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小妹要真去插队,准保是割麦的一把好手,然后呢?”
苏玉兰往面团里撒了把新磨的玉米碴,将揉好的面团拍成胖乎乎的圆饼,用顶针裹着干净的纱布在表面压出花纹。
“什么然后?”顾芝芝被她这句话问的茫然。
苏玉兰:“你说的这些,农民们都会呀,哪怕你能三天割完二十亩麦,可这本事农民谁没有?他们需要你去插秧种地吗?”
“我帮他们干活,他们为什么不需要?”
苏玉兰以实际情况来举例:“一个生产队的地通常是有限的,产量也是有限的,知青们下乡,先会得生产队里几十甚至上百斤的粗粮补贴,每年还要给知青们分粮,甚至分肉——”
“小妹你猜猜看,你多割的麦子够不够填自己那张嘴?这些生产队农民他们需要你去建设吗?”
六几年就开始下乡了,一开始,农民们对知青们是欢迎的,抱着期望的,现在才几年啊,随便寻个生产队便知,知青们和当地村民相处和谐的没几个。
知青们当然苦,种地谁不苦啊,一个个城里娃在地里晒的老了好十几岁,有些人过年回家时,比爸妈看着年纪还大。
可这苦值吗?
不值,知青们光顾着吃苦了,村民们则不得不把粮食分出去,也苦,这样的苦难有意义吗?
或许社会意义多少也有,但苏玉兰不喜欢吃苦,更不喜欢有苦硬吃。
不说顾芝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马春花也惊讶兰丫头能说出这一番话。
她两世加起来也有八九十岁,却未必有她一十八岁小姑娘看的清透,难怪上辈子自己活成那样憋屈。
她忽然发现,苏玉兰即便不嫁给张建国,上辈子也不绝对不可能是平平无奇的人,说不定她是为了家庭而牺牲自己。
顾家祖坟冒青烟了吧,顾立东何德何能,能把这一尊玉佛娶回家?
“兰丫头说的对!”马春花描补一句从后世听过的话:“你三嫂说的对,你乡下根本不是建设而是去添乱的,你所谓的吃苦不过是自我感动。”
顾芝芝少年心性,也叛逆起来:“妈,那我去西北大开荒不就行了吗?”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不通啊!”
马春花快被自己小女儿给气死:“大西北开荒是你能够干的吗?你先给我把家里的地扫明白、碗刷明白再说你的雄心壮志!”
“当然可以。”苏玉兰微微一笑,“去开荒的人都是非常伟大,但小妹你也得承认,你干不了,妈是对的,你卖苦力连我都比不过,去开荒又能干多少活?”
“当然,开荒不止是靠锄头,也有其他手段,但是你会吗?”
顾芝芝搅着面糊的手蓦地顿住。
苏玉兰乘胜追击:“你会科学饲养牲畜吗?拖拉机手要懂机械原理,配种员得会看染色体图谱,就连施肥都得按数学模型来。小妹你会个几样,你若是数理化要是能考过县农技员,明儿我就给你打包行李。”
暮色透过窗棂爬上少女涨红的脸。
“先多学习一点吧?想好了自己能为国为社会做些什么再去建设,而不是带着一腔热血去分农民碗里一日三餐吃不饱的粮食。”
苏玉兰丢下这句话便开始忙手上的,马春花上前帮忙,留下这个倒霉闺女一个人在那儿思考。
倒是妞妞扯了扯苏玉兰的衣角:“婶婶,我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