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回到上元灯会,萧景明提着兔儿灯向我走来,眸中映着万家灯火。
那时的他多真挚啊,会为我在雪中等整夜,会抄书换钱给我买糖人。
父亲得知我们私定终身后勃然大怒:“他一个寒门学子,凭什么娶你?”
我跪在书房冰冷的地砖上:“他能连中三元,比那些纨绔强百倍!”
“女儿此生非他不嫁,求爹成全。”
我磕破了脑袋,才换得爹松口。
下聘那日,萧景明捧着婚书的手都在抖。
他说:“知春,我定不负你。”
可后来,他渐渐变了。
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冷若冰霜。
直到边关烽烟又起,父兄再次挂帅出征。
我主动请旨随皇后娘娘去大相国寺为国祈福,才暂离这是非之地。
“她怎么还不醒?”
萧景明的声音忽远忽近。
一滴泪自我眼角滑落,被他轻轻拭去。
“侯爷,您何至于此?
夫人她,毕竟是您结发妻子啊!”
萧景明声音骤冷:“这是林家欠我的!”
“当年林鸿为修运河,强征民田,我父母不肯搬迁,竟被活活打死!
十二岁的我躲在草垛里,听着父母的惨叫!
这些年我卑躬屈膝的屈辱,总要有人偿还!”
“可……一旦喝了这个,夫人就再不能生育了……正合我意。”
他声音淬了毒般阴冷,“我岂会让林家血脉延续?”
我死死咬住锦被,无声泪流。
终于,我睁开眼。
萧景明立刻凑过来,满脸关切:“可算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见我不语,他温柔地将我搂入怀中:“别怕,有我陪你。
今日的药已经煎好了,来,我喂你。”
说着,他从亲卫手中接过那碗黑黢黢的药汁。
刺鼻的味道令人反胃,我别开头,嗓音嘶哑:“不想喝。”
萧景明轻声哄诱:“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
“听话,喝了它,我们就会有孩子。”
他手中的汤匙死死抵在我唇边,颇有硬灌的架势。
我仍对他抱有最后一丝期待:“真的吗?”
他面不改色地扯谎:“当然。”
好一个“当然”。
“我自己来……”我从他手中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将绝子汤一饮而尽。
萧景明温柔地注视着我,在看见空碗后漏出一个满意的笑。
“真乖,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
他在我额间落下一吻。
我把脸埋在他肩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剧痛很快袭来的,但大夫来的更快。
萧景明守在床畔,脸上挂着虚假的泪。
“不好!
夫人这是小产的征兆!”
经常为我诊脉的大夫惊恐地喊。
“什么?
她怀孕了!”
我看见他虚伪的假面一寸寸剥落,揪起大夫衣衿时的愤怒不似伪装。
“给我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不然我让你全家陪葬!”
大夫惶然道:“若是能寻来天山雪莲,老朽尚能一试。
只是,此药可遇不可求……天山雪莲……”在疼到昏迷的前一刻,我看见萧景明骤然松手,慌张地向外奔去:“如烟、柳如烟!”
“知春,等我回来!”
萧景明,事到如今,又装什么?
这一切,难道不是正中你下怀?
当晚,萧景明并没有回来。
直到半月后我痊愈,他才再次走进我的房间。
环佩叮咚,一个雪肤花貌的女子扶着腰走来,颈间还带着未消的红痕。
我撑着支离的病体起身,赫然对上那双熟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