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多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像极了前世母亲蹲在医院走廊时佝偻的背影。
风呼呼地吹过窗户缝隙,发出尖锐的哨声,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无奈与心酸。
想起前世他在沪市盯非农数据,父亲突发心梗进急诊,母亲怕影响他交易,硬是瞒了三天。
等他赶回家,只看见病房白被单下那截枯瘦的手腕,腕上还戴着他大学时用奖学金买的电子表——早停了,指针永远卡在九点十七分,正是他平时下班的点。
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的鼻腔一阵酸涩。
手机突然震动,在茶几上跳了个踉跄,那震动声好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李逸飞扑过去时撞翻了凉透的泡面碗,油渍溅在褪色的《股票作手回忆录》上,他却顾不上擦,盯着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喉结动了动才按下接听键。
那溅起的油渍散发着一股油腻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
“逸飞啊!”母亲的声音像根细针,尖锐地刺进他的耳朵,“昨儿说调休,你赵老板到底应了没?
对门王阿姨说她儿子在银行,周末调休跟玩似的,就你们交易公司金贵,卡着人不让歇?”
前世母亲总这样,明明在厨房煮了三小时萝卜汤等他,开口偏要抱怨他总踩饭点回家。
那浓郁的萝卜汤香味仿佛还在鼻尖萦绕,可如今却只能回忆。
他望着茶几上那罐母亲寄来的陈皮,纸封上还沾着面粉——定是她和面时顺手封的,指腹蹭过粗糙的纸面:“应了,我今早特意去公司签的调休单。
妈,我……最近上大夜,白天睡死了,没及时接你电话。”那粗糙的纸面触感,仿佛带着母亲的温度。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
李逸飞听见抽纸巾的声响,还有母亲刻意压低的抽泣声:“上夜班?你那破窗户漏风,夜里得盖两床被子吧?我前儿给你织的毛背心,寄到没?”那抽泣声如同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他低头看向沙发角落,灰蓝色毛线团成个球,针脚歪歪扭扭的,活像小时候他偷穿父亲毛衣时的模样:“寄到了,搁沙发上呢,软和得能当枕头。”
那灰蓝色的毛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
“软和个屁!”父亲的大嗓门突然炸响,如同晴天霹雳,“你妈织错三行,拆了重织,熬得眼睛跟红灯笼似的!”
李逸飞笑出声,指腹摩挲着毛背心上凸起的线头——那是母亲戴老花镜时,线头勾住眼镜腿扯出来的。
那凸起的线头触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温暖。
前世这时候,他正窝在交易室吃冷掉的三明治,听赵启铭骂他“连客户的茅台都倒不利索”,哪能听见父亲藏在粗声里的心疼?
交易室里那嘈杂的键盘敲击声和人们的交谈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老陈!”母亲急吼吼地抢过电话,“你去把煤球搬进屋,要下雨了!”
李逸飞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窗外果然飘起细毛雨。
那细密的雨丝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轻柔的乐章。
他望着楼下包子铺撑起的蓝布篷,老板娘张淑贞正踮脚收晾在铁丝上的围裙,突然想起前世母亲总说“等小飞赚大钱了,咱也买个带电梯的房子”,可直到她走,都没住上一天不带煤球味的屋子。