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挺喜欢妞妞的，再说，妈下午也回来了，她也会帮忙。”
“我喜欢婶婶！”妞妞大声地回答。
而她之所以这么大声不止因喜欢三婶，还因她害怕她妈留她一人在家，也不喜欢跟院里其他小孩玩，他们老抢她东西。
更不想跟她妈去粮站，她妈老是会在其他婶婶姨姨面前骂她不懂事，有时还会扯她头发或掐她。
“那麻烦你了。”
周春梅对女儿甩了一记眼刀，厉声训斥：“你在家乖乖听婶婶的话，不许胡闹。”转头却堆起笑纹，和气地对苏玉兰说：“这孩子一向皮实闹腾，若是不听话，弟妹你随便打。”
“怎么会？妞妞多乖啊，婶婶小时候上蹿下跳跟个猴儿一样，那才叫皮实。”
苏玉兰去把灶台封好火后，转头就见妞妞坐在门槛上等她。
“吃糖吗？”
妞妞摇了摇头：“婶婶学习，我写作业。”
“这么乖啊？”苏玉兰轻笑了一声，任性地说，“但婶婶想吃糖怎么办？”
妞妞纠结：“……那婶婶吃了再学习？”
“妞妞这也太乖了吧！”苏玉兰却没有拿糖，但把昨天剩下的江米条拿出来，和妞妞一人分一块。
“好吃吗？”
“好吃！”
打开窗户，将堂屋里的桌椅搬到距离窗户两米左右的位置，阳光正好能照亮桌面，但又不会直射，末了寻个小板凳。
小姑娘坐到小板凳上，面前是“椅子当的小桌”，她从书包里掏出草纸本，用铅笔头一笔一画写着“人、合、一”，瘦小的脊背绷得像根笔直的竹竿。
苏玉兰也开始整理桌上的学习资料，今天的任务是三本，其实有两本是她学过的——化学和生物，只是需要简单的复习。
而《赤脚大夫手册》这一本内容，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有不少中草药，蒲公英、车前草、艾叶等，甚至里面有针灸针法和基础版的望闻问切。
有提到部分外科手术，常见西药很多。
红药水，98%酒精或水再红汞2%的酊剂，能够杀菌消毒、预防感染和促进愈合，是现常备的商药，但汞也有副作用……
笔记本很快被记满，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楷，药名配伍用红蓝铅笔标得清清楚楚。
“牙齿摘除术六，二六针吸水罐法。”
苏玉兰揉着太阳穴默背重点，看了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钟，不知不觉学了三个多小时。
忙看向身侧，小姑娘后颈支棱的骨头像没长开的小雀，连翻页时翘起的小拇指都绷得笔直。
苏玉兰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走到跟前，指尖刚碰到小姑娘发颤的肩膀，就摸到一片湿热。
她心头一紧，蹲下身正对上妞妞煞白的小脸。
“是婶婶的错，是婶婶忘记了时间。”
苏玉兰伸手捂住孩子含泪的眼睛，声音轻得像柳絮飘过：“让我们妞妞变成小青蛙啦？”指尖在湿漉漉的裤子上点了点，作了个怪脸，“呱——小青蛙尿床喽！”
她知道妞妞一直乖巧聪明，但从来没想过一个小孩子，可以体贴到如此让人心抽着疼。
妞妞憋着的抽噎突然变成破涕的笑，又慌忙咬住嘴唇，脸涨通红。
“走，开宝箱去。”苏玉兰抱起轻飘飘的小姑娘冲进里屋，樟木箱掀开时扬起淡淡樟脑香，红绸布底下躺着一条旧的碎布睡裙。
妞妞盯着上面的蝴蝶，突然伸手摸了摸。
苏玉兰利落地给妞妞换上，睡裙被小姑娘穿成了拖地长裙，但没关系，两人在后院洗裤子，又把裤子拧干的一滴水不剩，搁在灶台一点点烘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