你不想报仇吗?不想给自己逝去的五年青春,被欺骗的岁月一个交待吗?”
孔秀娟不想回答的,她很害怕。
脑海里一点一滴的事实都在嘲笑她,嘲笑她所坚持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他们在暗地里笑她愚蠢,笑她像头老黄牛,从自己嘴里甚至从女儿的嘴里抠出粮食,就是为了供养欺骗她的人。
而那些人,说着没钱,却面色红润;说着没钱,那特效药却年年有供应;说是烈士,她却从未见过抚恤金。
她像是被刺激到神经,声音尖锐得不像她。
“就算报仇了又如何!”
“他还是会抛弃我!”
“他嫌弃我不是师长的女儿,嫌弃我是没文化的乡下人,嫌弃我生的是女儿!”
声音太尖锐,以至于破音,吓得了河岸边的小鱼跃出河面,飞快溜走。
庞叔压低声音,“小岚同志,你快别说了!”
明岚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庞叔只觉得那一眼看得他后背凉飕飕的。
“难道不是你不要他吗?”
孔秀娟顿了顿,艰涩开口,“你说什么?”
明岚叹了一口气,说得口都干了。
她有点不想管这破事。
但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又让她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