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收尾，顾长歌卷起衬衫袖口，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腕表冷光微闪。
他站在投影布前，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这几天大家辛苦了，晚上聚个餐，我请。”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个新入职的小女生忍不住压低声音：“顾总也太大气了吧……你们不觉得，他和林总站在一起的时候，特别配吗？”
这话传进了顾长歌的耳里。
他没有回头，也没说话，只是嘴角隐隐压出一道极浅的弧线，像是默许，又像是纵容。
旁边一个老员工轻轻拽了拽她，压低声音提醒：“你别乱说，林总已经结婚了。”
气氛顿时一紧。
大家的视线有些躲闪，不知该不该看林雀。
她却低头翻着资料，语调平静：“不怪她，顾总本来就温柔，对谁都好。”
一语既出，气氛缓了些，但那句“特别配”，却像糖渍沾在空气里，怎么散都不干净。
这时，林雀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祁夜黏着嗓音就撒娇：“老婆，几点回家呀？我在床上，头晕晕的，你再不回来我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林雀揉了揉眉心：“你哥和佣人不在吗？”
“都不管我，我快死了，只能靠你亲亲了。”
她挂断电话，朝众人道：“抱歉，我家里有点事，今晚就不去了。”
本来热闹的气氛安静了半拍。
“啊……那林总不在，是不是就不聚了啊……”有年轻人小声嘟囔。
顾长歌收拾桌上的文件，语气从容：“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他顿了下，又看向众人，补了一句：“你们林总是个好老板，要学会体谅她。”
这句“好老板”说得意味深长，目光落在林雀身上，没有避讳。
林雀忽然觉得有点发烫，连耳尖都轻微泛红。
她不是个擅长应付这种目光的人。
她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了顾长歌一眼：“别哄他们了，是我扫兴。你自己，其实也挺失望的吧？”
顾长歌看着她，语气低而笃定：“我不太会掩饰失望。但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林雀怔住。
那句“从来”像是掷进心口的轻石，溅出一片细密的波纹。
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勾勒出他清晰俊朗的侧影。
他眉眼静静的，却藏着一点被收起的锋芒。
她低声道：“从第一次见你起，你就一直在帮我。我不喜欢欠别人，可不知不觉，已经欠了你很多。”
顾长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得像是小心翼翼怕惊动什么：“我很努力地在克制，可我还是想帮你更多……想让你欠我更多。”
林雀怔了一秒，忽然说：“不好意思，祁夜催我回家。”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长歌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还有未退的余温。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奶茶杯，红豆布丁全糖，甜得发腻，却像是她亲手递来的某种奖赏。
他一口不剩地喝了下去。
夜风轻起，祁宅的外廊被灯火照得一片温黄，雕花木门紧掩，檐下的影子被风吹得摇晃。
青砖地面泛着一层微光，院中寂静，只有风穿过树叶时的簌簌声。
林雀推门进屋，室内的暖意扑面而来。
祁夜果然还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只露出脑袋，半靠着刷手机，看到她进来，立刻把屏幕藏进被子里，嘴角却噘得高高的，像在控诉什么似的。
她走过去放下包，没理会他的“表演”，只淡声问：“你不是说晕着吗，怎么还挺精神？”
祁夜哼了一声，慢吞吞地开口：“你再不回来，我就晕给你看。”
林雀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潮热气。
祁夜把“老婆”叫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哪怕林雀都已经听惯了，还是觉得叫得太熟练了些。
“怎么还不睡？”她语气淡淡上。
“等你啊。”祁夜翻个身，动作夸张，“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林雀没理他，上床前特意绕到床对侧，铺好自己的那半边。
床垫有点软，两人睡得靠近一点，就会微微向中间陷。
林雀刚躺下，祁夜那边果然一点点往她这边蹭，像大狗靠近主人的尾巴动作，慢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闭着眼问：“你在干嘛？”
祁夜低低地笑了一声：“挪挪位置而已，床太小了。”
林雀轻叹一口气，翻了个身背对他。
背后那人果然安静了几秒，过了会儿，他低声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咱们这个假结婚，是不是……得一辈子都守活寡？”
林雀愣了一下，祁夜是个男人，这样对他不公平。
这话他说得轻，像是玩笑，可偏偏带着一种真心的试探。
“你想‘出轨’？我不拦着啊。”她语气依旧懒散，“不过可别被爸妈看出来。”
祁夜没有立刻接话，静了几秒，忽然翻了个身，从后搂住她。
他动作很轻，没用力，只是将下巴抵在她肩头，手臂绕过她的腰，轻轻覆上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摸摸我的孩子，应该没问题吧？”
林雀本想推开他的手，可指尖触到那股炽热温度，竟没忍心。
他手掌很大，掌心贴着她的腹部，指节像是在安抚什么。
他靠得很近，气息拂在她脖颈侧，那股熟悉的少年气息带着水汽和温度，把整个人包围得密不透风。
林雀闭上眼，没出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就这么被他抱着也没关系。
是祁夜陪她挺过了最狼狈的一段时间，也是他在所有人都质疑她的时候，不问一句，把她护得滴水不漏。
他的声音又响起，低得像夜风：“我知道我们是假结婚，可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认定的家人。”
林雀喉咙发紧，轻轻嗯了一声。
祁夜听到了这声默许，双手收得更紧：“晚安，老婆。”
林雀没刻意纠正他。
她只微微侧头，让他呼吸靠得更近一点，听着他渐渐沉稳的心跳，一点一点沉入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